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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演戲

  “什么?”

  林越聞言不由得一怔,心中更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涂道長在刑獄?

  這怎么可能?

  老酒鬼這等道行刻意隱藏起來,怎么會被這位西北關統領發現?

  他有些無法理解。

  雖然林越也不清楚這世界上的修行人,到底是以何種境界來劃分強弱的。

  但他知道,涂道長的秘密乃是三響級的。

  就連道院掌印、江湖一流武夫相關的秘密,也都只是一響級罷了。

  二響級秘密,已經涉及到那些修行高人、武修這個層次了。

  而三響級秘密所牽扯的修行人,層次顯然只會更高!

  所以,他對于老酒鬼真正的道行,也是有一定猜測的。

  但——

  只是過去了一夜,百里鳳至居然悄無聲息地就抓住了老酒鬼?

  這讓他很是意外。

  他知道老酒鬼不會出手反抗,但沒想到老酒鬼這么快就被找出來了。

  不管怎樣。

  只要這些人還沒有找到夏列,一切就還有挽回的機會。

  思緒只在轉瞬之間,林越深吸一口氣,看著眼前這位英氣逼人的大統領,開口道:“大人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百里鳳至微瞇著眸子。

  她在試探我,對我有懷疑…冷靜,好好想想該怎么擺脫嫌疑…林越心思急轉的同時,緩緩皺起眉頭。

  隨即深吸一口氣,低沉道:“我明白了,看來統領大人是為了那位夏列公子來的吧?”

  百里鳳至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呵呵,我就知道…”

  林越故意有些絕望地低笑一聲,“那個叫夏列的瘋子肯定是睚眥必報的性子,當時就想要挑斷我的手筋腳筋,結果被老酒鬼嚇跑,現在有了百里統領這座靠山,又怎么會不回來報復呢?”

  “嗯?”百里鳳至微微蹙眉。

  “怎么?”

  林越低沉道:“我與統領大人無冤無仇,難道不是大人找到那位尊貴的夏列公子之后,他請大人來抓我的嗎?”

  說著,他忽然恍悟般哦了一聲,隨即有些嘲弄地說道:“我明白了,即使是夏列公子,至少表面上也是要遵守律法的,是吧?大人打算用什么理由抓我下獄?”

  “你以為是夏列讓我來抓你的?”

  百里鳳至挑了下眉,也懶得解釋什么,只是看了一眼身旁的楚副將。

  楚副將見狀,當即開口道:“林越,你想多了,我等來找你,并非是夏列公子的緣故,只是涂道長要求要見你。”

  “涂道長?”林越故作吃驚。

  “我等并未找到夏列公子的下落。”

  楚副將緩緩搖頭,說道:“但涂道長說見了伱之后,就會考慮交代他所知道的一切,所以我等才來找你。”

  這一點可以利用…林越心里一動,仿若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氣:“我還以為是那夏列現身了,讓你們來報復我和老道…”

  說到這里,他忽然像是意識到了什么,豁然臉色發白,再也說不下去了。

  百里鳳至卻是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問道:“怎么了?”

  林越沉默了一下,隨即笑容有些苦澀地說道:“統領大人,我想知道你們抓涂道長的時候,他有反抗嗎?”

  “并未反抗,當場束手。”百里鳳至淡淡道。

  林越盡量讓臉色變得愈發蒼白,自嘲道:“原來他沒有暴露修為,反而是我的愚蠢暴露了他…”

  百里鳳至和楚副將對視一眼,眼神多了幾分玩味。

  看來,這個林越不僅什么都不知道,還自以為是因為他剛才的話,才暴露了涂道長的真實修為。

  殊不知,郡守府那邊早就將涂道長的真實身份告知她了。

  楚副將搖頭道:“林越,你無需多想,為了抓涂道長,連統領大人都出馬了,難不成你以為我等沒有提前查清涂道長的真實身份嗎?”

  我當然知道…

  林越心里暗松了口氣,表面上就像是才想通這一點,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小子,別廢話了。”

  百里鳳至也沒了再說下去的興致,當即說道:“涂老道要見你,你速速隨我們過去吧。”

  林越猶豫了一下,說道:“大人,可否稍微等一下?”

