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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術骨之秘

  這個東西—會是什么?

  墨畫沉思片刻,忽而心中一驚,找到丹朱和赤鋒道:

  「先別打了,收攏防線,所有人退到石殿里。」

  畢桀現在拉攏了其他部落,圍困在術骨山谷外,人數眾多,這樣耗下去,丹雀部很吃虧。

  丹朱和赤鋒也都明白,他們當即按墨畫的吩咐,撤兵防守。

  而后墨畫問:「術骨部的物資,全都裝好了?」

  丹朱點頭:「食物,蠻甲,還有鑄甲的材料,都清點完了,全部裝在了儲物箱里。」

  墨畫道:「將蠻甲全取出來,一件一件拆開。」

  丹朱一證,疑惑道:「先生,這是為什么?」

  墨畫只道:「這些蠻甲可能有點問題。先拆開看看。」

  丹朱想了想,便也點了點頭,「好。」

  這些時日,巫先生的種種「神跡」,讓丹朱等人心中嘆服。

  他們知道,巫先生做事,一定有自己的考慮。

  丹朱便將命令傳下去了。

  丹雀部一部分蠻兵,還有赤鋒等人,駐守在石殿外,提防畢方部等敵人的進攻。

  丹朱則和墨畫一起,以及數十蠻兵,將術骨部內的蠻甲,全部取出。

  然后一件件拆開,擺在了石殿的大廳中。

  這些蠻甲,大多并非成品,部件也都是殘缺的,似乎剛鑄到一半,還沒來得及最終的淬煉和「封裝」,便被迫停止了鑄造。

  墨畫一開始,也沒太在意。

  可現在細細想來,卻覺得很有問題。

  為什么這些蠻甲,都是「半成品」?

  為什么鑄到一半,就不鑄了?

  術骨部想鑄造的,究竟是什么蠻甲?又到底因為什么,停止了鑄造?

  一副副術骨部的蠻甲,被潦草地拆開,擺了出來。

  墨畫一副接一副地,仔細去看。

  這些術骨蠻甲,是一批很陳舊的戰甲,并不算精良,用的也只是很粗淺,甚至有些原始的鑄甲術。

  鑄造的形制,是很尋常的。

  里面包含了一些四象陣紋,在墨畫眼里,也全都是零零碎碎的,并不高明。

  正因如此,墨畫之前只略掃了一眼之后,就沒太放在心上。

  可現在墨畫越看,越覺得這些蠻甲,透露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蹊蹺。

  將大部分蠻甲,全都「審視」了一遍后,墨畫神情更是古怪。

  這些蠻甲上,無一例外,都刻了陣紋。

  但這些陣紋,又無一例外,全都是「殘缺」的。

  從頭到尾,沒有一副蠻甲上的陣紋,是「完整」的。

  這就是問題所在。

  有少數幾副殘缺,沒問題。

  大部分殘缺,也沒問題。

  但所有蠻甲陣法,全都是殘缺的,這就很不正常了。

  墨畫又看了一眼,擺滿整個大廳的蠻甲,以及蠻甲之上殘缺的陣紋,恍然間竟有種錯覺。

  這些密密麻麻,零零碎碎的蠻甲,大片大片堆疊在一起,竟宛如—

  被「肢解」掉的,陣法的「尸體」一樣。

  透著一股,莫名的詭異和殘忍。

  「陣紋,是陣法被肢解后,留下的殘肢墨畫皺眉,心中嘀嘀道。

  「畢桀想要的,其實不是這批蠻甲,而是這批蠻甲上,這些殘缺的「陣紋」?」

  「這些陣紋,有什么用?」

  墨畫又將這些陣紋,一一仔細檢查,只能大致看出這些陣紋,是一種比較陳舊的「獸紋」。

  紋路有些古老,看來看去,的確就是一般的四象妖紋,并沒有太玄妙的地方。

  但墨畫憑直覺判斷,這些陣紋,絕不可能普通。

  不普通在哪?

  墨畫皺眉沉思,幾乎片刻,便想到了一件事:

  「萬妖化龍!」

  以零碎的四象妖紋,拼湊融合而成一副,更為強大的龍紋陣法。

  這就是在乾學州界煉妖山萬妖谷內,屠先生曾經費盡心血做過的事。

  屠先生想取萬妖之精華,融合成一條真正的「龍」。

  而屠先生,也的確成功了。

  他最后的確融合出了一條四象青龍陣出來。

  那·——

  墨畫看向大殿中的零碎蠻甲,瞳孔微縮:

  「術骨部不會,也是在做這種事吧?他們也想—萬妖化龍?弄出一副‘龍紋陣」?」

  「不可能吧—」

  墨畫想了想,覺得術骨部的膽子,應該不可能這么大。

  這可是龍。

  他們一個三品部落,也敢打龍的念頭?

  但墨畫轉念又覺得不一定。

  自己一個筑基,都敢打「龍」的主意,甚至當初,還吞了一條「龍魂」。

  術骨部一個三品部落,為什么不敢?

  明面上不敢,暗地里還不敢么?

