弒骨邪神,被墨畫全力施展的太虛斬神劍斬殺,意志潰散,化為煙氣。
墨畫宛如一只神道“饕餮”,將這股煙氣,盡數吞入腹中。
但他沒現在就吃,而是打算之后用道碑上的劫雷凈化之后,再徹底把這邪神吃掉。
而弒骨邪神一死,噩夢也開始崩塌。
周遭的景色開始扭曲,邪念的夢境出現了裂痕。
一股排斥之力,充斥在墨畫四周。
墨畫緩緩閉上雙眼,任由自己的神念之軀,被“驅逐”出邪神夢魘。
一片天旋地轉,等他再睜開眼時,眼前仍舊是血腥的蠻神大殿。
只不過此時的大殿,顯得更為“真實”,也沒有了那股,澎湃而恐怖的邪神意志。
墨畫知道自己,回到了現實。
這一趟的目的,算是達成了。
他殺了邪神,也吃了邪神。
弒骨部殘尸復生的問題,也算是解決了。
大殿血腥陰森,而且饑災之氣也還在蔓延,不便久待。墨畫便想先離開,與丹朱等人會合。
可他剛走了幾步,忽然皺了皺眉頭。
此前的疑惑,又回蕩在心頭。
墨畫沉思片刻,又轉過身來,徑直走到大殿正中,弒骨神像所在的位置。
弒骨部的神像,更高更大,妖首人身,宛如一尊身穿白骨戰甲的蠻族妖神,威勢很重。
與它墮落后,那副血肉腐爛,黏著白骨的模樣,有著鮮明的對比。
墨畫打量了一下弒骨神像,而后神識放開,四處搜尋。
片刻后,墨畫神念一動,果然在神像的下方,找到了一些陣法痕跡。
這些陣法的痕跡,十分隱晦,是被人偷偷畫在神像四周的。
而這些陣法的路數,墨畫也認得。
“這是…”
神道陣法。
墨畫目光有些深沉。
這是有人…以神道陣法,將弒骨蠻神,囚禁在了這神像之中。
讓祂在大劫之中,經歷各種污染,不得不被動地墮化,最終變為一尊邪神…
“以神道陣,封印蠻神。再用各種污染的手段,讓蠻神墮落為邪神…”
墨畫神色凝重。
這是很明顯的,人為操縱的痕跡。
而這些手段,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尤其是神道陣法,和邪神墮變的手段,涉及到很深的神道上的學問。
“究竟是誰…在做這種事?”
墨畫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他師伯,可又覺得不太對。
師伯若真的出手,事情絕不可能是現在這種“溫和”的模樣。
墨畫眉頭緊皺,覺得這里面,還有很多可疑的地方。
很多陰謀,藏在水底,他現在還弄不明白。
墨畫只能取出玉簡,先將這些神道陣紋抄下,然后起身離開。
大殿之外,因邪神已死,邪惡的意志在漸漸淡去,但殘存的邪念,仍舊在空中飄蕩。
而饑災的迷霧,反倒還在加重。
甚至墨畫此前畫下的厚土復構絕陣,也在重新被濃烈的饑災之氣侵蝕。
“圣紋之路”有些暗淡。
甚至有些陣紋,已經要重新修補了。
“必須早點離開了…”
墨畫回頭看了眼弒骨部的蠻神大殿,而后便轉身,踏上了回程的路。
山谷之外,氣氛極為緊張。
雖然整場戰斗,他們什么也看不到,肉眼也不曾見過任何斗法的痕跡,瘴霧的深處,更不曾有一絲光芒或破碎的跡象。
但他們的神識,仍舊感受到了一股,令人膽寒的極端壓迫力。
仿佛虛實的世界,都被模糊了。
在他們看不到的世界,正進行著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大戰。
而弒骨尸身,也變得十分癲狂。
似是受邪神感染,它充滿了憤怒,不甘和驚恐,拼命掙扎,身上纏著的術骨重鎖,也生出了裂痕。
眾人神色大驚。
巫祝大人不在,沒人能再僅憑一個眼神,便“震”住弒骨。
一旦弒骨被邪念控制著掙脫鎖鏈,以不死不滅之軀,與眾人廝殺,后果不堪設想。
于是眾人不得不全力壓制弒骨。
二十多金丹出手,以勁力和各種法寶,牢牢鎮壓著弒骨。
其他蠻兵也列成隊列,警惕弒骨的失控。
氣氛一度十分焦灼,人心緊張。
而就在弒骨的癲狂,達到巔峰,眼看著眾人就要壓制不住它的時候。
瘴霧的深處,突然爆發出了一股更強烈的神念波動。
仿佛有人,催生出了一道,可以抹殺在場所有修士神識的,鋒芒到極致的神念。
這股神念的真正威力,他們原本應該是感受不到的。
但邪神的降臨,瀕死的恐懼,使虛實的界限,一瞬間產生了融合。
神念的波動,超額地傳到了現實。
墨畫以強大的念力,全力斬出的“斬神劍”,讓現世的金丹,也感受到了那種一劍之下,足以令邪神都神魂俱滅的恐懼。
這是一種,令所有生靈駭然色變的威力。
這是真正的,神明的力量。
眾人無不為之色變,心神俱顫。
一劍之后,一切都平靜了。
瘴霧深處一切動靜都消失了。
弒骨竟也失去了“靈魂”一般,緩緩跪倒在地。
眾人緊張得,幾乎忘記了呼吸。
“結束了?”
