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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八章 神識轉化

  過江龍為什么會神道陣法?

  墨畫眉頭微皺。

  適才他觀察過了,過江龍畫陣法時,筆法生疏,神念滯澀,手腕也很僵硬,一看就不像是經常畫陣法的樣子。

  他并非真正的陣師,井上的“封印”陣法,也應該是他死記硬背,“照葫蘆畫瓢”畫出來的。

  若是如此,那這神道陣法,應該是別人教他的。

  誰教他的?

  墨畫神識飛速轉動,將與過江龍,人販子有關的修士,一個個排查,最后目光微凝。

  “…屠先生?”

  人販子、罪修、邪修、魔修…

  這所有修士中,唯一一個,可能掌握這類古老的,近乎失傳的高深陣法之人,就是那神秘莫測,墨畫如今只是聽過,面都沒見過的…

  屠先生。

  “神道陣法的傳承…在屠先生手中?”

  墨畫有些困惑。

  如果他所料不差,屠先生是幕后之人,身份很高,很有可能是大荒邪神的“大走狗”。

  窮極神識之力,用以克制神明的,神道陣法的傳承,會藏在邪神的走狗手里?

  墨畫眉頭皺得更緊了。

  這好像有點…說不過去?

  又或者,這里面還有一些其他的淵源?

  墨畫沉思之際,另一邊,水井也如同被轉變了因果,氣息驟變,似乎已經完完全全成為了另一口井。

  猩紅的血霧,自井底彌漫開來。

  這口井,不再是小漁村的水井,更像是…

  某種禁忌之地的入口。

  過江龍在井口五體投地,虔誠叩拜,三次叩拜之后,便拎起死魚,直接縱身跳進了井里。

  墨畫看著一驚。

  這過江龍…竟直接跳了進去…

  隨后他又有些奇怪。

  過江龍跳進了井里,但井中并沒有傳出水聲,仿佛此時的井,已經變成了一口枯井。

  墨畫等了片刻,見過江龍不再出來,便躡手躡腳,湊到井口邊看了一下。

  井底完全被血霧遮蔽,如同一片血色禁地。

  看著就十分危險。

  墨畫又看了看周圍的陣法。

  這才發現,水井周邊,森白色的磚石,其實并非石頭,而是一種磨平后的骨質石磚。

  這種骨磚,是專門用來做邪陣陣媒的。

  只不過沾了灰土,砌在一堆石頭里面,粗看之下,并不易察覺。

  而骨磚之上,就是過江龍適才畫的邪道陣紋。

  墨畫打量著這些陣紋,忽而神色一驚,他發現這些血色的陣紋,竟然在一點一點地變淡,陣法痕跡也在漸漸消弭。

  一瞬間,墨畫就明白了。

  這種血墨,是會自行消散的,為的就是不留痕跡。

  過江龍以血墨畫下陣紋,開啟水井的“封印”,然后跳進井中。

  之后血墨自行揮發,陣紋消失,水井會重新“封印”起來,血霧的入口封閉。

  這樣一來,就沒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也沒人知道,這井里究竟藏著什么秘密。

  “手段果然縝密…”

