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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九章 技術流

  陸嚴河有些驚訝,說:“不是寫的,只是這個故事的想法來自于我,你…也關注到這部劇了嗎?”

  來詢問陸嚴河這個問題的人,恰好就是每天負責陸嚴河妝發的一個化妝師。

  她點點頭,說:“我是HP的會員,它給我發了一封郵件,專門推薦了這部劇,郵件里面就寫了,你是劇本顧問。”

  HP是《破產姐妹》在海外的獨家流媒體平臺。

  不過,因為這部劇是全新陣容,陸嚴河都沒有想到,HP會這么重視這部劇。

  雖然也不能說給會員發推薦就屬于多么頂級、牛逼的推薦資源了,但一般的劇集,肯定是沒有這個待遇的。

  HP一直都希望能夠從陸嚴河這里獲得一部像《老友記》那樣長盛不衰的情景喜劇。

  現在,《破產姐妹》終于到了HP手里。可是,陸嚴河既沒有主演,也沒有編劇,陸嚴河真的以為HP不會太重視這部劇來著。

  HP肯定也不是為了維護和他的關系才這么做。

  HP根本沒有必要。

  只能說明一點,他們自己內部認為,這部劇有火的潛力。

  其實,一部情景喜劇到底會不會受歡迎,自己看過就知道了。

  在這一行的從業者,也許只有百分之一的人材有能力做出一個好內容來,但是,絕對有百分之九十的人看得出什么是好內容。

  尤其是這些平臺的負責人,要是在籌備、拍攝階段判斷失誤,把一個好項目拱手讓人也就算了,畢竟那個階段充滿了各種不可控因素,判斷失準也是有的。

  但到了成片都出來的階段,大家拿不準的,往往是票房會爛到什么程度,或者是票房會好到什么程度,這確實是無法準確預測和判斷的。

  可如果還看不出來這個片子是好是壞,觀眾是會喜歡還是不喜歡,那就完全沒有在這一行工作的基本判斷能力了。

  《破產姐妹》的第一集播出以后,無論是國內,還是海外,播放數據都很喜人。

  沒有破什么記錄,但是很漂亮。

  《破產姐妹》第一集在岳湖臺首播,收視率拿到了0.85,對于一部全新人陣容的電視劇,這個成績,簡直就是“王炸”開局。

  而這部劇在HP上線以后,開播二十四小時,觀看人數就突破了320萬,空降HP平臺全球榜的前十。

  也是因為這個開局成績,無論是國內的播出方,還是HP,都乘勝追擊,開始加大宣傳投入。

  連正在《無神》拍攝的陸嚴河都被薅了出來,錄制VCR,直播連線,甚至還被要求,在他的海外社交媒體上,連續發了三條宣傳動態。

  而在眾多有實力、有能量的平臺推廣下,《破產姐妹》這部劇的宣傳覆蓋面摧枯拉朽地鋪開。

  第二集,第三集…

  這部劇的熱度并沒有變成“高開低走”,而是很好地穩住了開播的成績。

  隨之而來的,是討論度的逐漸高漲。

  《破產姐妹》的兩個女主角,鄧小圓和岑南,一夜成名。

  她們兩個人的知名度和曝光度,是完全順著這部劇的劇宣打開的。

  《破產姐妹》的宣傳思路,基本上就跟所有的好萊塢大片宣傳思路是一樣的。

  沒有別的特點,就是“攤子鋪得非常大”,力爭讓每一個人在每一個角落都可以看到這部劇的宣傳。

  所以,即使鄧小圓和岑南兩個人在主演這部劇之前,甚至是在這部劇宣傳期間,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她們是誰,只是隱約有點眼熟,覺得在哪里看過而已,她們頂著《破產姐妹》主演的Title出現時,總是會被人“高看”一眼。

  誰知道她們明天是不是就爆紅了呢?

  看看《武林外傳》里的“佟掌柜”劉孜,現在紅得如日中天。

  “郭芙蓉”蕭云就更不用說了,本來就是一個挺當紅的小花,現在更是難得有觀眾緣、有國民度的小花了。

  她們在出演《武林外傳》之前,人氣也好,圈內地位也好,可都沒有現在高。尤其是劉孜,從籍籍無名到各個大戲的女一號首選,就一部戲的功夫,一片成名。

  她們兩個人在宣傳過程中,被采訪得最多的就是當初是怎么得到這個機會的,以及得到這個機會之后,是什么樣的心情。

  “緊張啊。”鄧小圓說,“還很興奮,因為這個試鏡機會都是我自己主動跟嚴河爭取來的,我當時在跟他一起拍《仙劍奇俠傳》,我完全沒有想到,最后竟然真的讓我拿下了這個角色。”

  “當時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拿下這個角色嗎?”

