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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七章 自尋死路

  澄澈青天之中,一道道流光如梭,于頃刻間撕裂了長空。

  三千仙家盡出北洲,直叫天地動蕩!

  而在死寂大澤間,一顆立于水中的枯樹上,有白衣和尚赤腳盤膝而坐,他白皙素凈的手掌緩緩捻動著佛珠,看似心境平和,但拇指卻是略微發力,在珠身上掐出了一個印子。

  他抬起頭,流光映入深邃眼瞳中。

  三仙教已經很多年沒有擺出過這樣的陣仗了,傾巢而出,猶如蝗蟲般朝著其余大洲涌去,渾身都散發著貪婪的戾氣,仿佛要把別洲的地皮都刮掉一層。

  顯然,僅是一個北洲,已經填不滿這群仙家的胃口。

  他們蠢蠢欲動,開始要對那些受須彌山佛光庇佑的地方下手。

  這次的劫爭已經激烈到了所有人都未曾預料過的地步。

  但這一切都跟大自在凈世菩薩沒關系,畢竟南洲至今還未破去神朝的防線,南須彌到現在也沒有真正參與這場大劫。

  之所以陷入這等尷尬的局面,責任全在他一人的身上。

  故此,他必須要給南須彌一個交代。

  凈世尊者本以為在擒住那太虛真君以后,一切迷惑便能水落石出,但卻沒想到,這次的安排不僅葬送了所有跟隨自己前來北洲的菩薩,還搭進去一條趁手的禪杖。

  相較于發怒,他更多是感到難以理解。

  尊者并不了解北洲的事情,但他是南須彌負責紅塵之事的菩薩,沒有誰比他更清楚南洲,而這位太虛真君正是出身自南洲。

  那片被須彌山牢牢掌控的土壤,僅僅是天梧和玉池之流,這種在北洲壓根登不上場面的弟子,便能在南洲開山稱祖,一副代表了三仙教的模樣。

  就這種底蘊,根本培育不出擁有此般手段的仙家。

  而那太虛真君來北洲才多少時間,再加上出身低劣,無人問津,靠著諸多手段,好不容易才拜入了靈虛洞這個同樣算不得出挑的仙脈,短短時日內,也不可能習得什么高深大法。

  “三仙教首徒…”

  凈世尊者喃喃出聲,以他的修為自然能清晰聽見天際那些流光的高談闊論。

  他唇角微揚,攜著淡淡的譏諷。

  如果南洲沒出事的話,以那位降龍伏虎菩薩展現出來的手段,應該也快當上南須彌的首徒了。

  僅一洲之地,能同時出現兩個這樣渾身謎團,卻還全都優異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存在,偏偏這兩人竟是全都從那變故中活了下來,隨后不約而同的隱姓埋名。

  念及此處,凈世尊者深深吸了一口氣。

  導致自己苦陷于此的緣由,好像就快找到了。

  螻蟻般的生靈,也敢妄圖耍弄大教,占得一時的便宜,終歸是要付出代價的。

  北洲,清光山。

  道觀門前,一道身影緩步而出,臨行之前,他又轉身朝著觀內行了一禮:“請大仙放心,晚輩必不負所托。”

  “去吧,替本座問候帝君。”觀內傳出一道悠然的回應。

  “晚輩告辭。”

  啟賢重新站直了身子,這才朝著長階下走去。

  他努力調整著心緒,直到現在仍無法接受這個現實,放著好好的道場不去享用,反而要去和菩提教的僧眾們拼死拼活。

  那太虛奸賊假作一副悍不畏死的模樣,沽名釣譽,倒是獲得了弟子們的敬仰,可自己又得到了什么?

  說的難聽點,他是帝君座下行走,又非正經的仙脈弟子,那些人死了再多,與他啟賢哪有半毛錢關系。

  所幸,并非所有北洲的長輩,都似赤云老賊般被那太虛真君所蒙蔽。

  至少徒兒死在了對方手中的清光大仙,還是看得極清的。

  自己這趟東洲也不能白去,總要收點好處。

  也正因如此,啟賢才會前來清光山拜訪,如他所料,清光大仙果然對沈儀之后的行蹤舉動很感興趣。

  若是能與這位大仙聯手,讓那小子徹底回不來自然是最好的,如若不能,至少也結交了清光山這個退出大劫的強悍仙脈,有此脈相助,自己奪得仙帝之位的機會也能增添許多。

  啟賢已經全然忘記了東極帝君說過他本事不夠招惹沈儀的話語,當然,就算是想起來,他也是不會服氣的。

  走至山下大殿,他隨意一瞥,眉頭微皺。

  只見殿門口恰巧走出來一位老嫗。

  或許是因為沈儀的緣故,啟賢現在看整個南洲都頗為不悅,他漠然收回眸光:“晦氣。”