“結果怎么樣了?”
“巫祝大人…他…贏了么?”
所有人都盯著山谷,目不轉睛。
周遭一片安靜,落針可聞。
他們就這樣,靜靜地等著。
不知過了多久,濃烈的瘴霧之中,傳來一陣波動,霧氣翻涌間,浮現出了一道身影。
這個身影,瘦削而單薄,并不高大。
但此時此刻,在眾人眼中,這道孤身行走于邪霧之中的身影,卻強得可怕。
很快,地面之上圣紋浮現。
邪惡的瘴霧向兩邊退散。
墨畫緩緩自邪霧中走出,雖然臉色蒼白,但目光平和,神色平靜,身上的衣袍,也不曾沾了一絲灰塵。
于萬眾矚目之中,墨畫緩緩抬頭,看向眾人殷切的目光,緩緩開口道:
“神主不朽,賜我偉力,異端已然伏誅。”
“死去的族人,可以安息了…”
這些話語含著悲憫,溫和而輕柔,但卻透著一股堅定的信念。
眾人的內心,只覺被注入了虔誠的力量,紛紛半跪于地,虔誠頌道:
“巫祝大人,英明神武!”
“神主不朽,佑我大荒!”
眾人齊聲高呼,聲震林山,震撼人心。
丹朱等人向墨畫行禮。
術骨部的一眾金丹,竟也忍不住,向墨畫躬身,以示敬意。
自此墨畫威望更甚,巫祝之名,深入人心。
唯有戮骨一人站在原地,神色震動。
風波平息之后,墨畫便安排了一些善后的事。
弒骨部山谷的入口,被墨畫命人,用巨石封住了,他還刻上了一些陣法,不讓任何人進去。
邪神雖死,也被吃了,但殘存的念力,仍舊可能成為“引子”,讓人心墮落。
一旦普通修士沾染上,還是會有不堪設想的后果。
更何況,弒骨部這里,還藏著一些不可知的陰謀,墨畫打算以后有機會再來看看。
以后有機會,將弒骨部整體再搜一遍,看有沒有其他發現。
但現在邪念殘留,饑災之氣蔓延,條件不允許,墨畫也只能暫時作罷。
除此之外,是安葬的問題。
弒骨部這些死去的族人,無法土葬,要直接燒掉。
在蠻荒大部分部落的習俗中,犯了罪,或是低賤的蠻奴才會被“火葬”,要以烈火焚燒,凈化他們的罪孽。
火葬是一種“褻瀆”。
但弒骨部的這些人,又只能“火葬”。
這些人,都是吃過人的,也曾經被邪神“污染”過,死而復生。
雖然現在邪神被斬了,源頭算是消除了。
但這些尸體真要埋在土里,墨畫也不確定,之后會不會發生其他問題。
因此只能燒了。
對此,其他人,尤其是術骨部的同族之人,雖然覺得不太妥,但也沒其他辦法。
加上墨畫稱,這些人已經得到了“神主”的救贖。
他們只要被火葬,神主就會寬恕他們。
身為巫祝的墨畫這么說,這樣一來,也就沒人再反對了。
弒骨部這些“喪尸”一樣的族人,便被聚在一起,火化掉了,然后立了一個大碑,用來祭奠他們。
可當要火葬弒骨的時候,卻出現了問題。
一是弒骨生前,是金丹后期修士,肉身十分強悍,普通的蠻火,根本燒不掉。
即便能燒,也至少得燒個七七四十九天才行。
二是戮骨根本不同意,對他的兄長進行“火葬”。
其他弒骨部族人,戮骨不管,但弒骨絕對不行。
“這是我的兄長,是我術骨部的大將,將其尸首焚燒,是對他的侮辱,我絕不允許!”
