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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四大練,習武之志

  干兒子?

  柴市炭坊的一個破管事,也學大戶人家的老爺,認義子?

  白啟曾聽說城里頭有規矩,庶民之家不可養奴。

  許多大宅子便用認干兒子的名頭遮掩。

  名為義子,實是家奴!

  倒讓這老狗活學活用起來了!

  “泉哥…”

  白啟瞇起眼睛,握著那吊錢的手掌攥緊:

  “這事不小,你容我回去跟阿弟商量下,再給答復,可好?”

  滿臉橫肉,像頭黑熊的楊泉爽快答應:

  “成!咱們月底再說。

  我是看阿七你帶著拖油瓶弟弟,討生活不容易。

  林老六也誠心一片,他婆娘好些年都沒給留個種。

  認干兒子也算后繼有人,能給他養老送終。

  阿七,哥哥絕不會害你。

  等你小弟改姓了林,不說頓頓大魚大肉,好米好面總歸吃得上。

  絕對比跟著你受苦挨窮強,對吧!”

  這話說完,跟在楊泉身后的潑皮們趕忙幫腔——

  “是啊,林管事干著柴市炭坊的肥差,愿意認你那病秧子弟弟當義子,簡直大發善心了!”

  “一日三頓飯,吃著好米好面,多滋潤,多自在!”

  “泉哥也是關照伱,換成別人,想認干爹,都沒門路!”

  眾人七嘴八舌,鼓噪不已。

  白啟面無表情,只是低頭不說話。

  見到火候差不多,楊泉大手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長笑兩聲走出鋪子。

  “阿七,聽我一句勸,雞蛋別跟石頭碰,忍一口氣,比丟了命好。”

  剛才的對話,梁三水盡收耳中,嘆氣道:

  “楊泉多半收了林老六的好處,跑來做這個中間人。

  他最近眼巴巴望著東市管事的位子,正缺銀錢打點活動。

  胳膊擰不過大腿,沒啥辦法!”

  白啟仍舊沒有吱聲,轉頭道了一聲謝,默默地提著魚簍離開。

  “爹,楊泉這廝太跋扈了。

  明知道你在這兒,故意裝作沒看到,連招呼都不打。”

  等到白啟走后,梁三水豎起算盤,嘴里抱怨道。

  原來那張半人多高的木質柜臺后,擺著一把寬大搖椅。

  有個皺紋縱橫的小老頭坐在里頭,晃晃悠悠,眼皮耷拉,好似睡著了。

  “陳跛子的管事肥差,他志在必得。

  本就來給咱們下馬威的,沒必要裝模作樣。

  說到底,還不是你沒出息!

  練武不成,只能當個打算盤記賬的小主事。

  斗不過楊泉這頭惡狼!”

  梁三水明顯不服氣,小聲嘀咕道:

  “楊泉有啥厲害的,不就學會一門鷂子拳么?

  全仗著他爹名頭響,才能欺行霸市。

  要我說,爹你年輕時候努把力。

  直接把楊泉他爹踩下去,現在,你兒子也不用被他兒子騎在頭上了!”

  老頭抬腳就踹,睜眼罵道:

  “你個混賬東西!凈說渾話!

  魚欄養那么多打手,紅棍才幾個?

  非得練筋大成,金肌玉絡,才能坐安穩!真以為很容易?

  老子好歹把‘鷹翻十八勢’打得像模像樣。

  你倒好,學拳犯懶,站樁叫苦,也不知道隨的誰!”

  梁三水縮起脖子,趕緊岔開話題:

  “阿七也是倒霉,小小年紀沒爹娘照顧。

  如今還碰到林老六、楊泉這兩個狼狽為奸的王八蛋!”

  老頭眼皮抬動,惋惜道:

  “那孩子人不錯,吃得苦,身子骨也結實。

  可惜了,爹娘走得早,又是打漁的賤戶。

  養家糊口的勞碌命,最難在黑河縣熬出頭。”

  梁三水默然無語,不禁感慨自個兒投胎還算好。

  否則人世間走一趟,可遭老罪咯。

  “蝦頭,過來。”

  懷里揣著大幾吊錢,白啟找到正在碼頭上搬運鮮魚的蝦頭。

  “阿七?啥事兒啊?我剛聽人說你撈到大貨了!”

  蝦頭跟旁邊的伙計說了一聲,然后興沖沖跑到跟前:

  “十斤重的烏鱧,值不少錢吧?”

  白啟笑一下沒說話,拉著滿身魚腥味的蝦頭蹲在河邊洗手:

  “走,請你吃頓好的,祭一祭五臟廟!”