  玉池老祖垂眸行禮,許久后才重新抬起頭來。

  直到啟賢化作流光掠走,她看著對方遠去,那是靈虛山的方向。

  老嫗輕聲呢喃道:“確實晦氣。”

  當初舒羽和申山對太虛丹皇起了歹意,于是這兩人便死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幽瑤師姐,一掌把自己鎮在了這大殿中,讓她好生瞧著…然后幽瑤也死了。

  現在這位啟賢上人,已經是第三個了。

  玉池有些想不明白,那太虛丹皇應劫之人的氣運都明顯到這種程度了,難道這些聲名赫赫的強者們都眼瞎不成?

  “是該走了。”

  老嫗摸了摸指間的戒指,她拜入清光山早就拿到了部分大法,正巧眾多弟子全都出了北洲,自己趁現在離開也不算顯眼,還是隨便找座仙山隱居,待到劫后再出來吧。

  經歷了這許多事情,玉池終于想明白了。

  相較于什么法訣神通,師承境界,真正的修行長生之道,還是在于看清自身。

  風緊,扯呼!

  半落崖巨木之上。

  靈虛子漠然看著前方的年輕人,對方在那仙殿上的一席話,可謂是實打實的在往他這師尊臉上扇巴掌。

  什么叫殺師之恨不敢忘?

  自己還好端端的在云端坐著呢!

  一奴侍二主,非人哉!

  這一遭直接打消了靈虛子先前的所有想法,再沒有什么新收個兒徒的念頭。

  若是忘不掉那蟲妖,干脆就滾回南洲去!

  雖說靈虛子也沒真拿沈儀當徒弟看待,但他是長輩,對方卻不可以同樣的態度對待自己,更何況還是當著一眾同門晚輩的面。

  要不是靈虛洞還得靠此人坐鎮道場,他非要將這沒腦子的東西逐出師門不可。

  放著好端端的局面不去穩固,偏要去出這等風頭,萬一葬送了靈虛洞的前程,他定要這逆徒好看!

  “為師再提醒你一次,此行去東洲,只是順大勢而行,你給我安穩一些,若是鬧出什么亂子,休怪為師請出家法懲戒。”

  “待我等長輩商議完畢,同樣會趕往東洲,切莫以為沒人能管束你。”

  “記住了嗎!”

  靈虛子心中蘊著怒,再加上諸多同門已經定下了君子之約,保證北洲道場暫不變動,也不需要沈儀再盡心盡力看管,只要人活著就行,故而話語也是刻薄了許多。

  “弟子明白。”

  沈儀神情平靜,并沒有因為對方態度的前后變化而有什么不滿。

  自己現在還需要三仙教的身份,僅此而已。

  “若是沒有別的吩咐,弟子就先行動身了。”

  “去吧。”靈虛子不耐煩的揮揮袖。

  沈儀輕點下頜,轉身回到了崖間,這些日子,他又再次熟悉了一下無為劍和那條禪杖,以及自己的兩尊法身。

  可謂是做好了萬全準備。

  但即便如此,若是要對上一尊成名已久的大自在菩薩,沈儀仍舊是不知勝算幾何。

  南須彌中那么多的大自在菩薩,凈世尊者能從中脫穎而出,代替真佛執掌南洲的紅塵之事,其本領自然是無需多言。

  但沒把握是一回事,沈儀也不可能真的就因為這一個人,便被活生生困死在了北洲,始終是要出去的。

  “太虛師弟,為兄又來了。”

  就在這時,啟賢卻是在半落崖上早已等候多時。

  只不過相較于上次的故作和藹,這回他連掩飾一下都不愿,皮笑肉不笑的看了過來。

  既然這位太虛真君已經拒絕了自己的提議,那便相當于宣戰。

  再加上眾仙齊聚時,啟賢因為此人丟了大臉,他更是想抓住每個機會惡心一下對方。

  就算沈儀知道自己不懷好意,但誰讓你太虛真君乃是三仙教首徒,難不成面對菩提教的欺壓,不僅不團結同門師兄弟,反而還要將一位助力拒之門外?