  墨畫心中感慨,而后事不宜遲,立馬開始聚精會神,記錄起井邊的血色陣紋。

  過了一會,陣紋消退,血霧倒涌入水井之中。

  這口井,又變成了普通的水井,里面井水沉沉,漆黑一片。

  墨畫松了口氣。

  還好自己神識強了一點,悟性高了一點,記性好了一點,陣法造詣深了一點。

  要是再差一點,就這一點時間,根本記不下這么多陣紋…

  墨畫取出紙筆,用普通的靈墨,將過江龍畫在水井邊上用來“解封”的陣紋,重新又謄抄了一遍。

  這些陣紋,很可能就是傳說中的,“神道陣法”的一部分。

  墨畫端詳了許久,眉頭漸漸皺起。

  這些陣紋他看不大懂。

  似乎缺失了某些基礎的底層構造,所以陣紋的含義,陣樞的結構,內在力量的流轉,都無法窺測。

  這個好像,就是特意給“陣盲”準備的,單純的形式化的陣法。

  不需要懂,死記硬背就行。

  這對不懂陣法的人是好事。

  但對墨畫這種精通陣理的陣師來說,反倒顯得有些…難以理解。

  墨畫也就只能,先“死記硬背”下這些陣紋,以后有機會,尋求到完整的,體系化的神道陣法傳承,再進行更深入的領悟了。

  當然前提是,自己沒有猜錯。

  這水井上的陣紋,真的是“神道陣法”…

  墨畫又目光炯炯地看向水井。

  邪神的確與水井有關。

  自己之前預料得沒錯。

  表面上,這是一口井,但實際上卻是兩口井。

  一口是連通著提供愿力的小漁村的水井,另一口是連接著接受供奉的邪神的枯井。

  這也是墨畫第一次,親眼見到,并親身接觸到邪神的布道。

  墨畫不由深深嘆了口氣。

  自己神識質變,又從黃山君那里,聽聞了不少神明之道的學問,這才能抓到邪神的馬腳。

  不然的話,哪怕自己是金丹,貿然進小漁村,也根本發現不了什么。

  就算是被邪神污染了識海,恐怕也是身陷邪障,邪念滋生,卻茫然而不知真相…

  墨畫又看了眼水井。

  如今真相的入口,就在眼前。

  現在的問題是,要不要跟著過江龍,鉆進井底看一看,看看井底里到底藏著什么。

  邪神究竟是以何等形態存在的。

  以及在此之前,還要先學會打開井口“封印”。

  墨畫糾結了許久,最終決定,無論現在進不進井底,都要先試著學會破開水井的封印。

  這樣可進可退,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墨畫又在腦海中,將過江龍畫陣紋的經過,重新回憶了一遍,之后取出筆墨,開始動筆,照葫蘆畫瓢,在水井周邊的骨磚上,畫出解封印的陣紋。

  墨畫畫得很快。

  不一會兒,陣紋就畫完了,可水井紋絲不動,一點動靜沒有。

  “果然…”

  墨畫有些失望。

  以骨為媒,以血為墨,這是邪陣的手段。

  自己妄圖以正常的“靈墨”,去替代“血墨”,是激活不了邪陣的…

  可自己又到哪里去弄血墨?

  血墨是要用人血去調配的。

  好像還不只是簡單的調配,還要配以道廷明令禁止的一些草藥,以及一些邪異殘忍的手段,才能調配出來…

  成為邪陣師,從配制血墨開始…

  可以說,只要開始調配血墨,一只腳就已經邁上了邪陣師的道路。

  墨畫才不做這種蠢事。

  但沒有血墨,怎么畫邪陣呢?

  邪陣…

  墨畫開始根據自己,極其豐富的一二品陣法的經驗,開始一步步推測…

  所謂邪陣,本質上是陣師通過邪道的手段,畫出他本來畫不出的陣法…

  抑或者是,借助邪道手段,增強陣法的威力。

  過江龍不是陣師,神識有限,必然畫不出真正的神道陣法,所以只能借助旁門左道,來揠苗助長,構建陣法。

  那么過江龍畫下的這些陣紋之中,既包含一部分“邪”道,又包含一部分“神”道。

  借“邪”道,近“神”道。

  所以過江龍可以成功畫下這些陣法。

  而自己現在,既不通“神道”,又借不了“邪道”,所以這些陣紋,畫出來一點用沒有。

  “神道”陣法…究竟意味著什么?

  墨畫苦思冥想,一時間還是想不明白。

  “那反過來想…”

  神道陣法,是為了干什么的?

  克制,或是封印神明?

  既然是要克制,或是封印神明,那么必須要有,與神明相匹配的神念之力?

  畢竟人神有別。

  人的神識與神的神念,有著“質”的區別。

  這么說來的話…

  墨畫睜大眼睛,猛然一驚。

  所謂神道陣法,是通過陣法,將人的“神識”,轉變為可以與“神明”神念相媲美的力量?

  墨畫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這樣的話…

  自己本身就擁有,近乎“神明”的神念!

  那還轉化什么?

