你監聽我，我監聽你。
唯獨不同的是，娜塔莎第一時間就敏銳察覺到自己房間的端倪，
而技術小組還沒有查到翟遠手里的都彭打火機被動了手腳。
但在這種情況下，娜塔莎也不敢像此前那樣，繼續明目張膽繼續竊聽工作。
她僅在翟遠身邊安裝了一個竊聽器，但此時自己的房間里，至少被安裝了三個以上。
伴隨著弗拉基米爾的加入，簡單幾句蘇式笑話，憑經驗幾乎有九成把握斷定娜塔莎的出現有古怪，只是還沒有拿到確鑿證據。
不過證據這種事，無論對斯塔西還是克格勃來說都是錦上添花，
在蘇聯這片土地上，一旦某個大人物心中有了懷疑，證據可有可無，
如果實在需要，就吩咐下屬展開動輒長達十數年的全方位監聽跟蹤，遲早能抓住目標人物的把柄。
情報機構令民眾恐懼的地方也在于此，你不知道自己是否處于被監聽狀態，也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講錯某句話。
“告訴他們慢慢查，我一點都不急”
翟遠來到技術小組所在的地下室，見到三個輪班的監聽員戴著耳機，正二十四小時不間斷開展工作。
他隨意把玩了一下地下室里的監聽設備，很快便對這項枯燥無聊的工作失去興趣。
翟遠攬著葉志明的肩膀，笑容自若說道：“但如果那個白俄洋馬真的有任務在身，她一定比我們著急。”
葉志明陪翟遠走出監聽室，主動開口：“你如果要回香江，蘇聯這邊有我盯著就好，何必找個外人。”
“這種話你都說得出口？忘了自己在烏拉爾營房被關禁閉的經歷？”
翟遠側過臉沖他調侃一句，繼續說道：“我們始終是外國面孔，還是要有個本地人當緩沖，將來才更方便做事。”
不止蘇聯，各國的資本家和寡頭的背后，大多有別國財團的扶持，
是這些財團不想自己打理生意嗎？無非熟面孔更容易取信于民獲得認同感而已。
葉志明無法反駁，頓了頓又說：“遠東俱樂部那么多蘇聯鬼佬，隨便選一個不就好嘍我看那個弗拉基米爾就不錯。”
翟遠神情無奈擺擺手，我又何嘗不想讓他當小弟，可僭大越了啊…
“交朋友維持住關系就好，俱樂部這些人個個都有復雜背景，他們之間是相互合作和制衡的關系。”
翟遠隨手推開地下室另一間房門，幾個身穿制服的信差，正將外面成捆的信件堆在桌上。
用蒸汽機濕潤開信封，拆信員們逐一拆開查閱信件的內容，末了又重新封裝打上允許郵寄的標簽。
翟遠關上門，再度沖葉志明笑道：“娜塔莎頂多是克格勃的背景，你就當她是女版的弗拉基米爾，她投靠過來反而更干凈純粹些。”
葉志明咧嘴笑笑：“就這么簡單？條女前凸后翹，你一定有其他想法啦！”
“世人對我的誤解太多，不想解釋。”
翟遠笑容高深搖搖頭，抬手看一眼腕表，打個響指：“夠鐘！去見這條前凸后翹的女！既然她現在是文化部處長，那就一起聊些文化方面的話題”
“怎么樣，翟先生，這次來蘇聯有什么收獲？”
葉卡捷琳堡，科利佐沃軍用機場。
一行熟悉的面孔走下飛機，甫一落地，為首的劉振偉、尊龍幾人便走上來跟翟遠熱情打聲招呼。
《鐵甲奇俠》劇組接到命令抵達蘇聯，拍攝最后幾場戰爭戲。
“我們從莫斯科轉機過來的時候，特意去參觀了下遠東銀行，犀利呀！”
劉振偉裹了裹身上的呢子大衣，幾個月沒見，感覺自家老板身上氣質愈向資本家靠攏。
軍車開道，身后跟著連排荷槍實彈的軍裝隊伍，身旁站著利枝、葉雨卿和一個不認識的白俄女人。
