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五十一章 圍殺

  修成四門神通?

  謝玄衣心中倒是動過這個念頭…不過他知道元吞之術的修行難度,雖然在先前戰斗之中隱約參悟出了“吞道卷”的妙用,但距離真正熟練掌握這門神通,自己還差了不少火候。

  元吞之術,修行第一門神通之時最簡單。

  往后迭加,難度也成幾何倍數增加。

  “修成元吞全部神通,實在太遙遠了。”

  謝玄衣搖了搖頭,沉聲道:“就連完整掌握吞道卷,恐怕還要一段時日…”

  “小師弟,你在劍道方面資質相當不俗。”

  玄溟柔聲說道:“當年我二師弟‘赤練’也是修行劍道的天才。他參悟出‘吞道’妙用,足足花費了三年。”

  “三年?”

  謝玄衣倒是有些詫異。

  “我那二師弟,平日里喜歡靜修打坐。”

  玄溟苦笑道:“倒不是說靜修打坐不好…有些道術,靜修參悟很快,還有些道術,則是需要在生死廝殺之中才能更好參悟。”

  謝玄衣深諳此理。

  他的滅之道境,便是在大量廝殺中參悟所得。

  至于“生之道”…

  則是在隱入桃源,過了一段太平日子之后,才得以頓悟。

  “這吞道卷,的確需要實戰…”

  謝玄衣沉吟:“剛剛那一戰,確實是大有裨益。”

  對他而言。

  最好的修行方式…便是生死歷練!

  陰山用整座山頭,數千邪修,來幫助自己凝練吞道卷!

  這才如此之快地悟出了這招劍式。

  “吞道術可以與飛劍相融。”

  玄溟微笑說道:“這雖然無法自成一條大道,但卻已是極其厲害的劍招了。小師弟若是能夠熟練運用,想要越階而戰,也未嘗沒有可能。”

  交談間,謝玄衣忽然變了臉色。

  “嗯?”

  他游掠在外的神念覺察到了一絲危險。

  這縷化身驟然從圣界中消失。

  下一刻。

  盤坐飛劍之上的謝玄衣睜開雙眼,在他身下是邪修弟子堆積而成的尸山血海。

  山海呼嘯。

  血風鼓蕩。

  不遠處響起了低沉的寶船轟鳴之聲。

  迎面撲來的勁風裹挾著磅礴威勢,但云海破開之后卻只有一艘大船行駛而來。

  那大船上懸掛著一面龍旗。

  上面刻著一個大字。

  這是乾天宮圣地的大船。

  乾天宮大船遨游在云海之上,橫渡虛空而來。

  陰云如浪,被大船船槳蕩開。

  大船上一眾弟子,看著身下如煉獄般的慘象,紛紛噤聲不敢言語。一整座陰山都被蕩平,數之不清的尸骸堆在地上,血流成河,血腥氣沖上云霄,恐怕要數月才會散去,這般恐怖景象別說親眼所見,許多活了四五十年的修士連聽都沒有聽過!

  都說南疆遍布著不擇手段的邪修…

  為了修行,動輒屠城。

  可他們都死了。

  現在他們成為了被“屠”的羔羊。

  如果說死去的這些人是邪修,那么屠戮一整座陰山的謝玄衣,又算是什么?

  “這些人…死得好!”

  大船上,一位青年弟子低聲開口,聲音雖然顫抖,卻隱隱帶著激動。

  這聲音打破死寂。

  一位剛剛入門的稚嫩弟子,神色蒼白問道:“師兄…為何這么說?”

  “十年前,我曾在南疆附近歷練過一次。”

  那位青年弟子深吸一口氣,冷冷道:“這些陰山修士,最喜歡以人飼幡,造下殺孽越重,自身實力越強。這些蠅營狗茍的邪祟之輩,修到洞天境,不知要殺多少無辜生靈。”

  “…的確是殺得好。”

  不遠處,一位年邁修士輕聲一嘆:“南疆這些邪修,的確忤逆天道,該當清理。”

  “可是…”

  那稚嫩弟子沉默片刻,弱弱問道:“這些邪修這般可惡,為何咱們還要接納他們?”

  一時之間,大船陷入沉默。

  南疆蕩魔這兩日發生的消息,已經在乾天宮內傳開。

  大褚皇城決定幫助三大宗清剿紙人道,未曾想遭遇背刺…諸圣地均有損失,此次南下討伐付出了意料之外的慘痛代價。

  “皇城…自有皇城的考慮。”

  年邁修士聞言神色復雜,想了許久,才擠出這么一句。

  實在沒什么說服力。

  “好吧…”

  稚嫩弟子撓了撓頭,又問道:“可我還是不明白,既然這些人該殺,那么我們為何還要出船討伐?”

