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陳洛生,陳淮生覺得身上熱氣升騰,五心間,暖意融融里又帶著幾分清涼。
他還是第一次吃一階妖獸的肉,而且是元丹泄入的肉體。
只感覺這全身上下都洋溢著無窮的精力,很有些要仰天長嘯拔劍起舞的沖動。
詭狼是陰性妖獸,其肉和元丹都是陰中大補之物,尤其是這元丹泄入肉中,更是難得。
小院里篝火明火已熄,只剩下一堆木炭還帶著幾分烏紅余熱。
月華如練,小院凝霜。
他知道有人來過院門上,還不止一人,但沒進門,略作停留就走了。
是陳崇元還是尹家來的,他不在意。
此時他已經沉浸在四周大地無盡的靜謐之中去了。
他有預感,今夜自己恐怕又會有進境。
但進境到什么程度,他不確定。
心中有些激動,加上這吃下狼肉帶來的勃勃生機,讓他感受到丹田氣海中靈力的蠢蠢欲動。
他知道自己道骨凝實連吳天恩都贊不絕口,這意味著自己可以承受更大的靈力沖擊,這在運氣調息中意義非凡。
不過要破境不是靠運氣調息就能行的,這只是一個最起碼的基礎。
破境是要尋找靈機妙感,如同那一層薄紗,點透的關鍵就在靈機一點。
拔出青鋒劍,閑來無事看了看三才劍譜中的劍式汩汩映入心間。
劍意暢然,通達無滯。
翻腕便刺,銀白月華落在劍葉上,清幽如霜。
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順手拿起葫蘆里尚存的竹芽酒,一口氣咕嚕咕嚕灌入腹中。
流淌下來的酒液沿著嘴角滑落,喉間火熱,腹內熊熊,一時間酣意盎然。
鯨飲未吞海,劍氣已橫秋。
心中越發躁動,腦海里卻是一派溫潤寧和。
陳淮生手中青鋒幻化出無數個光圈,一輪套一輪,劍氣勃勃而生,吞吐伸縮不定。
反復十三遍之后,青鋒長劍脫手而出,插在那石階上,深入三分,劍葉兀自顫巍巍搖曳不停。
那一口清氣頓時從百會貫入,意興所致的陳淮生泰然舉步,走到那石桌邊,翻身坐其上,盤腿問天,鼻息白霧伸縮。
丹田氣海中那一團靈力,倏地沿著經脈而上與從貫入百會的清氣在膻中相會,融為一體,迅速沿著全身經脈游走起來。
這一刻,陳淮生已經將心間腦中一切置之度外,靈識沿著大地迅速向四周蔓延滋長。
靈識從尾閭滲入石桌,再從石桌沿著地面向小院外延展而去,越來越快,周近一切似乎納入了那靈識感知中。
坡下,長溪如帶,流水潺湲;
山上,半嶺云根,冰輪新浴。
這一切納入識海,這一刻沐浴與月華溪澗,心中燥熱頓時一空,沁心靜意,如程門立雪,入定三尺。
陳淮生徹底放松自己,不再刻意地去追逐和驅動靈力,任由靈力跟隨著靈識的引導恣意汪洋,徜徉在身體的經脈內與觀識的意象中。
纏繞綿延,靈識漫卷天地間,越來越快,陡然拔高躍入云霄。
那一刻陳淮生只覺得自己心尖處猛然一跳,宛如一顆檀珠落入玉瓶沙漏,不斷在瓶壁轉動,一圈又一圈,最終注入,忽地圓滿。
轟地一聲,那份酥麻感從陳淮生腦際沿著經脈向全身席卷而來,一直到足底,然后迅速回傳,重新回到腦頂百會處。
靈識和靈力終于糾纏在一起,融為一體,天頂頓開,豁然開朗。
陳淮生全身上下所有毛孔張開,內外氣息沿著毛孔不斷地交互吞吐,連毛發似乎都在隨著那氣流的流淌而翩翩起舞。
這一刻陳淮生覺得自己宛如初生嬰兒,漂浮在無盡的溫泉中,悠悠蕩蕩,卻又生不出半點掙扎之力。
他想睜眼,卻睜不開。
想起身,卻動不了。
只能任由這種飄忽徜徉的感覺彌漫于天地間,向著無盡處裊裊而去。
忽地,耳鳴頓響,就像前世里猛然從高處急降時處于鈍感的狀態下吞了一口唾沫,一切都又清醒過來。
陳淮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醒來的。
神清氣爽不足以形容自己現在的狀態,全身上下每一處肌膚毛發都有一種格外細致入微的敏感,舉手投足都說不出來的那種輕重飄忽。
如果一定要用語句來作更為直覺的描述,那就是耳聰目明,融然匯通。
輕輕一舉身,身子便像是有一種飄忽感,翩然落地,甚至連腳掌踩地都有非同尋常的感觸。
陳淮生下意識地用手按了按面部印堂,似乎多了幾分溫潤凝華的質感,不知道是自己的心理作用,還是真的如此。
但陳淮生估摸著自己應該是破境入道了。
拿出懷中的太上感應注疏,重新翻閱了一遍,往日爛熟于胸的文字組合成每一句每一篇,又有了截然不同的理解和體會。
陳淮生想起宣尺媚和自己提及的入道感覺。
說這是一種很個人的感覺,只要你有一種特殊的非同尋常且只可意會而不可言傳的感覺,那么基本上就可以確定是入道了。
那自己就是入道了。
三天入道?!
從小廟一夜,到與宣尺媚他們相遇,半顆行氣順脈丹服下,便有了一種不一樣的狀態。
再聽聞宣尺媚的授道,或許宣尺媚覺得那根本不算,但對陳淮生來說卻意義非凡,他第一次明曉悟道的玄妙。
第二日一路奔行到定陵,再度行氣調息,天地心胸為之一寬。
第三日也就是昨日了,一路奔行到家,屠狼,吃肉飲酒,舞劍入定,一夜入道。
想到自己已經入道,雖然還不能百分之百確定,但是陳淮生內心卻明白八九不離十了。
一想到自己已然悟道入道,陳淮生內心便是一片火熱。
印證自己是否入道還有一個最簡單的方式,便是修習那基礎功法。
混元罡天功。
早已經在胸中背得滾瓜爛熟,但是卻始終無法體悟內里要義,一知半解間,自然也不敢妄為。
妄行修習,一旦走火入魔,那是要命的。
陳淮生還是拿出那幾頁要訣,放在面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重新審讀品悟。
略微發黃帶著幾分舊色的紙頁并沒有多少太特殊的印記,但陳淮生知道,像這種基礎功法各大宗門都有不少,而且要義大概都是相差不大。
只不過各家宗門前輩在側重和理解上都有自己的考量,所以這更多的是歷代前輩對這類基礎功法各自理解,結合注疏,來幫助弟子盡快進入門檻的一種心得體會。
真正的功法本身內容,只怕這幾頁文字里十停中只有三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