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京航大學這邊。
常浩南關于高速滾動軸承的研究也已經進入了最關鍵的階段。
對于他來說,如果真的只是想設計出一個單一的軸承產品,無論是針對渦扇9,還是針對渦扇10,其實都不算難。
這段時間零零散散的事情做下來,也再次攢出來了300來點的科研點數,完成區區一個軸承設計項目,怎么都夠了。
但如今的常浩南早已志不在此。
剛重生那會,花費科研點數去做具體項目那是沒有辦法,畢竟要是沒有點實打實有說服力的成績,總不能光靠嘴炮去說動別人改變國家級別的政策走向——
哪怕嘴炮技能點滿,那時候的他都沒有能說上話的渠道。
然而當年是當年,現在是現在,如今的常浩南已經有了影響到行業走向的能力,看事情的高度肯定就不一樣了。
他之所以要把科工委系統里面搞高速軸承研究的幾個頂級課題組聚在一起,除了加快研究進度以外,自然是準備推動一下整個行業的水平。
而哪怕有了TORCHMultiphysics這樣一個計算效率比過去提高一個數量級的工具,要實現這個目標,那相比于結果,反而是研究過程中獲得的數據更重要。
“常總!第一批實驗結果已經出來了!”
一名穿著藍色工裝、帶著護目鏡的年輕人快步走到正對著面前一排軸承查看表格的常浩南面前。
張靖,王欽黎課題組的一名博士生。
年紀跟常浩南相仿,非要說的話甚至還比后者高上幾屆。
剛開始被自家導師點名到京城做項目的時候,他的本意其實是想拒絕的。
對于研究生,尤其這個年代的研究生來說,出差絕對是個一頂一的苦差事。
無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最后還是被王欽黎給拖了過來。
不過,在之前見識過常浩南的研究效率,以及了解了他們接下來要負責的研究課題之后,他便飛速真香,全心全力地投入到了被分配到的工作當中。
這段功夫下來,要不是還念著點尊師重道的祖訓,恐怕都要把王欽黎給忘了。
而他口中的實驗,也正是常浩南對于自己這段時間成果的集中檢驗。
“走,去看看。”
常浩南放下手中的表格,把筆插進實驗服胸前的口袋,大步走向了不遠處的另外一個房間。
在那里,十幾臺正在高速旋轉的設備正發出低沉的轟鳴聲。
盡管實驗已經結束,但高速旋轉狀態下的設備顯然不可能馬上從1.5萬轉每分鐘剎停,所以里面被測試的軸承還需要等上一會才能被取出來。
不過整個流程中記錄下來的沖擊振動數據還是已經可以查看了。
常浩南徑直來到貼著1號標識的電腦前面。
王欽黎和張慶剛等幾名分別負責不同研究內容的教授很自覺地給他讓開了一個角度最好的位置。
“常總,根據記錄下來的數據結果,轉子加速度信號在機動飛行前的RMS幅值為0.1190m/s2,在機動飛行過程中的RMS幅值為0.1957m/s2,增幅為64.45;軸承接觸力脈沖信號在機動飛行前的RMS幅值為19.5124N,在機動飛行過程中的RMS幅值為37.4275N,增幅為91.81,跟您改良過的數學模型預測結果非常接近,綜合誤差在8以內。”
王欽黎報出結果時的聲音都在發抖。
要知道,他之前在瓊斯模型基礎上改進過的那個模型,對正常工作狀態下的低速軸承的動力學性能預測誤差能控制在15左右。
就這,已經讓王欽黎覺得自己能夠在機械加工領域內把自己的名字給留下了,甚至一度考慮將其命名為欽黎模型。
然而常浩南只花了不到半個月的功夫,竟然就把精度又提升到了一個新的層次?
而旁邊的張慶剛則已經完全忘記了周圍還有其他人,幾乎抱著屏幕喃喃自語:
“太準了,實在是太準了…”
對于一個工程學模型而言,這個精度確實已經跟做夢差不多了。
不過常浩南對此倒是并不感到意外,實際上在大家第一次開會的時候,王欽黎提出的那個思路就已經相當有前瞻性,而他又在那上面進行了一些修改,把裝配過盈、溫度差和外部機動過載等幾個之前由于非線性過強而難以計算的因素納入考慮,精度大幅提高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在連續看了幾臺電腦上的數據之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經轉移到了不遠處的實驗設備上面。
實際上,旁邊正在減速過程中的這十幾臺設備,都已經連續運行了上百個小時時間。
對于壽命等效加速試驗來說,這些軸承也都已經到達了自己的壽命終點,這從電腦上面記錄的數據已經跟穩態運行時相比出現明顯異常就能看出來。
而每一臺設備里面測試的軸承,都是經過專門設計的典型結構參數。
根據常浩南在實驗之前進行的計算,它們每一種都會對應不同的失效模式。
而動力學性能預測只是一小部分內容,最終見真章的,還是對于軸承失效模式的計算能否跟實際情況一一對應。
如果能,那就可以直接讓華夏的軸承行業,乃至整個機械制造行業進入一個新的時代。
一個能夠直道超車的時代!
盡管這個過程可能不是三兩年就能完成的。
但對于華夏的科研人員來說,難,從來不是問題。
問題是過去看不到希望。
別人的產品更好意味著用戶更多,用戶更多意味著產生的數據更多且更有價值,而這些數據又可以反饋回來進一步優化出更好的產品。
基本所有的高端行業,都滿足這個良性循環的模型。
在這種情況下,你要想實現超越,要么就等著外部環境發生大的變化,要么就干脆換一條賽道。
而常浩南這套東西,則是完全不講理的打破了這個循環。
在更好的算法框架下,我優化產品需要的數據量可能只是你的十分之一甚至更低,那這個玩法可就不一樣了。
很快,十幾臺實驗設備接連停止了運轉。
又經過一段時間的冷卻之后,負責實驗的操作人員把軸承一個個地取了下來。
“一號軸承,根據計算,在工作過程中最大接觸應力為2500Mpa,次表層最大剪切應力距表面約125μm,失效形態推測為次表層起源的疲勞剝落。”
甚至都不需要去看設備上貼著的標簽,常浩南都已經能復述出每個軸承的計算結果。
“沒錯,剝落面積約為50mm×15mm,次表層蝶形組織距離滾道表面約105129μm,最大長度約為40μm…”
“二號軸承,工作過程中最大dn值2.38×106mm·r/min,接觸區瞬時溫度達300℃以上,失效形態推測為軸承套圈及保持架斷裂。”
“三號軸承,軸承滾道及保持架表面磨損失效…”
“四號…”
“十六號,軸承滾道表面起源點蝕失效…”
當常浩南報出最后一個實驗對象的故障情況之后,整個實驗室里面,除了電腦主機運轉時產生的嗡嗡聲以外,再無半點其它聲音。
“結果如何?”
幾秒鐘的沉寂過后,常浩南轉過身,看向面前的幾十個人。
張靖手里捧著一本實驗記錄本,上面每一行內容的最后,都是一個對號。
“都…都能對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