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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尸身

  弒骨邪神,被墨畫全力施展的太虛斬神劍斬殺,意志潰散,化為煙氣。

  墨畫宛如一只神道“饕餮”,將這股煙氣,盡數吞入腹中。

  但他沒現在就吃,而是打算之后用道碑上的劫雷凈化之后,再徹底把這邪神吃掉。

  而弒骨邪神一死,噩夢也開始崩塌。

  周遭的景色開始扭曲,邪念的夢境出現了裂痕。

  一股排斥之力,充斥在墨畫四周。

  墨畫緩緩閉上雙眼,任由自己的神念之軀,被“驅逐”出邪神夢魘。

  一片天旋地轉,等他再睜開眼時,眼前仍舊是血腥的蠻神大殿。

  只不過此時的大殿,顯得更為“真實”,也沒有了那股,澎湃而恐怖的邪神意志。

  墨畫知道自己,回到了現實。

  這一趟的目的,算是達成了。

  他殺了邪神,也吃了邪神。

  弒骨部殘尸復生的問題,也算是解決了。

  大殿血腥陰森,而且饑災之氣也還在蔓延,不便久待。墨畫便想先離開,與丹朱等人會合。

  可他剛走了幾步,忽然皺了皺眉頭。

  此前的疑惑,又回蕩在心頭。

  墨畫沉思片刻,又轉過身來,徑直走到大殿正中,弒骨神像所在的位置。

  弒骨部的神像,更高更大,妖首人身,宛如一尊身穿白骨戰甲的蠻族妖神,威勢很重。

  與它墮落后,那副血肉腐爛,黏著白骨的模樣,有著鮮明的對比。

  墨畫打量了一下弒骨神像,而后神識放開,四處搜尋。

  片刻后,墨畫神念一動,果然在神像的下方,找到了一些陣法痕跡。

  這些陣法的痕跡,十分隱晦,是被人偷偷畫在神像四周的。

  而這些陣法的路數,墨畫也認得。

  “這是…”

  神道陣法。

  墨畫目光有些深沉。

  這是有人…以神道陣法,將弒骨蠻神,囚禁在了這神像之中。

  讓祂在大劫之中,經歷各種污染,不得不被動地墮化,最終變為一尊邪神…

  “以神道陣,封印蠻神。再用各種污染的手段,讓蠻神墮落為邪神…”

  墨畫神色凝重。

  這是很明顯的,人為操縱的痕跡。

  而這些手段,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尤其是神道陣法,和邪神墮變的手段,涉及到很深的神道上的學問。

  “究竟是誰…在做這種事?”

  墨畫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他師伯,可又覺得不太對。

  師伯若真的出手,事情絕不可能是現在這種“溫和”的模樣。

  墨畫眉頭緊皺,覺得這里面,還有很多可疑的地方。

  很多陰謀,藏在水底,他現在還弄不明白。

  墨畫只能取出玉簡,先將這些神道陣紋抄下,然后起身離開。

  大殿之外,因邪神已死,邪惡的意志在漸漸淡去,但殘存的邪念,仍舊在空中飄蕩。

  而饑災的迷霧,反倒還在加重。

  甚至墨畫此前畫下的厚土復構絕陣,也在重新被濃烈的饑災之氣侵蝕。

  “圣紋之路”有些暗淡。

  甚至有些陣紋,已經要重新修補了。

  “必須早點離開了…”

