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城,春風巷。
雪下得并不大,但是紛紛揚揚,鋪滿一地,就這樣街道上漸漸也堆起來雪。
好在現在林有成這個時候不要早起去拿著掃帚掃大街了,不然那真的就是會很凄冷的故事。
他也不知道那幾個蘿卜頭是真的那么不怕冷,即便是他已經反復叮囑不要著涼,不要把衣服弄濕,一個個都還是跑到院子里面玩雪。
對此,林有成也只能是讓林兆喜照看著。
他真的就是楊白勞,時不時就讓林兆喜這個童工喜兒照看弟弟妹妹。
林有成瞅了一眼在外面玩雪的幾個蘿卜頭,伸手烤了一下火爐,這樣的時節不說出去掃大街,只說坐在屋子里面寫稿,手也容易發冷。
好在林有成并不急。
林有成的目光放在桌上的格子紙上的停筆之處——
“當夜,林慧坐在桌前,拿出楊樹的舊地址,她開始寫一封信。
楊樹,
你好嗎?
我很好。
林慧第二日寄出那封信,一封寄往天國的情書。”
看著這一段,林有成非常清楚情書這個故事究竟有多動人,那是絕對的經典存在,影響力之廣可以說是跨越時空,波及到整個東南亞及歐美等地區。
不說情書的小說,只說電影就是真正的經典,在國內即便時隔二十多年也還重映,票房依舊驚人。
情書的故事講述了一封原本出于哀思而寄往天國的情書,卻出乎意料地收到同名者的回信,并逐漸挖掘出一段深埋多年卻始終沉靜的愛情故事。
就是這樣的一封情書,讓無數人的內心看完后久久無法平息。
林有成覺得這篇小說情書可能又會讓他這位縱火犯犯下更多更重更狠的殺人放火罪。
要知道現在這個80年代可就是以書信為交流的時代,信里面最重要的就是那簡單的兩句“你好嗎?”、“我很好。”
這兩句要是出現,只怕真的會讓這個詩意年代的男女文藝青年都為之瘋狂吧。
因為這個愛情故事的殺傷力真的太強了。
沒錯,真的就是太強了,不知道能砸死砸傷多少人。
要知道這樣的殺傷力還是不動聲色,于平靜中波濤洶涌,真正是如寂靜雪山突然山崩冰裂一般的瘋狂驚人。
因為誰也不知道寂靜無言的雪山下面的隱藏著什么。
林有成突然開始期待起來,想想都還有些興奮。
因為這一封不曾言說的情書一旦揭曉,誰也無法逃脫這一場雪崩。
殺人放火又傷人,林有成覺得他這位芳心縱火犯可能會罪無可恕。
要寫這個愛情故事,林有成自然要改動一些劇情。
當然不管怎么改動,男女主同名自然還是不會變,因為這個故事本身就是由同名引起的誤會。
現在林有成寫得就是小說里面的女主角之一的林慧,兩年前,她的未婚夫楊樹在登山時遇難身亡,林慧在楊樹的中學名冊里找到他在林吉市念書時的地址,情不自禁地寫了一封信給他,不料竟收到了他的回信。
幾天后,一個同樣名叫楊樹,但相貌卻酷似林慧的姑娘收到了這封北河市來的信。楊樹對信中的問候關懷感到奇怪,卻沒有拒絕,把自己近來患感冒的情況寫信告訴了林慧。林慧真以為男友病了,馬上寄去了感冒藥。
從此,兩位女性開始了書信來往…
一個男人,同時遇上、愛過、失去這兩個女孩,最后年輕的男人黯然地、悄悄地去了天國,帶走了關于這兩個女孩子的回憶,只是在失去和發現的過程中,他還是把回憶的蛛絲碼跡秘密地留下。
憑著一封封寄去天國的情書,兩個女孩在文字上結緣,一切從回憶開始,于是所有的回憶被逐漸還原、重組和分享。
兩個叫同樣名字的男孩和女孩,一個少年楊樹總是無緣無故地在借書,寫對方的名字,另一個少女楊樹則可以為一張測驗卷等對方至夜深…兩個相貌相似的女生,女生楊樹和林慧,她們各自存在于世界的一角,本來是毫無相關地生活著,如果不是因為共同愛過一個人也被這個人愛過,可能這輩子也無從知曉彼此。
青年楊樹生命的結束,讓這兩個女孩的關系得以開始被一封封情書聯系起來。
但其實在林有成看來,情書這個愛情故事,也不僅僅是關于愛情,這里面還有青春、回憶,解脫,死亡以及生命…
當然最重要的依舊是那動人而又充滿詩意的愛情。
林有成想著,又繼續伏案寫了起來這一封情書。
云省,隴川豐興村。
靠村口的一戶人家正在廚房里面燒著柴火煮飯。
坐在門檻上的中年男人約四十歲,可是兩鬢已經花白,面容粗狂憔悴,咳嗽了幾聲,念叨著說道:“根生,要不然去德城找一下你姑姑。”
正在燒火的女人說道:“她跟著有成進了城,前幾年還有寄信回來,后面一直都沒有消息了。”
男人又咳嗽幾聲,說道:“孩子的病總還是要想辦法治,去湘省那邊看沒準還有希望。”
“唉,要是你當初能考上就好了,可惜…”
這一聲可惜帶著無盡的遺憾。
叫根生的男人年紀不大,但是面容滄桑,黝黑的臉龐,眉頭緊鎖,眉宇間似乎有一抹化不開的憂愁,佝僂著身子坐在屋門口,聽著父母的話,低著頭一聲不吭,望著外面茫茫大雪,又轉頭瞅了眼身后憔悴的妻子和懷里的兩歲兒子。
“等天氣好轉,看能不能湊錢去德城找姑姑吧。”
年輕的根生望著外面,又有些擔心地說道:“就是不知道還是不是那個地址。”
兩鬢斑白的中年男人咳嗽道:“找不到,也去城里看一下,要是看病的錢不夠看不能再找人借。”
“不曉得還能找哪個借。”
烏沉沉的天壓抑得很,外面的風也在刮著,那落下的雪花很美,但也很冷。
有的時候,名字相同,也不僅僅是關于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