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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9章 月黑風高夜

  十一月下半旬,香江媒體的輿論反復橫跳。

  先是傳出翟遠被打的消息,有圖有料,疑因提出修訂《新界條例》遭到報復。

  繼而,新界各大鄉紳紛紛站出來澄清,話沖突的原因是幾個村子爭搶渠水,與其他事無關。

  以杜葉錫恩為首的議員們對此說法提出質疑,要求警隊徹查。

  緊隨其后,李鈞夏為首的警隊阿sir又站出來撐鄉紳,并拿出往年村民械斗的案例做佐證。

  輿論一片混亂之際,

  TVB又現場直播一條新聞,數千名新界男丁在各個村子里敲鑼打鼓,專門制作出翟遠的等身人偶裝進囚車游街,最后押至刑場斬首示眾,場面一度大過每年的火龍社火。

  抽象且離譜…

  “他媽的刁民!”

  翟遠看著電視畫面里,貼著自己名字的人偶腦袋被一刀斬落,周圍新界男丁爆出震天喝彩聲,忍不住罵了出聲。

  11月29日,香江著名粵劇名伶,任劍輝因肺積水去世。

  借著任姐去世的新聞熱點,前腳被砍頭的翟議員火力全開,親自主持《九一日報》宣傳工作。

  聯合《電影雙周刊》等影媒雜志,出了一版標題名為‘從品評任劍輝粵劇藝術,審視香江女性百年困境’的專欄。

  新界刁民人多勢眾,作為文化人,翟議員不屑于跟對方舞槍弄棒。

  那就借勢,團結萬千姊妹同胞,持續擴大社會關注和面,靈活掌握主動權。

  專欄一經刊出,即刻在輿論場引發新的熱議。

  雜志打版的封面宣傳圖案,選取了粵語片《鳳笛云歌》中任劍輝與吳君麗為主的劇照。

  封底宣傳圖案,則是當年與這部戲同期上映的粵語片《女權》海報,勾起一代人的回憶殺。

  待到TVB黃金時段的緬懷節目里,九一娛樂又特意邀請以白雪仙仙姐為首,四大正印花旦徐人心、陳艷儂、紅線女、芳艷芬,中生代龍劍笙、梁寶珠、陳寶珠、薛家燕、陳好逑、蕭芳芳等一眾粵劇名伶的參與。

  也就是現在粵劇式微,往前二十年,這陣容絕對是亞洲天團級數。

  身后站著一眾名伶,

  白雪仙面對鏡頭,緩緩道:“任姐一生以女性之姿,立足于男角當道的粵劇舞臺,是行內外公認為女文武生中的佼佼者,與男文武生分庭抗禮。”

  “不以性別為限,而以才華為鋒,這份精神,同樣是香江百年來女人追求自立、抗爭舊俗的縮影。”

  “然則時至今日,香江仍存在以血緣為枷鎖,將女人的出身與性別當作門檻。試問這與一百年前將女子鎖于閨閣,有何分別?”

  節目播出的第二天,香江、星家坡、馬來西亞各地的當紅影星,不拘男女,紛紛在各大報紙響應白雪仙的言論。

  句句不提丁權,又句句都是丁權。

  新界鄉紳迅速反擊,讓傳媒站在另一道德制高點,炮轟翟遠借死人上位,消費過世的任劍輝。

  翟遠理都沒理,直接讓《九一日報》刊登出一張自己與白雪仙的合照。

  照片中,翟遠與仙姐并肩而立,身后拉起‘白雪仙紀念任劍輝成立任白慈善基金會’的橫幅。

  任劍輝與白雪仙以舞臺情侶的身份合作幾十年,在所有觀眾心目中兩人都是不分彼此,一張照片刊登出來,原本還對翟遠‘借死人上位’這一說法心存芥蒂的受眾紛紛倒戈。

  人家九姑娘都沒說什么,幾時輪到外人指手畫腳!

  就算翟議員借機擴大輿論,你又有什么損失呢?

  幾百年來誰在分地傳業?誰在關門造鎖?現在說女人爭多了?

  見到形勢一片大好,這時候九一日報方才順水推舟,再次刊登一條有關新界丁權的文章。

  標題名為《你覺得丁權跟你沒關系,是因為你早就習慣了低頭》

  冥冥中,一套至高無上的拳法提前在香江初現端倪。

  “這班城里人真是食飽飯冇屎屙!”

  新界屯門,

  劉皇發看著今日份的報紙新聞,不屑的笑笑。

  報紙上說,修訂《新界條例》的民意率又破新高。

  但那又怎么樣?