  “如果你知道當時試鏡的人有多少,你也不敢想自己一定能拿下角色的。”鄧小圓說,“甚至有很多的知名演員都來了,我們都以為自己一定出局了。”

  “還有很多知名演員當時也來參加試鏡,最后被你們PK掉了?”

  “不是被我們PK掉了。”鄧小圓馬上擺手,“是制作方一早就定好了,這兩個角色得由觀眾們不太認識的演員來演。”

  “嗯?”

  “因為如果演員本身是一個名氣比較大的演員的話,就很難讓大家相信這個故事的設定,我們可是一對破產姐妹。”鄧小圓笑著說。

  “但是,這也真的挺大膽的,能夠全部啟用觀眾不太認識的演員來演一部戲。”

  “是的,其實我們在劇組拍戲的時候,大家也說,靈河制作的戲,只有兩部戲沒有用明星,一部是《合租男女》,一部就是我們的《破產姐妹》。”

  “《合租男女》第三部今年播出的成績也很不錯。”

  “是,我剛追完。”岑南說,“拍攝《破產姐妹》,讓我們學習到了很多的東西,當時我記得我們也問過陳寅總,為什么公司要做《合租男女》和《破產姐妹》這樣的劇,就大家看上去,好像不是很賺錢的劇,他就說,因為公司不能永遠只靠爆款來維持,也不能永遠依賴陸總。我當時就挺震驚的,尤其是后來我知道,《合租男女》前面兩季幾乎沒有賺錢,靈河還是同意制作第三季,我突然就覺得,好吧,靈河都是這樣,我之前的努力就算沒有馬上得到反饋,也釋懷了。”

  “那《破產姐妹》會有第二季嗎?”

  “這個…我們也不知道,我們得聽公司的安排。”鄧小圓說。

  在《無神》的拍攝現場,陸嚴河對于自己飾演的這個東方法師的角色,演得還是挺駕輕就熟的,沒有碰到什么問題。

  這種類型化的角色,對他而言,已經沒有什么難度了。

  只需要找到這個角色的定位,然后找到一個切入口,每一場戲做一點設計,就可以很出色地完成角色的塑造。

  陸嚴河一直謹記一點,千萬不要在這種“不需要琢磨復雜人性”的角色上,去給一種“不精確”的表演。

  在《榮耀之路》和《定風一號》這樣的電影里,“不精確”的混沌狀態本身是一種人物的表達,但在《無神》這樣的電影里,除了特定時刻,他的表演是應該有著非常明確的“表達意圖”的。

  說白了,在這個角色上,“狀態表演”大于“人物表演”。

  雖然很多演員都會說,要演一個人物,而不是一個狀態。

  這是每個演員的方法論的差異。那也不是說演一個人物的方法論,就適用于每一個演員、每一部電影。至少,就像章子怡,不可否認是一個好演員,在對的戲和角色上,她有“橫掃千軍”的氣魄,但在演《哥斯拉大戰金剛》和《科洛弗10號》的時候,她的表演就不太能融入整體。

  陸嚴河演了好幾場戲了,伊格納茲對他沒有提出任何的異議,幾乎是非常“縱容”地讓他在片場表演,無論他怎么演,都說好,當然,并不是夸好的時候就會說過,很多時候,會說再拍一條。

  陸嚴河確確實實地感受到了一件事,那就是陳思琦之前說的——

  前面想七想八想那么多,的的確確就是他自亂陣腳。

  實際上,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當然,伊格納茲并不是對每個演員都這樣。

  陸嚴河也發現了,對于一些表演自主性不是那么強、或者是演得不對的演員(至少在他看來是演得不對),伊格納茲就會換一種方式,是真的會手把手地教他怎么演。

  這種細致的程度,甚至到了到什么節奏,是要扭頭,還是要抬眼看一下,跟教小學生怎么做家務一樣。

  但是,無疑,他這樣的辦法是管用的。

  這樣的辦法,最為高效。

  甚至都不僅僅是高效了。

  陸嚴河覺得,對于那些不會演戲的演員來說,這樣的指導才是最有用的。

  一個演員,一定得是先見山,才能自己上山。

  甚至有的時候,陸嚴河覺得伊格納茲的一些指導,對他也很有啟發。

  伊格納茲有很多非常實用的方法論。

  比如他在指導一個女演員說臺詞的時候,其實就一句臺詞,可是那個女演員怎么都說得不自然,不對。

  伊格納茲就直接跟她說:“你把每一個字音都拖長,就跟電影里那種慢動作一樣。”