  能夠免費蹭飯,那自然求之不得,蝦頭連忙答應。

  兩人就近找了一家便宜的酒家。

  開口要一份白切肉,兩盤燉爛糊的肘子,一碟蠶豆,一大盆米飯。

  菜少飯多,重油重鹽。

  俗話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白啟和蝦頭十七八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難得開葷,自然猛猛埋頭干飯。

  “對了,你爹之前打算送你去武館?拜師得多少大錢?”

  白啟把泛著油花的湯水倒進碗里,筷子拌動。

  一口米飯一口肉,有種無限的滿足。

  魚蝦螃蟹填不飽肚子,想要營養充足,還是得補充油水。

  “我爹打聽了好多家,內城有名氣,招牌響的,肯定進不去。

  光孝敬師傅的茶水費,就得二十兩銀子!”

  蝦頭像餓死鬼投胎,只顧著吃肉,含糊說道:

  “我也沒想著學多厲害的本事,懂幾招把式夠唬人便成!

  外城有兩家武館,白虹門練的是‘金蟬功’,松山門打的是‘磐石拳’。

  拜師都不貴,五兩銀子即可。

  包住宿,伙食另算,以三個月為期。

  阿七,你也想學武了?

  照我說,早該這樣!

  打漁只會受欺負,成為武者才能讓人叫你一聲‘爺’!”

  白啟眼神閃爍,雖然對黑河縣那些武館底細,不太清楚。

  但他覺得大部分好的東西,往往只有一個缺點。

  那就是貴!

  尤其武功這種安身立命的獨門技藝!

  一兩銀子,就是一千文錢。

  當然,真用銅板換,通常兌不到這個數。

  畢竟銀子更稀罕。

  武館拜師,孝敬茶水。

  五兩銀子只怕是入門檻的價格。

  想練成厲害的拳腳武功,絕對不止這個數。

  “你本來想去哪一家?”

  白啟要了一壺粗茶,咀嚼嘎嘣脆的蠶豆。

  “松山門。”

  蝦頭把碗里米粒舔干凈,摸著滾圓的肚子:

  “他們那里有教‘鐵襠功’,我爹說了,學成這個,以后討婆娘吃得消,還能生男娃!”

  白啟臉皮一抽,瞥了一眼干干巴巴瘦成猴的蝦頭:

  “你爹真是深謀遠慮。”

  蝦頭舒舒服服打個嗝兒,也給自己倒杯茶水,嘿嘿笑道:

  “阿七,要不跟我一起拜師松山門吧。

  里頭師兄個個講義氣,出事也愿意罩著你。”

  白啟算看清楚了,蝦頭根本就沒好好練功有所成就的意思,只是找“靠山”撐腰。

  不過黑河縣大多數的賤戶,拜師學武無非圖個“人多勢眾”。

  武館也好,魚欄、柴市、火窯這些也罷。

  跟上輩子的“社團”沒甚么差別。

  大多數人只想聚眾抱團不受欺負。

  “攢不下那么多銀子,魚欄的攤位要漲價,往后還得為過冬做準備,哪有錢拜師進門。”

  白啟故意露出苦惱的神色,蝦頭見了,小眼睛滴溜溜轉著,又說道:

  “其實,你要練功學武,也不是沒別的辦法。

  有個松山門的師兄跟我說,縣上很多小武館招牌被砸,收不到拜師的徒弟,混不下去,私底下就賣拳譜換錢。”

  白啟眉毛一挑,很是詫異。

  他以為武館應該把功法秘笈啥的,看得比命還重才對。

  怎么可能拿出來賤賣?

  瞅見白啟震驚的表情,蝦頭嘿嘿一笑。

  心滿意足下,也不再賣關子:

  “這就是你外行了,阿七。

  武功不是拳法招式那么簡單,其中包含怎么練、怎么打、怎么進補的一套完整訣竅。

  比如,松山門的磐石拳。

  要把雙手插進一口裝著鐵砂或者石子的大鍋,磨掉幾層皮,拳頭才能堅硬。

  所以他們治外傷很有經驗,不然到時候拳法沒有練成,手先廢了。

  這種師傅單獨傳授的東西,才是根本。

  拳譜啥的,就幾招花架子的把式,田地里的莊稼漢都會。

  撿到秘笈就能練成,全是瞎扯,只存在于話本小說。”

  白啟眼神微動,又問道:

  “武功大成,拳法厲害,有沒有啥專門的說法?”

  他正是看中蝦頭平時待在碼頭幫工,消息很靈通,才特意請吃這么一頓“大餐”。

  蝦頭撓撓腦袋,照著松山門師兄的閑談對話,復述道:

  “好像是分…練筋練骨,練皮練氣四個層次。

  他們又叫這四大練為‘金肌玉絡’、‘汞血銀髓’、‘水火仙衣’跟‘周天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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