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莎冷著臉走出遠東銀行,眼前似乎還閃現過翟遠那張令她生厭的面孔。
“該死的!”
冷風嗖過,白俄洋馬咬牙咒罵一句,又用袖子用力擦了擦嘴唇,接著從手袋里摸出支摩爾煙點燃,深吸一口將煙霧含在嘴里,過了幾秒才緩緩呼出,似乎這樣能夠減輕剛才口腔被異物闖入的不適感。
握著手里冰冷的都彭火機,娜塔莎的眼神逐漸緩和幾分。
雖然被占了便宜,但也并非一無所獲…
“等著瞧吧!”
娜塔莎指尖輕叩火石,盯著都彭竄出的火苗,語氣冰冷說道:“如果被我拿到你勾結葉立青,倒賣國家資產的證據,我一定會親手送你上絞刑臺!”
趁著夜色,一路穿過幾條街區。
娜塔莎步行走到臨時居住的烏拉爾賓館樓下,沒有第一時間上樓,而是熟門熟路的鉆進一條小巷。
巷子深處,停放著一輛不起眼的老式拉達轎車。
娜塔莎掃了眼身后確認沒人跟上來以后,打開車門鉆進去,在副駕駛座位的地毯下,摸出一臺收音機大小的手持無線電設備。
翻開設備的頂部蓋板,露出一排旋鈕和小小的模擬頻率刻度盤。
娜塔莎手指熟練的轉動旋鈕,表盤指針緩緩滑動,發出輕微的滋滋電流聲。
她緊接著戴上一副超頻無線耳機,扯出接收器的伸縮天線,微微傾斜身體,眼神專注,根據耳機里的信號頻率不斷調整設備天線的角度。
直到耳機里傳出一個熟悉的聲音。
“東正教教徒,要守貞?挑!這種咸豐年間的借口還拿出來用,唬鬼咩!我家彗敏還是基督徒呢”
坐在車里的娜塔莎臉蛋一燙,
用這個借口脫身的確顯得過于拙劣,原本已經打定主意出賣色相,就像那些燕子一樣,但事到臨頭她還是被嚇退。
好在,現下已經足夠。
娜塔莎摩挲著耳機輪廓,臉上露出慶幸之色。
臨時更換了那個家伙的打火機,接下來就不必再跟他虛與委蛇,只要盯著這條線,遲早能拿到實際證據。
到時候就能換到阿麗娜老師的外交豁免了啊!
娜塔莎腦海中浮現出一張熟悉親切的笑臉,目光柔和幾分,繼而變得愈發堅定。
她輕輕呼出口氣,小心翼翼將無線電設備重新放回座椅下方,
接著摘下耳機塞進手袋,重新打開車門走下去。
回到賓館,
娜塔莎鎖好門窗,拉上窗簾,迫不及待再次掏出耳機戴上,繼續監聽起翟遠那邊的動向。
耳機里很快再次傳出聲響。
“枝枝、阿卿,你兩個乖啦,快開門”
“什么娜塔莎處長?我識她是老鼠,要不是為了做生意,真費事理她!”
“開門,我講個秘密給你們聽!”
娜塔莎聽著耳機里,翟遠不住扣動門扉的聲音,對于對方對自己的貶低絲毫不以為意。
但下一秒,翟遠一句話卻驚得她直接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其實今晚那個白俄女人,是克格勃派來的間諜來的!”
伴隨這句話講完,耳機里立刻傳來開門聲,兩個女人的聲音相繼響起。
“什么間諜?”
“偶像,你會不會有危險呀?”
“說起來就話長啦!你們前腳剛走,那個女人就好似發浪一樣,想用色相勾引我,我當然坐懷不亂,大聲呵斥啦,怎么知道她突然拔出槍來威脅我,一定要向我借種…”
娜塔莎胸脯一陣起伏,緩緩坐回原位。
白俄洋馬用力一拳擂在桌案上,震得筆筒都彈跳起來。
耳機里傳來利枝和葉雨卿的嗔笑聲。
“講得好似你是柳下惠一樣。”
“就是!鬼知道你們剛剛在房間里做什么!”
“當然什么都沒做,因為我知道我最中意的枝枝和阿卿還在房間等我嘛!這都不信?嗱,多說無益,給你們檢查下子彈袋變少沒有好不好?”
娜塔莎扶著耳機,俏臉擠成一團,被翟遠油膩發言激的露出‘地鐵老人手機’的糾結表情。
同時心里也有些好奇,子彈袋是什么?
隨著耳機里很快傳出的另外一番動靜,
娜塔莎逐漸領悟到中文的博大精深。
隔著海綿軟墊,響起兩個女人相繼發出的陣陣低吟聲…
伴隨著聲音越來越高亢,娜塔莎臉色逐漸呆滯,眼眸卻越瞪越大,心跳幾乎跟著聲音一起加速。
她手里還拿著一直用來記錄的鋼筆,筆鋒卻隨著耳機里的聲音輕輕顫抖,在稿紙上泅出一片凌亂痕跡。
“冷靜!娜塔莎!冷靜!”
娜塔莎摘下耳機,用力拍了拍臉蛋,
她深呼吸幾次穩住心緒,盯著桌上的表盤轉移注意力。
指針滴答轉動,
十分鐘過后,娜塔莎再次戴上耳機,琢磨著差不多該結束了吧?
下一秒,利枝驟然尖銳的求饒聲好似要穿透耳膜,嚇的她直接將耳機甩了出去…
“看起來,翟先生昨晚休息的不是很好啊?”