在未入電影圈之前，劉振偉曾經在一間亞洲資本財務公司做揸數，大富翁見過不少，卻鮮有好似翟遠此時，流露出掌控大局的氣場，與半年多之前的印象截然不同。
這種從容與游刃有余，顯然不單止是單靠錢就能砌出來的。
劉振偉掃了眼一旁荷槍實彈的軍裝們，心中嘖嘖感嘆，也不知翟老板來蘇聯這段時間經歷了什么。
“開拓些新業務，順便幫你們提前過來探探路。今次《鐵甲奇俠》拍攝順利的話，將來公司有大場面戲份，就能來蘇聯取景。”
翟遠笑著跟眾人打過招呼，指了下旁邊的娜塔莎：“介紹下，娜塔莎小姐，蘇聯文化部處長。”
劇組來的香江客人一聽是位官員，紛紛主動上前握手。
娜塔莎臉上掛起甜美笑容，逐一做了回應，看起來一派和睦場面。
《鐵甲奇俠》這次來蘇聯的主創團隊，約莫二十余人，
男主角IronMan尊龍自然少不了，正牌女友王小鳳也巴巴跟過來。
“小鳳姐現在變家庭主婦呀？”翟遠許久未見熟人，言談間也多了幾分親切，對王小鳳調侃道：“蘇聯這么遠你都跟來，放心，有我盯住一定不會讓龍哥亂來嘅”
王小鳳攬著尊龍的胳膊，撇嘴翻個白眼：“那就更不放心了。”
翟遠笑罵了聲挑，拍拍尊龍的肩膀：“喂龍哥，傳授些經驗給你，對付女人呢你最好一鋪過在床上就搞定她，否則她就很容易頂嘴…”
王小鳳笑聲豪邁的推了翟遠一把：“收聲啦，老板！”
接著又簡單問了問少女時代的狀況，得知在《歌舞青春2》上映以后，她們又被陳淑芳和施楠生親自帶隊，跑去東洋和南韓做宣發演出，翟遠嘴角掛起笑容。
“這次分開的時間有些長。”翟遠望向一旁的劉振偉，揚下下巴：“老劉，給你一個月時間，搞定《鐵甲奇俠》剩下的戲份，大家一起回香江。”
“收到！”劉振偉笑笑，轉頭便吩咐旁邊的執行導演，調侃道：“聽見沒有阿勝，一個月時間搞定手尾，耽誤翟先生見女朋友的話，過完春節你不必回公司開工了。”
循聲望去，三十歲的陳木勝臉上掛起憨厚笑容，略帶興奮的眼神從隨行士兵們手揸的步槍上挪開。
陳木勝小心翼翼詢問翟遠：“翟先生，這次實景拍攝可以用真家伙喔？”
“坦克、飛機、大炮，總之你想要什么我都能搞定。”
翟遠打量兩眼這位將來港影圈槍戰片的中流砥柱，語氣囂張的作出承諾。
末了，扭過臉望向一旁的娜塔莎：“是不是這樣講？娜塔莎處長。”
娜塔莎嘴角帶笑：“翟先生跟葉立青同志關系那么好，他肯借軍械給你，文化部走個手續流程而已。”
翟遠不置可否的笑笑，湊到女人耳畔說：“其實我同葉立青也不是很熟，響應葉卡捷琳堡的改革政策嘛！”
娜塔莎扯了扯嘴角，心底有些焦灼的嘆口氣。
此時她跟翟遠之間稱得上麻桿打狼、兩頭害怕，但顯然翟遠更無所謂一些，烏拉爾賓館被布下竊聽器以后，娜塔莎就只能減少監聽頻率，試圖當面套出情報，可對方每句話又都說的滴水不漏。
除非換個環境，從現在眾多的耳目中脫身…
娜塔莎聽到翟遠方才與劉振偉的對話，主動出聲問道：“翟先生要回香江？”
翟遠點頭道：“遠東銀行逐漸走上正軌，回去休息一段時間，等過完春節再回來。”
過完春節，俄聯邦的總統選舉也差不多該見分曉，只等葉總統施行經濟全面開放，手里那些‘壞賬’就能逐漸變現了。
娜塔莎在心底略作思忖，俏臉帶笑拋個飛眼：“我也想見識下香江這座東亞最大的電影工廠，不知有沒有機會？”
翟遠側臉望向女人，咧嘴一笑：“當然，非常歡迎你去我的地盤做客。”
此時的娜塔莎顯然還沒意識到‘我的地盤’幾個字是什么分量，