  “搞民意調查這一套有用的話,香江在60年代的時候就該回歸啦,你們說對不對?”

  坐在鄉議局的會議室里,劉皇發目光掃過一眾鄉紳議員,凡是跟他對視的議員紛紛賠上笑臉附和。

  “但是繼續讓這個叫翟遠的后生仔上躥下跳,始終不妥當呀。”

  席中的一位鄉紳緩緩開口道:“我們大樹村有個靚妹,最近就是看多了這種新聞,居然跑去城里面告狀。”

  劉皇發饒有興致問:“咩環境,講來聽下?”

  那位鄉紳笑著說:“是姓鄧的一戶人家,兩公婆連生三胎都是女仔,后來兩公婆掛掉,留下三間祖屋和兩幅耕地。照規矩呢,這些祖產是要傳給男人細佬一家人嘅,他這個細佬也算念舊,只收走兩間祖屋和耕地,留下一間祖屋給三個世侄女繼續住,連租金都只收少少,想著等她們將來嫁人再搬走嘍。”

  一眾鄉紳聽完紛紛點頭,在多年宗族制度之下,大家對這種處理方式都很認同。

  “點知今次就撲街啦!”大樹村那位鄉紳繼續道:“姓鄧那家的長女最近聽信了新聞,居然帶著兩個妹妹入稟法院,打算爭奪她死鬼老豆留下的祖產,簡直豈有此理!”

  “那后來呢?”

  “當然鬧得很難看嘍。”大樹村鄉紳說道:“她阿叔阿嬸一片好心被當做驢肝肺,官司雖然打贏,但他們鄧家那一支卻顏面盡失,被村里人笑話連妹妹仔都管不住。我昨天剛剛在祠堂開過宗親會,把那三個丟人現眼妹仔革了鄧姓趕出村,跟住向法庭申請禁令,讓執達吏盯住她們不準再靠近大樹村半步。”

  執達吏即是司法機關的執達主任,負責監督和強制執行判決。

  這件事講完,會議室里的鄉紳們都笑著搖頭,間中還揶揄兩句大樹村鄉紳不識管教。

  劉皇發聽完也跟著哼笑兩聲,但笑意卻不達眼底。

  他把手里的報紙慢慢折起,在桌面上敲打幾下,會議室里立刻一靜。

  劉皇發的聲音低沉下來:“以前的妹仔就算有什么心思,都是心照不宣藏起來,怎么敢明目張膽走去同男人爭搶。現在好啦,個個睇完電視、睇完報紙,以為自己真的是什么大人物,動不動就講咩平權、法例。”

  “仲夠膽走去法院,告自己阿叔,叼你老母,這股風氣全都是被翟遠這個撲街搞起來!一粒老鼠屎,搞到成鍋粥腥曬。”

  “我們當然不驚他在城里攪風攪雨,但就怕村里的妹仔個個好似大樹村這件事一樣,以為自己有了盼頭,生出其他心思,這樣下去新界還有冇安寧?”

  劉皇發靠在椅背上,目光掃過一眾鄉紳,意味深長的問道:“所以各位老友,只有令到翟遠這個領頭羊徹底收聲,新界才可以靜返落嚟…一句講曬,我不希望讓他過完這個新年,大家怎么看?”

  鄧兆棠坐在劉皇發身旁,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將一眾鄉紳的表情盡收眼底,嘴角露出一抹意味難明的笑紋。

  步入12月,意味著辭舊迎新。

  報紙上爭取女性權益的文章討論,依舊層出不窮,但漸漸也不出現在頭版,只留幾個專欄維持熱度。

  畢竟年關將至,一切要先給九一娛樂的賀歲檔讓路。

  況且今年的賀歲檔電影,意義非凡。

  《科技與驚險的完美結合——《侏羅紀公園》定檔賀歲》

  《開創科幻新紀元——翟遠親自操刀,九一娛樂史詩巨制《侏羅紀公園》即將上映》

  《傾力打造前所未有的史前世界視覺盛宴——《侏羅紀公園》帶你走進恐龍王國》

  街頭巷尾,燈箱、地鐵站臺、報刊亭旁,

  紛紛貼滿了色彩艷麗、造型夸張的《侏羅紀公園》宣傳海報。

  海報中央,一只張開血盆大口、鋒利獠牙盡顯的霸王龍仿佛隨時撲向觀眾,

  恐龍背后是濃密原始叢林與翻滾火山灰,營造出神秘危機的史前世界氛圍,

  片中主演萬子良、鐘濋紅等人被縮小置于前景,奮力奔逃,生死逃亡一觸即發。

  下方則用醒目字樣書就:

  12月12日大幕開啟,史前巨獸震撼登陸香江!