  南疆這些邪修該殺。

  那么謝玄衣殺了這些人,不該拍手叫好嗎?

  為何皇城不予重賞,反而懸令圍剿?

  “皇城敕令,剿殺逆賊。”

  大船上有低沉聲音響起,一位披著黃袍的蒼老修士,盤坐在大船桅桿之下,雙目低垂,幾乎觸地的雪白長須隨風飄搖。

  他的聲音在船上回蕩。

  “謝玄衣乃是十年前刺殺先帝的罪臣。”

  黃袍修士沉聲說道:“此次懸令…與南疆剿殺無關。”

  “祝長老…”

  那位稚嫩弟子愈發不解:“我聽說謝玄衣在南疆救了不少人,其中就有咱們宗門的師兄弟…”

  “閉嘴!”

  黃袍修士沒好氣地呵斥:“你是什么境界,什么身份,這件事哪有你質疑的余地?所有乾天宮弟子都聽好了,既已乘船至此,便不要多問緣由!接下來這一戰,切莫多問,切莫多言…有宇文宗主坐鎮,我等只需壓陣,為寶船注入元力即可!”

  此言一出,寶船氣氛便變得更加壓抑凝肅。

  誰想與一人覆滅陰山的謝玄衣為敵?

  七位偽圣。

  均都是超脫了陰神境的存在,只差一步即可成為陽神。

  七位偽圣,被謝玄衣一人殺了個干凈!

  他們這些年輕弟子,即便盡數壓上,又能如何…倘若沒有積攢千年的陽神底蘊,乾天宮未必就比陰山強上多少。

  祝長老的話音落下之后。

  寶船一眾弟子果然不再多說什么。

  大船緩緩停在陰山正上方,蟠龍大旗搖曳,射出璀璨金光,強行摧散了天頂籠罩凝聚的濃重陰云,整艘寶船化為一輪太陽,高高懸掛在天頂之上。寶船鰲首位置,立著一位明黃衣衫的中年男人,此人正是乾天宮圣地的現任宮主“宇文擘”,雖然是中年模樣,但他已有百歲之齡,乃是不折不扣的一代霸主。宇文擘身旁還跟隨著一位黑色衣衫的枯瘦仆從,此人衣著古怪,戴著巨大笠帽遮掩面容,除此之外,腳上還拴著沉重鐵鏈。

  “謝玄衣。”

  宇文擘背負雙手,不怒自威,只是立在那,便讓人感受到了強烈的壓迫感。

  這聲音如同黃鐘大呂,滾滾蕩開——

  一線天光垂落。

  寶船大陣啟動之后,乾天宮蟠龍大旗的圣光就此傾瀉,遙遙鎖定那懸空的漆黑飛劍之上。

  謝玄衣抬起頭來,微微瞇眼。

  圣光刺目,讓人無法直視。

  許多年前,他問劍四境,曾去過乾天宮。

  乾天宮宗主宇文擘乃是一代豪杰,曾與自己同飲。

  只不過…今日再見,很明顯宇文擘不是邀請自己飲酒的,這艘大船氣勢洶洶,滿船弟子雖然不語,但卻散發著沉重的戰意,大陣早已點燃,元石熊熊燃燒,或許此刻的寒暄只是出于體面的一個招呼。

  “宇文宗主來得也太快了些。”

  謝玄衣召出滅之道域,將自己包裹,蟠龍大旗的熾光被盡數彈開。

  飛劍緩緩攀升,最終抵達到與大船平齊的高度。

  隔著數百丈。

  他與宇文擘對視。

  葉祖說過會為自己爭取一天時間…屠殺陰山這一戰,花費了一夜,按理來說自己還有時間才對。如果沒有猜錯,百花谷那邊應該發生了一些意外,關于自己的消息此刻已然傳遍了大褚四境。

  “關于你的事情,天下皆知。”

  宇文擘低垂眉眼,意味深長說道:“圣后詔令已下…要不了多久,其他圣地便會陸續趕來。”

  “是么?”

  謝玄衣神色不變,輕聲笑了笑:“宇文宗主是來殺我的?”