  “嗯?”百里鳳至微微蹙眉。

  “拙荊今日還沒有喝藥。”

  林越懇切地看著百里鳳至,請求道:“可否準允草民喂了藥之后,再隨你們去見涂道長?拙荊的情況一直都不太好,只怕…不能耽誤太久。”

  百里鳳至也能感知到屋內的確有一道極為虛弱的女子氣息,想必就是被夏列刺傷的那名叫蘇子秋的女子。

  她打量了一下林越,微微頷首道:“對未過門的妻子還能不離不棄,你倒是有心,去吧。”

  “多謝大人。”

  林越拱手揖禮,當即轉身快步走向屋子。

  百里鳳至和楚副將看著林越的背影走進屋內,倒也沒有跟上去的意思。

  別說百里鳳至在場了,即使是楚副將,隔著墻面也能聽到屋內的呼吸聲,林越自然不可能跑得掉。

  “大人,雖然這話不該說,但末將覺得林越和他那未過門的妻子,確實是遭了無妄之災啊。”楚副將輕輕地嘆息一聲。

  “這世上遭受飛來橫禍的人還少嗎?”

  百里鳳至眼神淡漠,隨即又說道:“你覺得這林越真的與夏列的失蹤無關嗎?”

  “大人此話怎講?”

  楚副將疑惑道:“從這林越的表現來看,顯然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感知了他的心跳呼吸,并無說謊的異常。”

  “只是一點靈覺罷了。”

  百里鳳至瞇起略顯狹長的丹鳳眸,“雖然他看著確實是心思淺薄,還有些自作聰明的愚笨,但為何偏偏只有他能得到涂老道的青睞?”

  屋內。

  林越坐在床邊,手中拿著一個盛著藥的小碗,另一只手扶著‘蘇子秋’的脖子,緩緩將藥水喂進她的口中。

  這藥汁確實能用于清熱去火,對炎癥有些緩解作用。

  但主要是他用來掩飾另一種藥粉的偽裝罷了。

  這次去刑獄見涂老道,他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來,萬一蘇子秋醒過來,那就麻煩了,所以必須再喂一次化骨粉和困魂水。

  這兩者都是通過二響級秘密找到的奇藥,即使是對尋常武修和三教的修行高人都能生效。

  化骨粉對付駕馭天地之力的道家修行人作用不大,但對付純煉身軀的武修卻最是有效,鋼筋鐵骨也會被化掉,變得凡人還要脆弱些。

  而困魂水的作用,就是單純的‘昏睡’。

  關鍵是無色無味,入體即會消失,只作用于心神,就算是醫道高人也查不出絲毫痕跡。

  喂藥的同時,林越心中也在不斷思索著接下來的對策。

  剛才演的那出戲,不出意外應該是騙過百里鳳至了。

  上位者的缺點,就是自以為能夠拿捏看穿別人。

  亦是人性的傲慢。

  方才他自作聰明,還暴露破綻的淺薄表現,只會讓人覺得他很容易拿捏,增加可信度。

  他還特意服用了一顆‘控心丹’,避免說謊時心跳、呼吸、血液流動露出破綻。

  這丹藥是通過某次一響級秘密找到的,本是一種輔助武夫修行的丹藥,能夠讓人在一定程度上影響氣血流動,避免突破時心臟跳動過度,因此而受傷。

  他沒怎么練過武,得到這控心丹之后,也一直沒用過,正好這次發揮了作用。

  “雖然騙過了百里鳳至,但疑點還是沒有洗清。”

  林越喂著藥的同時,微微瞇起眼睛,在心中不斷思索。

  “老酒鬼只對我一個人青睞有加,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現在他主動束手就擒,還指名要見我,恐怕是想撇清我的嫌疑…”

  “仔細想想,還有什么遺漏的地方,還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

  片刻,一碗藥汁都喂完了。

  林越小心翼翼地將‘蘇子秋’放回床鋪上,裝作替她整理發絲和面頰的同時,順便將一點藥渣抹在了她的唇瓣內側,同時如往常一樣將被角壓折,這才站起身來,走向屋外,順便鎖了屋門。

  “統領大人久等了。”

  林越來到院門前,對百里鳳至拱手揖禮,說道:“草民已經喂好藥了,多謝大人。”

  百里鳳至瞥了他一眼,忽然說道:“你妻子被刺了一劍,是傷了肺經和脊骨吧?雖然體墮難治,但熱毒對于涂老道來說,只要他愿意幫忙,應該不難化解吧?”