她輕呼出一口氣，打定主意哪怕出盡所有手段，也要趁著這次的香江之行，趕在總統選舉結束前，徹底拿下翟遠…
已經臨近十二月份，《鐵甲奇俠》要趕在今年春節檔上映，時間緊任務重。
劉振偉、陳木勝和尊龍等人抵達葉卡捷琳堡以后，第二天又有一架專機趕來，將拍攝用得到器材和道具運送到現場。
影史上第一部在蘇聯取景的港產片，正式拉開帷幕。
葉卡捷琳堡郊外，謝列布良斯基石礦區。
廢棄礦坑、坑壁高聳、碎石遍地，一派天然的戰場氛圍。
隨著陳木勝一聲Action響起，監視器里，幾輛裝甲車卷起飛揚塵土，緩緩出現在道路盡頭。
娜塔莎口中敖德薩電影制片廠的蘇聯演員們整裝上陣，
制片廠體制下，蘇聯演員們論敬業程度堪比同時期的內地，只是很少有拍攝機會，價格方面則更便宜過內地，倘若文娛事業健康發展起來，未來的俄聯邦或許能在世界影壇占據一席之地，然而往后幾十年俄聯邦都處于內憂外患局勢，焦頭爛額的大小事務都處理不完，顯然沒人有心情顧及文娛這方面的業務。
但現在翟遠帶著九一文娛來了，帶著資金和一整套成熟的商業片流程，一場影史前所未有的合作開發悄然展開。
“畢竟是抗衡了美利堅這么多年的超級大國，留下的處處是尚未開采的金礦啊。”
遠處山頭上搭起涼棚，翟遠靠在椅背上，架起一副望遠鏡，觀察下方的拍攝場景，忍不住心中感嘆。
裝甲車的鐵履碾壓碎石，
監視器畫面里，西裝革履的尊龍正用英文與蘇聯士兵交流。
一枚特制的炮彈落在裝甲車之間，掀起數米高的火光，將一輛造價昂貴的裝甲車炸成粉碎。
陳木勝帶著和團隊縮在一處小山坡背后，盯著正前方的火光，雙手攥得發緊，臉上滿是掩不住的亢奮。
這可不是香江電影里常見的黑火藥，而是實打實的軍用炸藥效果，在這種真槍實彈的畫面面前，連陳仕龍戲里的大場面都幾乎變成小孩子過家家。
砰砰砰！噠噠噠！突突突！
電影劇情里一場針對尊龍的圍追堵截展開，兩撥身穿不同制式軍裝的蘇聯鬼佬，在石礦區展開一場槍火角逐。
一枚迫擊炮彈落在尊龍面前，在他臉上露出對應驚恐之際，
陳木勝舉起大聲公喊道：“Cut！替身埋位！”
一個跟尊龍身材差不多高的鬼佬替身走上前，用力深呼吸幾次，蹲坐在炮彈前沖攝像機比個OK手勢。
緊接著陳木勝手掌揮落而下，
伴隨著轟一聲爆響，炮彈在鬼佬面前驟然炸開，同一時間，鬼佬替身背后幾根鋼絲繩猛地繃直，將他整個人往后拖拽，做出被炮彈轟飛的視覺效果。
饒是減輕了火藥裝填量，正面迎上爆炸的火光，蘇聯鬼佬仍被震得耳鳴目眩，頭臉毛發焦黑一片。
“Cut！演員埋位！”
換上灰頭土臉妝容的尊龍上前關心鬼佬替身兩句，躺在地上，在攝影機前擺出一副痛苦模樣，血袋里的紅墨水在胸前逐漸暈染開來…
山頂涼棚，
翟遠盯著監視器畫面，默默點頭。
這種戰爭場面果然還是實拍起來更有味道。
劉振偉更是興奮的搓著手。
勁啊！
阿徐新視覺公司用綠幕后期勾勒出的虛假火光，顯然遠遠遠無法達到這種級數，
每一聲轟鳴、每一縷煙塵和每一塊碎石，用電腦特效制作都要耗費大量時間，還帶著股別扭的漂浮感，而在此刻的監視器畫面中，鏡頭里每一幀都帶著實景的厚重。
未來的電影工業，也許會逐漸走向翟先生口中提到的數字化，
但今時今日，呈現在劉振偉眼前的畫面，比他以往看過的任何戰爭片都更為震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