  話音剛落。

  丹田圣界之中,卻是傳來了玄溟風輕云淡的聲音。

  “要我看,你多慮了。”

  “這家伙對你沒有殺意。”

  玄溟對陰山之戰不感興趣,不過乾天宮寶船出現之后,他便全程以神念注視。

  這乾天宮的“蟠龍大旗”很有意思。

  一千年前。

  這大旗上的圖案極有深意,淵源復雜,如果沒有猜錯,這“乾天宮”的締造者,應當是白澤的一位至交故友。

  最讓玄溟覺得有趣的是宇文擘身旁這位仆從。

  這是一頭具備微薄龍血的大妖。

  按照當世規則劃分,這頭大妖應當被尊稱一聲“大尊”,這頭大妖依靠龍脈血統,完成了陽神之境的晉升,但卻因為這副枷鎖鐐銬之故,晉升之后再次跌下當前境界,處于一個十分尷尬的境界層次。

  果然,玄溟話語說完。

  宇文擘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其實他很高興能夠再見到謝玄衣。

  但同時也很遺憾…

  兩人碰面,宇文擘只是看了一眼,便看出了面前年輕人的境界處于陽神之下。

  謝玄衣雖然氣血旺盛,神胎飽滿,但“滅之道域”尚未大成,仍然處于大道雛胚的形態。

  謝玄衣斬殺七位偽圣的消息,在外界傳得沸沸揚揚。

  許多人都說,謝玄衣已經晉升成了陽神。

  宇文擘心中也有這層期待。

  只可惜。

  謝玄衣并未完成晉升。

  “你不該暴露身份。”

  宇文擘帶著不忍,緩緩說道:“以你資質,再修行十年,誰還是你對手?到了那時,即便仁壽宮真想找你麻煩…也需掂量三分。”

  “有些事,身不由己。”

  謝玄衣沒有解釋,只是搖了搖頭。

  地淵一戰。

  他已沒了隱藏身份的可能。

  想要救下被紙人道推入火坑中的大褚眾人,他只有一條路可選。

  關于南疆發生的事情…

  宇文擘已從宗門長老口中得知。

  “抱歉。”

  他看著謝玄衣,誠懇說道:“有些事情,我也是身不由己。詔令既出,大勢壓迫,乾天宮不得不為。”

  除了最開始的那聲招呼。

  二人之間的其他交談,均是通過神念進行。

  在外人看來。

  宇文擘和謝玄衣只是對視了片刻,隨后便打破了平靜,宇文擘并未親自出手,而是揮拂衣袖,身旁那佩戴腳銬的黑衫仆從倏忽從大船之上一躍而出。

  謝玄衣瞳孔收縮。

  只見雄渾妖氣從那黑衫仆從身上噴薄而出。

  這竟是一頭大妖!

  乾天宮護山大妖!

  這大妖身上衣衫盡數爆碎,展露妖相,豺身龍首,若是在那艘寶船之上施展本命真身,恐怕一瞬間寶船就會被其撐破!

  “睚眥。”

  玄溟吐出二字,聲音帶著嗤笑說道:“還是一頭血脈不純的睚眥,沒想到螭龍大圣真在人族這邊留下了血脈后嗣和傳承…”

  謝玄衣抬起飛劍,馭劍而動。

  那睚眥抬爪落下,掌心空間扭曲,隱約包含“大道道意”!

  但與飛劍交撞剎那——

  金燦光火迸濺。

  睚眥大妖眼中掠現出一抹不敢置信,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尚未晉升陽神的黑衣劍修,竟然可以攔住自己蘊含大道道意的一擊!

  滅之道域足夠霸道!

  最重要的…

  二者交撞剎那,睚眥大妖感受到自己的“大道”出現了一剎空白!似乎被什么不可思議的力量壓制了!

  由于血脈傳承之故。

  睚眥神魂之中藏著祖輩遺留的神藏。

  對于千年前發生的事情,人族修行者選擇將其寫在“史冊”之上進行記載,流傳。妖族修行者則是將其刻入神海,通過血脈傳承的方式進行繼承,傳授。雖然只有電光火石的一剎交手,但睚眥頓時便在血脈深處找到了這股不可思議力量的來源。

  “元吞?!”

  大妖扭轉身軀,抬起手掌,看著掌心被劍氣斬開的裂口,聲音震驚。

  “元吞…”

  宇文擘挑了挑眉,有些詫異。

  他知道白澤洞府在南疆問世,這樁大造化最終被謝玄衣得到。

  只是…

  越是頂級的神通,越是需要大量時間進行參悟。

  這謝玄衣剛剛得到“元吞傳承”,就能將其運用在實戰之中?

  “有點意思。”

  宇文擘抖擻衣袍,從大船上躍起,踩在睚眥頭頂。

  他收斂神念,輕輕發力。

  大妖清嘯一聲,再度席卷而來,這一次他不再以妖身野蠻撞擊,而是高高沖向天頂,整艘寶船蕩出無盡輝光,一座磅礴道域就此張開,蟠龍大旗呼嘯飄搖,四面八方盡皆陷入渾沌之中!

大熊貓文學    劍道余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