  墨畫心里有些拿不準,便轉過頭,小聲問丹朱:

  「你見過‘龍甲」么?」

  饒是丹朱,也被嚇了一跳,連忙搖頭道:「只有皇庭,和嫡系王庭,才敢穿龍甲。」

  「其他人要穿呢?」墨畫問。

  丹朱道:「非大荒皇裔,非王庭嫡系,無論是私造龍甲,還是穿戴龍甲,都是誅九族之罪。」

  墨畫心頭咯瞪一跳,心道不好。

  自己現在,好像不僅是道廷「頭號大反賊」。

  還是大荒「誅九族」的大罪人了。

  墨畫臉色有一點點發白。

  丹朱奇怪道:「先生,您問龍甲做什么?」

  墨畫看了眼丹朱,思索了片刻,又左右看了看,確定沒其他人能聽到,這才壓低聲道:

  「術骨部—會不會鑄「龍甲」?」

  丹朱又是猛然一驚,滿臉錯。

  墨畫看丹朱的神情,就知道這個少年,顯然是從沒動過這個念頭,也沒想過這種事。

  在蠻荒之地,部落之間彼此可以你爭我奪,廝殺不休,但對王庭,對大荒的皇族,還是很「忠誠」的。

  他們一般不會有「反叛」的念頭。

  對象征著大荒皇族的「龍」,也保持著足夠的敬畏。

  可丹朱敬畏,畢桀呢?

  他會敬畏么?

  以這些時日,與畢桀的接觸看,墨畫覺得以畢桀的野心,大概率不會對「龍」心存敬畏。

  他心存的,估計只會有「」。

  墨畫將自己代入畢桀,考慮了一下。

  假如,術骨部這些蠻甲中,真的藏著「化龍」的鑄甲秘法,那身為「畢桀」的自己,肯定是要不惜一切代價,都必須把這批蠻甲弄到手的。

  不死不休,都算是輕的。

  甚至墨畫覺得,畢桀如今的做法,都算是「溫和」的。

  如果是自己,不,如果是之前的自己。

  有人敢跟自己搶陣法,直接一個崩解,把石殿全給炸了。人都死光了,自己再進來搜東西。

  當然,現在自己「從良」了,不能再這么做了。

  墨畫心中疑惑:

  「那這術骨部的秘密,就是‘龍紋蠻甲’?」

  「畢桀也就是因此,才會像餓狼一樣,死咬著不放?」

  「畢竟這種機會,只有這一次,他甚至都不敢告訴其他人,乃至于自己的部落?」

  墨畫覺得有這種可能,但又沒法確定,便想著自己驗證一下。

  他取出紙筆,將術骨蠻甲上,殘缺的陣紋,一一記錄譽抄下來,然后自行開始歸衍。

  這是一種,十分復雜且玄妙的陣紋手法。

  也算是墨畫,從屠先生那里受到啟發,一點點自己摸索出來的。

  一旁的丹朱,只看一眼,便不由證失神。

  他是天才,小時候也接觸過「圣紋」,甚至他在「圣紋」上也有一定的水準。

  可看到墨畫親自畫陣法,歸衍凌亂的陣紋,他這才意識到,什么才叫真正的「精通圣紋」。

  「莫非只有將圣紋,掌握到巫先生這等地步,才能成為巫祝?」

  「巫祝的門檻,竟然如此之高。難怪蠻荒大地,有資格成為巫祝的人,屈指可數——”

  丹朱心中暗驚,又忍不住在一旁,觀摩墨畫的陣法手法,心中為墨畫爐火純青的造詣而驚嘆,

  甚至為那種圣紋間的種種玄妙變化而心生陶醉。

  可看著看著,丹朱突覺識海微微刺痛。

  丹朱一愣,待反應過來,這才突然意識到,這是神識消耗過度的表現。

  神識消耗過度?

  丹朱有些難以置信。

  巫先生推演的,明明是二品的圣紋,為何會讓他這個金丹修土,有神識枯竭的跡象—

  而且,巫先生做這一切,輕車熟路,明顯習以為常。

  巫先生的神念,難道比自己這個金丹還要強?

  丹朱心中一時頗為震動,隨后他便想到了,墨畫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侍奉神明的人,一身神念偉力,來自于神主。」

  身負神明之力丹朱深深看了墨畫一眼,心中越發篤定,神情越發虔誠。

  他不再看墨畫畫圣紋,而且屏退左右,也不讓其他人看到,他自己則守在一旁,替墨畫「護法」。

  墨畫仍舊心無旁驁,安心地歸衍術骨部的四象殘紋。

  可歸衍了一會,他便察覺到了異常。

  術骨部的這些「殘紋」,看著是一些妖紋,但歸衍的路徑,卻跟「化龍」的形式完全不同。

  至少,跟墨畫此前嘗試的,歸衍「青龍陣紋」的手法,出入很大。

  這便意味著,這些殘紋歸衍的,最終的途徑,很可能并不是「龍」。

  而這里面,也有一個很大的區別:

  不是龍,還是不是青龍?