  九一娛樂的宣發部門已經很久沒有這么賣力的做過宣傳,

  沒辦法,這部投資數千萬美金,耗時兩年半的科幻巨制,是公司自成立以來最大的項目。

  相較之下,連陳仕龍那部《廣島怪物》都只能算是給《侏羅紀公園》的練手習作。

  放在任何一家電影公司,這種規模的制作一旦撲街,公司即刻就可以宣布倒閉。

  媒體狂轟濫炸的營銷宣發過后,

  電影還未上映,街頭巷尾的討論熱度漸起。

  “恐龍?好小眾的題材,又一部怪獸吃人的電影呀?”

  “聽說神童遠這部戲用了好多電腦特效,不知有冇到《未來戰士》那種程度。”

  “萬子和紅姑都好久未出來,原來去拍這部大制作。”

  而就在男性觀眾們還在觀望性價比的時候,女性同胞已經開始預約購票。

  無他,一桿女權大旗耳。

  甚至乘著今次這波女性風潮,剛剛鋪上市面的團團圓圓零食飲料,也被翟遠順便以彭家燕一個創業女大學生的傳奇經歷為營銷點,又添上一把薪火。

  隨著市場份額憑空猛漲一截,‘團圓食品’的彭家燕董事,曾經的女權推崇者,現在越來越意識到,米雪菲花當初對自己說的那句話有多大含金量。

  ‘女權是一門生意’

  夜色深沉,寒風如刃。

  街頭一片寂靜。

  房間床頭亮起一盞臺燈,翟遠摟著已經熟睡的周海玫,微瞇雙眼出神。

  墻角掛著張海報,是少女時代今次在東洋巨蛋場館演出的宣傳文案。

  窗外隱約有街燈昏黃的光暈。

  夜幕中,一輛無牌黑色面包車緩緩駛入深水灣,在不遠處幾幢花園別墅前停下。

  車門打開,

  黃浦仔郭永鴻從車上跳下,緊隨其后是幾個身材健碩的青年。

  “深水灣16號,就是前面那幢樓。”

  郭永鴻下車點起支煙,靠在車門前,向身邊同伴指了指翟遠所住的位置。

  “我已經派人打聽清楚,翟遠家里沒有養狗,前段時間還有他的司機和幾個保鏢值夜,最近也未見蹤跡…”

  郭永鴻咬著煙頭,低聲交代過周圍環境,末了將煙頭扔在遞上用力踩熄,從懷里掏出一把黑星手槍,拉動槍栓狠聲道:“發叔吩咐,要讓翟遠過不了今年春節,做嘢!”

  幾道身影在夜色中迅速逼近花園別墅。

  郭永鴻繞到別墅側后方,用一根鐵絲輕松打開側門鎖頭,輕輕一推,幾人便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進到花園。

  又如法炮制打開客廳門鎖,郭永鴻握緊黑星,屏住呼吸走進去。

  房間昏暗一片,

  靜謐環境中,只有空調輕微的嗡嗡聲和遠處的海浪低吼。

  同一時間,幾個青年各自自后腰抽出尖刀,刀鋒在窗外月色映照下,透出片雪亮。

  已是凌晨時分,客廳里空無一人。

  郭永鴻帶著同伴踩上樓梯,上樓穿過拐角,一扇臥室門映入眼簾。

  透過門縫,還能看到里面亮起微弱燈光。

  翟遠躺在床上,打個哈欠,低頭看一眼熟睡的表妹,笑著俯身在她嘴角啃了下。

  海玫表妹迷迷糊糊的應了聲,雙手環住翟遠脖頸,緊實的大腿無意識抬起,又壓在他身上。

  翟遠笑笑,剛閉上眼準備休息。

  忽的,門外響起一陣微弱腳步聲。

  叩叩叩——

  翟遠眉頭微蹙,睜開眼望向房門處,問:“邊個?”

  昏暗中,郭永鴻與幾個同伴交換過眼神,深吸口氣,猛然抬腳用力踹出!

  臥室門砰一聲撞開,震得墻上掛畫隱隱顫動。

  郭永鴻一步邁入,借著臺燈燈光,舉起黑星手槍瞄準床鋪,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扣動扳機!

  砰砰砰——

  連串槍聲驟然響起,

  子彈穿透被褥,擊中床頭柜,

  碎裂的玻璃四散飛濺…

大熊貓文學    1982從香江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