  “為兄也打算動身前往東洲,不如一路同行?”

  “…”沈儀眸光古怪的看了過去。

  “怎么,師弟這是瞧不上我?”啟賢上人挑了挑眉,陰陽怪氣了一句,他之所以要跟在沈儀身旁,除去答應過清光大仙的事情外,也有別的想法在里面。

  三仙教弟子陣仗如此之大的離開北洲,菩提教必然不會坐視不管,哪怕自己等人修為再高,也難保不會遇到劫數。

  但有這位“首徒”在前方撐著,就算真遇到強者,那也是先找對方的麻煩。

  “你隨意就好。”

  沈儀搖搖頭,倒是沒有拒絕的意思。

  躋身二品以后,太虛之境就失去了曾經強悍的庇護效果,對于金仙和大自在菩薩來說,這東西比一層薄紗都不如。

  就連靈虛子都可以輕易看破撕碎。

  遁入其中趕路,掀起的氣息波瀾,反而會起到掩耳盜鈴的效果。

  沈儀祭出祥云,徑直掠向長空。

  啟賢毫不客氣的同樣駕云跟了上去,兩道流光以肉眼難見的速度離開了北洲。

  “以師弟的修為,當初竟是慘遭滅門,連師尊都被人斬殺,自己也只能狼狽逃離至北洲避難,嘖,真不知道那降龍伏虎菩薩又該是何等天縱之才。”

  顯然,在接連幾次吃癟以后,啟賢也是耗費了不少精力,仔細打探過沈儀的事情。

  雖說離開了三仙教的地盤,但這才剛出北洲,也不至于遇到什么麻煩,他頗為悠閑的跟在后頭,趁著路上無事,順便也出幾口心中怨氣。

  然而讓啟賢有些意外的是,聽見了仇人的名字,沈儀居然毫無反應,哪里還有先前在仙殿上提及此事時的模樣。

  “師弟這是一朝被蛇咬,以至于到現在還心有余悸?”

  瞧著這年輕人垂手而立,認真俯瞰四周的舉動,啟賢沒忍住嗤笑了一聲,好歹也是臻至九九變化之極的修士,在北洲時人模狗樣的,還得了雷厲風行的狠辣之名,沒成想這剛一出來便漏了怯。

  終究是南洲修士,一身的小家子氣,全無大教風范。

  也配得上首徒之名?

  沈儀終于回過頭來,盯著啟賢,認真道:“安靜點。”

  “既然師弟如此畏懼,不如這樣吧,你再想想為兄上次提過的事情,只要你答應下來,我就請帝君出面,替你尋到那仇人,讓其三跪五叩向你認罪。”

  啟賢咂咂嘴,笑道:“這一路上也無需師弟動手,皆由為兄一人來辦,有帝君相護,保管你怎么出的北洲,就怎么平平安安回來。”

  “如何?”

  聽著耳畔的聒噪,沈儀重新看向下方,良久后,他輕輕嘆口氣:“好啊。”

  “什,什么?”

  啟賢本意就是想惡心一下對方,此刻聽到這個回應,一時間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當初在帝君的面前,此人都拒絕的如此果決。

  這才剛剛離開北洲,居然就莫名的松口了…

  莫非是在耍弄自己?

  他皺著眉尖,想要追問,又害怕被對方嘲諷,一時間遲疑的愣在了原地。

  沈儀仍舊是靜靜盯著下方,點了點下頜:“去啊,把他辦了。”

  啟賢怔了一下,這才隨著對方的眸光看去,這一看不打緊,他渾身瞬間緊繃了起來。

  只見在廣闊大澤的中間,那顆枯木之上,一襲白衣身影盤膝而坐。

  此事恐怖的地方在于兩處。

  一則是若非沈儀提醒,他居然完全沒有察覺到此人的存在,其次便是,在離北洲那么近的地方,為何會有一個和尚在此守候!

  而就在啟賢呆滯的同時,那和尚已經朝著云端看了過來。

  在那雙眼眸的注視下,身為三品圓滿的大羅仙,啟賢竟是感受到了一抹比之先前在仙殿面對赤云老賊時更為濃厚的壓迫感。

  漫天流光,這和尚只關心一處。

  很顯然,對方身處大澤之中,等的就是自己兩人。

  “你到底在外面招惹了多少人!”

  下一刻,啟賢已經忍不住尖銳咆哮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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