  墨畫眼眸大亮,順著繼續思索下去…

  自己雖然神識質變了,但畫陣法的時候,還是依照之前的習慣,調用神識…

  那現在,假如自己刻意將“神化”后的神識,注入到陣法之中,豈不是這本身,就相當于一種“神道”陣法了?

  墨畫茅塞頓開,而后事不宜遲,立馬就嘗試了一下。

  他閉目養神,將識海之中,那些因吞噬“神髓”,而產生的淡金色,近似血絲一般的神念,全部調用起來。

  而后墨畫開始,在水井周邊,用普通的靈墨,畫過江龍留下的邪紋。

  淡金色神念,隨著墨畫的筆墨流轉,滲透入陣紋。

  墨畫筆下的陣紋,開始融入一種,一般人看不到的,超脫于尋常修士神識層面的,“神明”神念一般的,淡金色光芒。

  墨畫畫得很認真,很謹慎。

  而這一次畫完之后,陣法果然生效了。

  墨畫能隱隱感知到,自己畫出的陣紋,有著一種玄妙的“神道之力”,與骨磚互相呼應,牽引著井底深處的,某種源自于邪神的邪力,并將這股邪力,逐漸釋放了出來…

  水井一顫,氣息陡變,猩紅的血霧,又從井底涌了上來。

  墨畫神色一喜。

  成功了!

  邪神老家的大門,被自己打開了!

  也就是說,邪神家門口的鑰匙,握在自己手上了!

  “要不要進去?”

  墨畫盯著井底的血霧看了看,覺得還是不能冒險,便丟了一個小老虎下去看了看。

  小老虎落地,沒有水聲響起。

  墨畫微微點頭。

  這就說明,這口井是枯井,里面是干涸的。

  墨畫以神識操縱著小老虎,繼續向前探去,一路暢通無阻,既沒有修士,也沒有其他建筑。

  墨畫皺眉。

  “這個井底,莫非是空的?”

  又走了片刻,忽而“撲通”一下,小老虎似乎掉進了水里。

  而后不過剎那功夫,一股極其強勁的力道襲來,在墨畫的感知中,這只探路的小老虎,瞬間就被碾壓成了齏粉。

  墨畫心中凜然。

  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修士?還是妖獸?

  這是邪神門前的,真正的“看門狗”?

  墨畫有些頭疼。

  太危險了…

  墨畫又沉思片刻,有些無奈,心中嘆道:“罷了,再從長計議吧…”

  真正成了氣候,四處布道的“邪神”,必然是個“硬骨頭”,也不是自己單槍匹馬能解決的。

  墨畫心中仍有些不甘,但又沒其他辦法,只能先行離開了。

  離開之前,他用消靈液,將自己在井邊畫下的陣紋,一一全都抹去了。

  陣紋被抹去,水井又恢復如初。

  墨畫又環顧四周,確定沒留下馬腳,這才轉身離去。

  但他也并沒有走遠,而是在附近找了個隱蔽的地方,繼續隱著身,等了足足一夜,直到天亮之后,過江龍還沒露頭,而已經有漁民前來井里打水了,墨畫最終這才無奈地放棄。

  他時間不多,不能再請假了,也只能先回太虛門了。

  顧長懷幫墨畫請了一天假,理由還是幫道廷司畫陣法。

  等墨畫回宗后,顧長懷就傳書問道:“你到底去哪了?”

  我抓邪神去了…

  墨畫本想這么回答,但顧叔叔能信才有鬼了——除非他哪天也被邪神寄生了。

  “我追查過江龍,找到了人販子的線索。”

  墨畫說了一個,顧叔叔比較容易接受的理由。

  顧長懷果然精神一振,問道:

  “在哪?小漁村里?”