  不是「青龍」,就意味著還可能是其他的「龍」。

  當初道廷的夏監察,就跟墨畫說過,這世間的龍,也是各種各樣的,品類也分了三六九等。

  有真龍,有業龍,還有蛟龍。

  大荒之地的蠻修,可能迷信「青龍」。

  但墨畫清楚,真正放眼修界九州,大荒的青龍,也只是天地間「業龍」的一種。

  甚至蠻荒這里,除了青龍之外,未必就沒有其他的「業龍」。

  術骨部這里藏的,可能是其他類別的「龍紋」蠻甲。

  而如果不是龍,那可能性就更多了。

  可能是大荒之中其他的四象圣獸,或是有別于大荒傳說,類似貔這樣的天地神獸,乃至是某種強大的妖獸——

  這就像大海撈針一樣,更沒辦法確定了。

  墨畫沒辦法,只能耐著性子,想著先「歸衍」一部分看看,能不能通過陣紋的「四象形紋」,

  去反過來揣測,這究竟是與哪種獸類有關的陣紋。

  去弄明白,術骨部究竟在做哪種圣紋的研究。

  他們試圖鑄造的,又到底是哪種蠻甲?

  這些不好亂猜,要根據陣紋,來一步步找到線索。

  墨畫繼續歸衍。

  面前的紙上,被墨畫畫了密集凌亂,宛如「天書」一般的陣紋演變的路徑和變化。

  尋常陣師,看幾眼便會識海發麻。

  可研究了一陣,墨畫突然發現自己的「歸衍」,根本進行不下去了。

  陣紋太碎,變化太多,蘊含的可能性也太多了。

  在無法「錨定」目標的情況下,根本找不到一個具體方向,來進行如此龐大而復雜的歸衍。

  這種「歸衍」,明顯超出了他如今的能力范圍。

  墨畫眉頭皺起,可心中不愿放棄,又這么涂涂抹抹,歸衍了半天。

  神識幾度消耗殆盡,經冥想回復后,又被墨畫用得一滴不剩。

  可仍舊「歸衍」不出任何結果。

  他面前的「殘紋」,也仍舊如同斷肢殘骸一般,布滿了整整一大張陣紙,

  宛如一個陣紋構成的「亂葬崗」。

  「術骨部,蠻甲,殘紋——到底會是什么墨畫眉頭緊鎖,心中猶豫再三,忍不住琢磨道:「歸衍不出來,實在不行用因果算一算,

  看有沒有其他線索?」

  他也不知道,這件事能不能算。

  會不會牽扯到,某些不可知的因果。

  但心中的好奇和困惑,卻宛如野火一般,燎燒著墨畫的心,讓他焦灼難耐。

  「簡單算一下,就算一下——」

  為了杜絕意外,墨畫打坐冥想,將神識恢復到充盈的狀態。

  而后以「祈求神主啟示」的名義,讓丹朱替他看門。

  最后墨畫才用妖骨卜術,簡單算了一下,可卦象卻很離奇,只能看到眼前黑隆隆一片,其余什么都沒有。

  墨畫不太理解,也不死心。

  他又用銅錢,也算了一遍,結果大差不差,還是一片黑暗朦朧,

  墨畫仍覺得費解。

  他又用最新領悟的天地人三才的衍算之法,在識海中,以神念重構了石殿,模擬了天時和環境人便是他自己。

  然后三才運轉,因果流動,這次的確不一樣了。墨畫能看到時間的流逝,看到下一刻的自己,

  躺在了石殿的地上,抬頭看著什么東西。

  可也僅此而已,畫面很快又都消失不見了,因果也直接斷掉了。

  仿佛被什么東西,吞噬掉了一樣。

  「我在—看什么—」

  墨畫臉色一變,心中突然有了很強的預感,

  他按照因果中,所預示的那樣,躺在了石殿的地上,抬頭向上望去,自然而然,便看到了巨大的白骨蠻神像。

  蠻神像·

  更準確地說,是蠻神像那顆,巨大的獰的白骨頭顱。

  電光火石間,墨畫心頭一顫,猛然想到了什么。

  二長老,屠先生,血祭大殿,人面白骨邪神像———

  而眼前,是一尊蠻神像,更準確地說,是一只「準邪神」的神像。

  「神像的頭——」

  「不會是..」

  墨畫倒吸了一口涼氣,猛地跳起身來,身形如流水,三步并作兩步地踩著神像,一直跳到了蠻神像的頭上。

  墨畫在蠻神像的頭顱處,摸索了片刻。在一個陌生,但又相對「熟悉」的位置,找到了一道裂痕。

  墨畫目光微顫,將手伸進裂痕。

  裂痕之內,什么都沒有,但入手的觸感,卻有刀斧的鑿過的痕跡,

  「這些鑿痕——」

  墨畫用手摸著這些鑿痕,細細感知著這些鑿痕的紋路,瞳孔微縮,心中既有釋然,同樣也難掩震顫:

  「果然是—餐餐—」

  術骨部,蠻神像的腦袋里,刻著饕餮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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