  墨畫回頭看了眼弒骨部的蠻神大殿,而后便轉身,踏上了回程的路。

  山谷之外,氣氛極為緊張。

  雖然整場戰斗,他們什么也看不到,肉眼也不曾見過任何斗法的痕跡,瘴霧的深處,更不曾有一絲光芒或破碎的跡象。

  但他們的神識,仍舊感受到了一股,令人膽寒的極端壓迫力。

  仿佛虛實的世界,都被模糊了。

  在他們看不到的世界,正進行著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大戰。

  而弒骨尸身,也變得十分癲狂。

  似是受邪神感染,它充滿了憤怒,不甘和驚恐,拼命掙扎,身上纏著的術骨重鎖,也生出了裂痕。

  眾人神色大驚。

  巫祝大人不在,沒人能再僅憑一個眼神,便“震”住弒骨。

  一旦弒骨被邪念控制著掙脫鎖鏈,以不死不滅之軀,與眾人廝殺,后果不堪設想。

  于是眾人不得不全力壓制弒骨。

  二十多金丹出手,以勁力和各種法寶,牢牢鎮壓著弒骨。

  其他蠻兵也列成隊列,警惕弒骨的失控。

  氣氛一度十分焦灼,人心緊張。

  而就在弒骨的癲狂,達到巔峰,眼看著眾人就要壓制不住它的時候。

  瘴霧的深處,突然爆發出了一股更強烈的神念波動。

  仿佛有人,催生出了一道,可以抹殺在場所有修士神識的,鋒芒到極致的神念。

  這股神念的真正威力,他們原本應該是感受不到的。

  但邪神的降臨,瀕死的恐懼,使虛實的界限,一瞬間產生了融合。

  神念的波動,超額地傳到了現實。

  墨畫以強大的念力,全力斬出的“斬神劍”,讓現世的金丹,也感受到了那種一劍之下,足以令邪神都神魂俱滅的恐懼。

  這是一種,令所有生靈駭然色變的威力。

  這是真正的,神明的力量。

  眾人無不為之色變,心神俱顫。

  一劍之后,一切都平靜了。

  瘴霧深處一切動靜都消失了。

  弒骨竟也失去了“靈魂”一般,緩緩跪倒在地。

  眾人緊張得,幾乎忘記了呼吸。

  “結束了?”

  “結果怎么樣了?”

  “巫祝大人…他…贏了么?”

  所有人都盯著山谷,目不轉睛。

  周遭一片安靜,落針可聞。

  他們就這樣,靜靜地等著。

  不知過了多久,濃烈的瘴霧之中,傳來一陣波動,霧氣翻涌間,浮現出了一道身影。

  這個身影,瘦削而單薄,并不高大。

  但此時此刻,在眾人眼中,這道孤身行走于邪霧之中的身影,卻強得可怕。

  很快,地面之上圣紋浮現。

  邪惡的瘴霧向兩邊退散。

  墨畫緩緩自邪霧中走出,雖然臉色蒼白,但目光平和,神色平靜,身上的衣袍,也不曾沾了一絲灰塵。

  于萬眾矚目之中,墨畫緩緩抬頭,看向眾人殷切的目光,緩緩開口道:

  “神主不朽,賜我偉力,異端已然伏誅。”

  “死去的族人,可以安息了…”

  這些話語含著悲憫,溫和而輕柔,但卻透著一股堅定的信念。

  眾人的內心,只覺被注入了虔誠的力量,紛紛半跪于地,虔誠頌道:

  “巫祝大人,英明神武!”

  “神主不朽,佑我大荒!”

  眾人齊聲高呼,聲震林山,震撼人心。

  丹朱等人向墨畫行禮。

  術骨部的一眾金丹,竟也忍不住,向墨畫躬身,以示敬意。

  自此墨畫威望更甚,巫祝之名,深入人心。

  唯有戮骨一人站在原地,神色震動。

  風波平息之后,墨畫便安排了一些善后的事。

  弒骨部山谷的入口,被墨畫命人,用巨石封住了,他還刻上了一些陣法,不讓任何人進去。

  邪神雖死,也被吃了,但殘存的念力,仍舊可能成為“引子”,讓人心墮落。

  一旦普通修士沾染上,還是會有不堪設想的后果。

  更何況,弒骨部這里,還藏著一些不可知的陰謀,墨畫打算以后有機會再來看看。

  以后有機會,將弒骨部整體再搜一遍,看有沒有其他發現。

  但現在邪念殘留,饑災之氣蔓延,條件不允許,墨畫也只能暫時作罷。

  除此之外,是安葬的問題。

  弒骨部這些死去的族人,無法土葬,要直接燒掉。

  在蠻荒大部分部落的習俗中,犯了罪,或是低賤的蠻奴才會被“火葬”,要以烈火焚燒,凈化他們的罪孽。

  火葬是一種“褻瀆”。

  但弒骨部的這些人,又只能“火葬”。

  這些人,都是吃過人的,也曾經被邪神“污染”過,死而復生。

  雖然現在邪神被斬了,源頭算是消除了。

  但這些尸體真要埋在土里,墨畫也不確定,之后會不會發生其他問題。

  因此只能燒了。

  對此,其他人,尤其是術骨部的同族之人,雖然覺得不太妥,但也沒其他辦法。

  加上墨畫稱,這些人已經得到了“神主”的救贖。

  他們只要被火葬,神主就會寬恕他們。

  身為巫祝的墨畫這么說,這樣一來,也就沒人再反對了。

  弒骨部這些“喪尸”一樣的族人,便被聚在一起,火化掉了,然后立了一個大碑,用來祭奠他們。

  可當要火葬弒骨的時候,卻出現了問題。

  一是弒骨生前,是金丹后期修士,肉身十分強悍,普通的蠻火,根本燒不掉。

  即便能燒,也至少得燒個七七四十九天才行。

  二是戮骨根本不同意,對他的兄長進行“火葬”。

  其他弒骨部族人,戮骨不管,但弒骨絕對不行。

  “這是我的兄長,是我術骨部的大將,將其尸首焚燒,是對他的侮辱,我絕不允許!”