  “嗯。”墨畫點頭,“他們在小漁村那里,肯定有據點,但是入口在哪,我還在找…”

  顧長懷沉默片刻,破天荒道:“辛苦了…”

  沒有神識敏銳,精通隱匿,心細細膩的墨畫,道廷司想神不知鬼不覺地盯住過江龍,順藤摸瓜找到人販子的窩點,基本不可能。

  墨畫有些意外。

  顧叔叔竟然對自己說“辛苦了”。

  現在他有點懷疑,顧叔叔是不是真的被邪神寄生了…

  不過能被顧叔叔感激,也是好事,以后拜托道廷司做起事來,也更容易些。

  墨畫道:“下個旬休,我再去找找,看能不能揪出過江龍。”

  “好,”顧長懷傳書道,“我多派幾個人,盯著小漁村的動靜…”

  “嗯。”墨畫點頭。

  兩人聊天結束。

  之后墨畫正常上課,課余的時間,全用來琢磨“神道”陣法的事了。

  陣法浩瀚,博大精深。

  有傳承自然是好事。

  但假如沒有傳承,就要學會自己去找。

  借助陣道的理解,陣法的閱歷,陣學的根底,通過蛛絲馬跡,抽絲剝繭,不斷思索,去偽存真,去尋求未知的大道,掌握更深層次的陣法…

  這也是當初云游時,師父言傳身教,教給自己的。

  而神道陣法,高深莫測,近乎失傳。

  墨畫也沒有傳承,但通過此次小漁村之行,過江龍那三鱗兩爪的簡陋陣紋的學習,以及自己現場“學以致用”,打開了邪神枯井的大門…

  墨畫有了一些更清晰的推斷:

  神道陣法,是一種將人的神識,通過陣法進行“轉化”,達成某種“質變”,并借此制約神明的陣法。

  這種經陣法轉化后的“質變”,與如今自己神識本身的質變是否相同,墨畫還不大確定。

  因為他還沒學過真正的神道陣法。

  但神道陣法,既然能克制神明。

  說明這種由修士神識“轉化”后的神念,即便不如真正“質變”后的神念,也未必會遜色多少。

  某種意義上,這是一種真正足以與神明相抗衡的神念法門。

  墨畫心中喟嘆。

  上古時期,能體悟天地,窺見神識之理,創立神道陣法的古陣師,當真是太可怕了…

  這種陣法都能研究出來…

  這是真正的,以血肉之軀,領悟天道,抗衡神明。

  墨畫心生崇敬。

  但隨之而來,他還有一個疑惑…

  尋常修士的神識,通過神道陣法,“轉化”為足以制衡神明的神念之力…

  那自己這某種程度上,已經質變,接近神明的神識之力,經神道陣法“轉化”后,又會變成什么樣?

  能夠封印比自己還強大的邪神?

  又或者可以…

  墨畫試著想了一下,之后猛然一驚,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墨畫連連搖頭。

  不能好高騖遠…

  這都還只是推斷,未必就是真的。

  “先想辦法,弄到真正的神道陣法學學看,然后再考慮其他的事…”

  “陣師一定要腳踏實地,實事求是!”

  墨畫點了點頭。

  現在唯一的線索,還是過江龍。

  只要捉住過江龍,說不定就能得到完整的神道陣圖。

  墨畫眼睛亮晶晶的,一臉期待。

  只是…那個血霧濃烈的井底,到底要怎么進去?

  想到這里,墨畫又有點犯愁。

  自己倒是不怎么怕邪祟,但面對那些潛伏在暗中的妖獸,又或者是魔修團伙,就有些沒辦法。

  找幫手的話…

  顧叔叔是金丹修士,但他不信有邪神。

  而且哪怕他是金丹,萬一被邪神入腦,恐怕也是兇多吉少。

  那個一片血霧的井底,好像暫時還真去不了…

  墨畫嘆了口氣。

  “只能再想想辦法了…”

  “又或者,抽空再去問下黃山君?”

  墨畫心里琢磨道。

  之后的日子,墨畫一邊修行,一邊琢磨陣法,一邊考慮小漁村邪神之井的事。

  過了幾日,他卻突然受到了顧長懷的一條消息:

  “小漁村出事了…”

  墨畫一怔,“出什么事了?”

  顧長懷:“村里有兩個孩子,被過江龍擄走了,不知帶去了哪里。”

  墨畫心底一跳,頓感不妙,但還是確認了一句:

  “誰家的孩子…”

  顧長懷道:“聽說…是那個老于頭的兩個孫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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