一大清早,亞歷山大便趕到遠東銀行,在董事廳里見到了哈欠連天的翟遠,臉上露出曖昧笑容。
“別提了。”
翟遠擺擺手,沖葉志明說道:“鬼佬來得正好,你幫我告訴他,我懷疑昨晚那個叫娜塔莎的女人有古怪,就是因為這件事才愁的我整宿整宿睡不著覺。”
葉志明皺眉望著他:“什么古怪?”
翟遠說:“她不肯跟我搏嘢,我懷疑她是間諜。”
葉志明一噎:“不肯跟你搏嘢就是間諜?”
翟遠理所當然道:“我這么靚仔,如果有女人不肯跟我搏嘢,她一定是間諜!”
葉志明聞言沉默片刻:“挑!”
翟遠哈的一笑,將娜塔莎昨晚反常的表現重新講了一遍。
葉志明聽完調笑道:“都沒問題嘅,人家只想要錢,不想要人,很正常嘛!”
翟遠一翻眼皮:“我有個花名叫香江魅魔,即是話冇女人可以拒絕到我,呢個是定律來的嘛!”
兩人開了幾句玩笑,
一旁的亞歷山大面露思索之色,搖了搖頭:“如果真的像翟先生說的那樣,她好似白紙一張什么都不懂,那我可以肯定,這個女人一定不是從燕子營里飛出來。”
葉志明指著翟遠:“嗱嗱嗱!”
翟遠不滿問道:“你憑什么這么肯定!”
亞歷山大咧嘴笑道:“翟先生知不知道燕子營的第一課是什么?觀摩全世界的咸濕電影,然后新燕子和新烏鴉相互交流學習,還有老師在旁邊專門做出指導,這些男女方面的事,在他們從第四學校畢業以后,就已經爐火純青,不可能是白紙。”
翟遠不爽道:“難道就沒有例外嗎!”
亞歷山大略作思忖,點一點頭,吩咐一旁的上尉:“帕維爾!帶技術小組進來。”
十分鐘后,帕維爾帶著一隊拿著各種器材設備,看起來就很專業的成員走上樓。
亞歷山大問:“那個女人昨晚只在翟先生你的房間里待過?”
得到翟遠肯定回答以后。
亞歷山大又吩咐技術小組:“保險起見,從走廊開始排查,任何一個角落都不要放過。”
然后,
翟遠就看到九名技術組成員,分成三人一組,各自拿著電筆、金屬探測器、微型頻率探測儀等設備,
從走廊墻壁開始,技術組一路掃過房間各個區域,
天花板、家具、床鋪地毯這些大項檢查過后,又集中在臺燈、花瓶、壁畫這些小項,最后連每個電插座的背板,每一根電纜接口,都統統用便攜放大鏡觀測過電路板和線路連接點。
“報告,技術組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無線電信號。”
帕維爾對亞歷山大作出報告。
葉志明望向翟遠,嗤笑一聲:“魅魔喔”
翟遠摸出打火機點了支煙,梗著脖子說:“說不定她還沒來得及做事!說不定她過兩日還會找上門!總之這個女人一定有古怪!”
葉志明嘿笑道:“那她為什么不在昨晚跟你搏完嘢以后做事,非要拖到過兩日呢?”
翟遠乜眼望住他:“你不要以為是阿卿的大佬我就不打你!我尊老愛幼啫!”
葉志明難得見到翟遠吃癟,聳下肩笑而不語。
“放心,翟先生,無論那個叫娜塔莎的女人是不是被克格勃派過來,過兩日一切就會見分曉。”
這時候,亞歷山大的聲音再次響起。
他沖翟遠眨下眼,說道:“葉主席與克格勃的關系很差,但不代表我們請不到對方的人來做事。”
“葉主席已經聯系了圣彼得堡的市蘇維埃主席,同為改革派的代表人物,索布合克亞歷山德羅維奇同志。”
“索布合克同志有一位得意門生,他剛剛才從莫斯科克格勃總部辭職,對克格勃的所有手段了若指掌,接下來這段時間,我們會讓對方全程負責您的安保工作。”
索布合克?
翟遠臉色逐漸變得古怪。
對于這個名字,他只是略有耳聞,但倘若提到索布合克的得意門生,且還是從克格勃總部辭職…嘶!
亞歷山大眼神奇怪的看了眼陷入呆滯的翟遠,
沒顧上關心他,轉身沖帕維爾招了下手:“繼續盯住那個叫娜塔莎的女人,查清楚她住的房間,找機會進去搜查下房間里有沒有無線電設備…”
烏拉爾賓館,三樓拐角一間客房。
娜塔莎的耳機里夾雜著滋滋電流聲,響起亞歷山大的聲音。
“…查清楚她住的房間,找機會進去搜查下房間里有沒有無線電設備…”
娜塔莎揚起唇角,在紙上寫下‘市蘇維埃主席索布合克’‘克格勃總部辭職特工’幾個關鍵信息,摘掉耳機揉了揉太陽穴。
一群沒用的家伙們查來查去,又怎么能猜到竊聽器就在翟遠手里?
掩口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娜塔莎的藍眸里也露出倦意。
被翟遠、葉雨卿和利枝硬控了半宿,結果一句有用的情報都沒截到。
“真是騾子變得!”
娜塔莎耳邊似乎又響起昨晚的聲音,臉一紅,
她再次低頭,看著稿紙上‘克格勃總部辭職特工’的字樣,眼中露出絲不屑:“無論你曾經是第九局的保鏢,還是第一總局的情報官…哼!盡管放馬過來吧,比你更老練的獵人,我可見過不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