  戮骨的態度十分強硬。

  赤鋒嘗試說服戮骨,但失敗了。

  其他人就更不敢開口了。

  戮骨是金丹后期大將,是眾人之中,權勢最重,境界最高,實力最強之人,沒人真敢忤逆他的意思。

  但經歷過之前,弒骨“死而復生”的事,大家也不敢真把弒骨,再埋在土里。

  這件事,只能墨畫來解決。

  墨畫便去了戮骨的營帳。

  此時已是深夜,戮骨將他兄長弒骨的尸體,就擺在自己的身邊,他連夜守著,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一是害怕弒骨的尸體,再出現什么變故。

  二是不允許任何人,尤其是丹雀部的那些人,遵墨畫的命令,強行將他兄長的尸體燒了。

  當墨畫在赤鋒的護衛下,走進營帳的時候。

  戮骨冰冷的目光,當即就向墨畫看來,淡淡道:“巫祝大人,還是想燒我兄長的尸身?”

  自從白日里,墨畫圣紋鋪路,孤身入邪霧,借“神主”之力,斬殺異端之后,戮骨對墨畫的態度,就更尊重了許多。

  盡管墨畫的“成分”復雜,是神使還是妖魔,他還是弄不明白。

  但對“強者”的敬重,是蠻族的傳統。

  戮骨已經開始“平視”,甚至帶了一絲,連他自己的自尊都不允許的“仰視”,來看待墨畫了。

  而墨畫此行的目的,也很簡單。

  就是勸戮骨,自行動手,把他兄長弒骨的尸首燒了。

  這樣塵歸塵,土歸土,一切因果都有了了斷。

  別人燒不行。

  一是戮骨不允許。

  二是唯有金丹后期的戮骨,催動丹火,才能更快將弒骨焚燒。

  其他人修為不夠,根本燒不掉弒骨。

  只是如今看來,戮骨十分固執,態度也異常堅決,根本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服的。

  墨畫看了看戮骨,又看了看旁邊,被鐵鎖束縛著,半跪在地上,龐大威猛,宛如修羅惡鬼一般,散發著攝人威勢的弒骨的尸身,心念突然一動。

  墨畫目光微閃,道:“可以不燒。”

  戮骨一愣,“不燒?”

  墨畫微微頷首,“你既然不想燒,那便不燒了,但土葬也不行,不安全…”

  戮骨皺眉,“那…”

  墨畫道:“帶著上路吧。”

  戮骨神情忍不住有些錯愕。

  這對他而言,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甚至好到,他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

  “當真可以?”戮骨確認了一下。

  別的事,他不會詢問墨畫的意見。

  但有關邪異的“死而復生”的弒骨,他不得不重視墨畫這個“巫祝”的話。

  墨畫點頭,而后道:“但是,有一點我要提前跟你說清楚…”

  墨畫微頓,看了一眼戮骨,緩緩道:

  “弒骨的尸體,若是現在燒了,他的因果,也就了斷了,自此干干凈凈死去。”

  “但是如果不燒,就留了一絲因果。這個因果是好是壞,你的兄長,之后又會變成什么樣,誰也說不準。”

  “我不是危言聳聽,你自己考慮清楚了。究竟是燒…還是留?”

  墨畫聲音平靜,但語氣十分鄭重。

  戮骨不知為何,覺得心頭異常沉重,仿佛是宿命般的抉擇,突然擺在了他的面前。

  他沉思片刻后,還是堅定道:“兄長的尸身不能燒,我要帶著它上路。”

  墨畫心中輕輕嘆息,點了點頭,“好。”

  之后墨畫,也沒再多說什么,便轉身離開了。

  次日,墨畫命人砍伐尚未枯萎的樹木,制作了一個木棺,將弒骨巨大的尸體,裝進了棺材中。

  墨畫在棺材外,畫了一些陣法。

  這些陣法,并不能防止弒骨“尸變”,只是用來封存尸身,隔絕血氣,也防止別人神識窺測的。

  至此,弒骨部落的事,暫時告一段落。

  之后眾人,便啟程出發了。

  饑災橫行,餓殍遍地,前途難測,如今丹雀部去不了,弒骨部又全滅了,眾人一時也不知道要去何處。

  但此地是不能再待了。

  墨畫環顧四周,掐著手指,大概尋了一個沒有“兇兆”的方向,便道:“走吧。”

  一行蠻兵,便又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只不過,這一次,他們還扛著一個巨大的棺材,棺材之中,封存著一位蠻族大將,金丹后期強者。

  如此走了兩日,到了一處荒林,眾人暫且停下休整。

  墨畫也終于得了空。

  他尋了一個靜謐的地方,用陣法封住四周,而后將神識沉入識海,準備正式開始,將弒骨部的邪神給吞噬掉,用來增強自己的神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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