  女演員雖然覺得奇怪,但是,還是照做了。

  然后,伊格納茲就把這一段“慢動作”用機器加速播放,他指著加速之后的視頻對女演員說:“我要這樣的。”

  陸嚴河也去看了一眼視頻。

  怎么說呢,視頻里的表演當然是看不下去的。

  但是,拋開細節不說的話,經過處理之后,她的表演和節奏都很奇怪地對了起來。

  伊格納茲讓女演員學習這個處理版里面的自己是怎么演的,然后才說:“你的臺詞節奏不對,導致你的表演節奏也出問題,但你的理解和表演本身沒有問題,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你看能不能盡快調整,如果調整不了,你就先別管臺詞的問題,你把你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你的表演上,回頭我們再配音。”

  不得不說,當女演員真的不再試圖去講好臺詞,她表演節奏里那股被帶出來的矯揉造作的勁兒,馬上就消失了。

  陸嚴河震驚不已。

  還能這么操作?

  事實上,國內很多演員都有這樣的問題。

  因為不是科班出身,所以,最基礎的臺詞是個大問題,大到因為一部分注意力要集中在自己的臺詞上,導致分心、分神,表演節奏就會跟著出問題。

  這是很多演員的通病。

  甚至很多已經成名的、演技其實還不錯的演員,一樣有臺詞的問題。

  陸嚴河從來沒有想過,可以直接技術性地來解決這件事。

  對很多電影人來說,這當然不是什么值得稱道的事情。

  因為它不夠表演藝術。

  它甚至是一種對表演藝術的褻瀆。

  可是,站在電影制作的層面,它很管用。

  實用。

  陸嚴河是覺得,藝術不藝術的,有的時候,就是沒有辦法,要打點折扣,所謂的表演藝術,不得不為導演的電影藝術讓步。

  電影不是你一個演員的秀場。

  這么想著,陸嚴河又在想,他是不是有點對不起自己演員這個身份?

  為什么他就一點兒沒有對純粹的表演的純粹的敬畏心呢?

  “因為你不是象牙塔里培養出來的學院派。”陳梓妍說,“敬畏心這種東西,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有也未必是好事,自命不凡,好高騖遠,這樣的事情多了去了。”

  陸嚴河說:“但是你要我用這種技術性的方式來完成表演,我又不愿意。”

  “挺好,對自己有要求,對別人不叭叭。”陳梓妍總結,“關鍵是,演員這個行當吧,它就是良莠不齊的,而且你就沒有辦法給每一個角色都選到一個百分之百契合的演員,那戲得拍啊,還不能瞎拍啊,那人沒有那么大的能力,你能拿她怎么辦?只能技術性解決了,你知道她沒有能力去做到更高級的解決。特別好,你之所以覺得伊格納茲這樣的指導也沒有關系,是因為你潛意識里也明白,電影就是一個只要最后的結果的東西,每個人的過程都不一樣。”

  陸嚴河哭笑不得。

  “我總覺得每次我也沒有想這么多,但是你總是給我總結得特別上價值。”

  陳梓妍:“哈哈,那我這才哪到哪呢,你要是真的到靈河上幾天班,你就知道什么叫做你胡說一通也有人給你整理成價值高度了。”

  陸嚴河:“還是算了,真要有人這么做,我都不知道做什么反應。”

  陳梓妍:“這還需要做什么反應,默默地接受就行了。”

  陸嚴河:“我做不到。”

  “很多你以前覺得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后面也做到了。”陳梓妍說,“比如你以前完全不接受自己拍戲的時候請假,不是嗎?”

  陸嚴河:“…唉,怎么辦,梓妍姐,我再一次感覺到,我確確實實不是一個有著向道之心的演員。”

  “向哪門子的道,你要一心求道,做什么明星啊。”陳梓妍笑,“別對自己有太高的道德要求以及道德束縛了,敬業,努力,盡量滿足和平衡各方的需求,甚至在明明可以讓所有合作方圍繞著你轉的時候,你仍然在配合、遷就他們的安排,這就已經足夠、足夠了,不是說跟別人比綽綽有余,而是放在這樣一個工作場合里,也完全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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