戮骨的態度十分強硬。
赤鋒嘗試說服戮骨,但失敗了。
其他人就更不敢開口了。
戮骨是金丹后期大將,是眾人之中,權勢最重,境界最高,實力最強之人,沒人真敢忤逆他的意思。
但經歷過之前,弒骨“死而復生”的事,大家也不敢真把弒骨,再埋在土里。
這件事,只能墨畫來解決。
墨畫便去了戮骨的營帳。
此時已是深夜,戮骨將他兄長弒骨的尸體,就擺在自己的身邊,他連夜守著,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一是害怕弒骨的尸體,再出現什么變故。
二是不允許任何人,尤其是丹雀部的那些人,遵墨畫的命令,強行將他兄長的尸體燒了。
當墨畫在赤鋒的護衛下,走進營帳的時候。
戮骨冰冷的目光,當即就向墨畫看來,淡淡道:“巫祝大人,還是想燒我兄長的尸身?”
自從白日里,墨畫圣紋鋪路,孤身入邪霧,借“神主”之力,斬殺異端之后,戮骨對墨畫的態度,就更尊重了許多。
盡管墨畫的“成分”復雜,是神使還是妖魔,他還是弄不明白。
但對“強者”的敬重,是蠻族的傳統。
戮骨已經開始“平視”,甚至帶了一絲,連他自己的自尊都不允許的“仰視”,來看待墨畫了。
而墨畫此行的目的,也很簡單。
就是勸戮骨,自行動手,把他兄長弒骨的尸首燒了。
這樣塵歸塵,土歸土,一切因果都有了了斷。
別人燒不行。
一是戮骨不允許。
二是唯有金丹后期的戮骨,催動丹火,才能更快將弒骨焚燒。
其他人修為不夠,根本燒不掉弒骨。
只是如今看來,戮骨十分固執,態度也異常堅決,根本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服的。
墨畫看了看戮骨,又看了看旁邊,被鐵鎖束縛著,半跪在地上,龐大威猛,宛如修羅惡鬼一般,散發著攝人威勢的弒骨的尸身,心念突然一動。
墨畫目光微閃,道:“可以不燒。”
戮骨一愣,“不燒?”
墨畫微微頷首,“你既然不想燒,那便不燒了,但土葬也不行,不安全…”
戮骨皺眉,“那…”
墨畫道:“帶著上路吧。”
戮骨神情忍不住有些錯愕。
這對他而言,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甚至好到,他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
“當真可以?”戮骨確認了一下。
別的事,他不會詢問墨畫的意見。
但有關邪異的“死而復生”的弒骨,他不得不重視墨畫這個“巫祝”的話。
墨畫點頭,而后道:“但是,有一點我要提前跟你說清楚…”
墨畫微頓,看了一眼戮骨,緩緩道:
“弒骨的尸體,若是現在燒了,他的因果,也就了斷了,自此干干凈凈死去。”
“但是如果不燒,就留了一絲因果。這個因果是好是壞,你的兄長,之后又會變成什么樣,誰也說不準。”
“我不是危言聳聽,你自己考慮清楚了。究竟是燒…還是留?”
墨畫聲音平靜,但語氣十分鄭重。
戮骨不知為何,覺得心頭異常沉重,仿佛是宿命般的抉擇,突然擺在了他的面前。
他沉思片刻后,還是堅定道:“兄長的尸身不能燒,我要帶著它上路。”
墨畫心中輕輕嘆息,點了點頭,“好。”
之后墨畫,也沒再多說什么,便轉身離開了。
次日,墨畫命人砍伐尚未枯萎的樹木,制作了一個木棺,將弒骨巨大的尸體,裝進了棺材中。
墨畫在棺材外,畫了一些陣法。
這些陣法,并不能防止弒骨“尸變”,只是用來封存尸身,隔絕血氣,也防止別人神識窺測的。
至此,弒骨部落的事,暫時告一段落。
之后眾人,便啟程出發了。
饑災橫行,餓殍遍地,前途難測,如今丹雀部去不了,弒骨部又全滅了,眾人一時也不知道要去何處。
但此地是不能再待了。
墨畫環顧四周,掐著手指,大概尋了一個沒有“兇兆”的方向,便道:“走吧。”
一行蠻兵,便又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只不過,這一次,他們還扛著一個巨大的棺材,棺材之中,封存著一位蠻族大將,金丹后期強者。
如此走了兩日,到了一處荒林,眾人暫且停下休整。
墨畫也終于得了空。
他尋了一個靜謐的地方,用陣法封住四周,而后將神識沉入識海,準備正式開始,將弒骨部的邪神給吞噬掉,用來增強自己的神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