  林越明白她的意思。

  體墮,也即是現代的截癱。

  熱毒即是傷口發炎,單憑尋常的消炎草藥也只能緩解,無法像現代的抗生素那樣徹底祛除炎癥。

  但對于修行人而言,熱毒并不是什么無解的難題。

  所以,涂道長沒有幫忙化解熱毒,這就是一個無法逃避的疑點。

  還好他早已想好對策。

  “不難化解?”

  林越聞言立刻露出茫然之色,喃喃道:“可是涂道長明明和我說,這熱毒,即使是他也不好解,還讓我盡早放棄。”

  他忍不住追問道:“統領大人,您的意思是,涂道長能幫拙荊解掉那熱毒,是嗎?”

  百里鳳至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他乃是神霄派的道家修行人,在煉丹之術多少有些造詣,當然做得到,我聽說他與你的關系不錯,整個道院他也只青睞你一人,怎會不愿幫你?”

  “這…”

  林越聞言,像是愣住了一般。

  半晌,他深吸一口氣,拱手揖禮道:“還請統領大人帶我去見涂老道吧。”

  百里鳳至微微挑眉,沒多問,只是淡淡道:“走吧。”

  不多時,到了青都刑獄。

  如今的刑獄已然被大批披甲戴胄的持槍士卒重重封鎖,每一名披甲士卒都是氣血近乎盈體的武夫,恐怕是百里鳳至的親衛軍,才能有這般多的軍中精銳。

  穿過幽深的地下長階,隨著逐漸深入刑獄,在獄中巡邏的親衛軍就愈發嚴密。

  再加上百里鳳至本人在此坐鎮,就算是十名二十名武修也不可能劫獄。

  一路無言,來到了刑獄最深處的牢房門前。

  這扇牢門完全由冰冷堅固的寒鐵制成,包括四面的墻壁、天花板、地板也都來是極其厚實的鋼鐵澆鑄而成。

  如此絕地,即使是武修想要越獄,只怕都是難如登天。

  只聽鏘的一聲,沉重堅固的牢門緩緩打開了。

  楚副將在門外守著,而百里鳳至則是邁著修長的雙腿,帶著林越走入了牢房內。

  一片冷寂。

  林越也終于再次見到了涂道長。

  涂道長正靜靜地坐在一張桌前,桌上還放著一杯早已冰冷的茶水。

  他并未像其他犯人那樣手腳都戴著鐐銬,只是體表纏繞著一圈圈奇異的暗金色細線,看上去似乎根本不影響什么。

  但林越大概也能猜到,這些細線應該是用來壓制法力的。

  “來了。”

  涂道長對林越露出一絲笑意。

  百里鳳至略顯懶散地雙手抱臂,倚靠著關閉的牢門而立,淡然道:“想說什么就說吧,但只能在我的眼前。”

  而林越卻是忽然走上前,雙眼盯著涂道長,沉著臉說道:“涂道長,我平日里待你不薄吧?”

  “怎么?”涂道長眼神微動,似乎察覺到了什么。

  林越深吸一口氣,說道:“你當初為什么不肯救子秋?你明知道我要娶子秋,你為什么要騙我說你也沒辦法化解熱毒?就因為她對你不太尊敬,你就見死不救嗎?你知道她這兩個月活得有多痛苦嗎?”

  他的質問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激動。

  涂道長略顯錯愕地看著他,沉默了半晌,才嘆了口氣:“你都知道了?”

  他又看了百里鳳至一眼,皺眉道:“百里統領,我只是讓你帶林越來見我,沒讓你告訴他這些吧?”

  百里鳳至靜立一旁,銀色面具下的眼眸平靜無波,只是說道:“本將也有些好奇罷了。”

  涂道長看著林越,緩緩道:“不錯,我是有私心,但不是因為那女娃對我不敬,而是因為覺得她不適合你,你性子太過天真,而她卻過于心機,難道你看不出來她只是因為你能去道院,才特意去給你送飯嗎?”

  他聲音微冷道:“連那個夏列都看出來她是這種女人,你居然看不出來嗎?”

  他看出來了。

  看出了林越在演戲。

  因為…

  他曾親自救過蘇子秋,當時已是全力施為,奈何回天乏術。

  在那一日,蘇子秋就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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