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之維和唐門長、大老爺談話的時候。
李子壩公館里的劉莽，也得知了張之維的回來的消息，他立馬安排人去請張之維過來一見，但衛兵才剛走出去，就又被他叫了回來。
“算球算球！莫去找張之維了，”劉莽煩躁地揉了揉眉心，“你去，把樊哈兒給我叫來！”
“是，大帥！”衛兵領命而去。
沒過多久，穿著一身筆挺軍裝卻難掩彪悍之氣的樊鵬舉，咧著嘴，喜氣洋洋地推門走了進來。
“笑，日嘛你那張批臉硬是笑嘻了！”劉莽正一肚子火沒處發，看見他那副模樣，張口就罵。
“嗨呀，我說劉大帥，這是哪個又把你惹到了嘛？”樊鵬舉渾不在意地笑道，“委座都要帶著大家干倭寇了，這么大的喜事，你還不準我笑一下嗦？”
“干干干，你日嘛就曉得干，你不曉得老子都焦頭爛額了嗎？”劉莽罵罵咧咧道。
“這種事你不高興，你焦啥子？”樊鵬舉道：“再說了，這幾個月你不是搞了楞個多球的錢嗎？德械師都能裝好幾個了，我說你焦啥子，你有啥子可焦的，要焦嘛，也該那些土老財去焦撒！”
“是的，他們是在焦，但他們焦到老子頭上了，我日嘛，天天都像蒼蠅一樣纏到老子，要老子去解決張麻子，你進來的時候，難道在外面沒有發現？”劉莽問。
“解決張麻子，咋子回事喲？”樊鵬舉收起笑容道：“幾天前，我們不是干了一群棒老二，然后公布已經把張麻子剿滅了嗎，這件事已經了結嗎，張麻子被剿滅了，他們還沒完沒了的找你干啥子？”
“他們不信的嘛！”劉莽道：“他們說張麻子神出鬼沒，是殺不死的，是殺不完的，他們覺得老子在嚯他們，是在想騙他們的錢，然后拿著錢滅了幾窩普通的賊娃子交差，實際上根本沒去找張麻子的麻煩。”
“他們總算是反應過來了。”樊鵬舉小聲嘀咕了一句。
“樊哈兒，你說撒子？”劉莽眼睛一瞪。
“我說，你直接不卵他們的不就行了嗎？”樊鵬舉道：“過幾個月，張麻子不出動，他們不就曉得是真的被剿滅了嗎！？”
“樊哈兒，你說的輕巧，你把他們都當成是你啊！”劉莽沒好氣道：“他們開始有點反應過來了，說老子我收錢不辦事，養寇自重，甚至還有極少數人在小范圍的討論，說老子是在和張麻子合作搞他們的錢。”
聽到這話，樊鵬舉眼神一凜。他雖然看似粗豪，但能混到如今地位，絕非蠢人，道：
“雖然這是事實，但這種事可不能傳出去，現在還沒怎么動的地主，大多都是咱們的基本盤，不能得罪狠了，不然要眾叛親離。”
劉莽說道：“就是這個道理，所以我暗中派人，把那幾個亂嚼舌根子的給辦了，但這只是治標不治本，歸根到底，還是我最近搞的太狠，沒得信用了，我必須趕快把這件事畫上一個句號，不然一直這樣下去，收不了場！”
“我懂了，大帥！！”樊鵬舉說道：“現在的情況就是，你說已經把張麻子解決了，但那些地主老財們不相信你有能力把張麻子解決了，他們覺得你在騙他們，想搞他們的錢。“
“而如果張麻子真的不出來了，他們也不會覺得是你真的把張麻子給滅了。他們會覺得，張麻子其實就是你引過來的，你們兩個是在合伙搞他的錢。”
“歸根結柢還是張麻子有些太神了，他們覺得你搞不定，如果你搞定了，要么你騙人，要么你和張麻子是一伙的。”
聞言，劉莽說道：“對頭！樊哈兒，你他娘真是個天才！現在你說，該咋個整？”
“我曉得個錘子喲！”樊鵬舉雙手一攤道：“這還是要等小天師回來之后，找他來解決，你說他也真是的，我們只是讓他假扮一個搶地主錢的土匪，他倒好，搞得跟個天兵下凡一樣，收不到場了。”
“我也是這么覺得的，必須要找他善后，如果他善不了后，我就…我就…不給他尾款了。”劉莽咬牙切齒道。
他和張之維約定好了，張麻子計劃搞到的錢五五分賬，他從地主那里敲詐到的保護費，因為有很大一分別用于剿匪去了，還在計算，所以他沒有結給天通教會。
“大帥，你想賴小天師的賬啊，這日嘛怕是有點惱火喲！”樊鵬舉說道。
“啥子叫賴賬？老子只是想他幫忙處理一下爛攤子而已，如果他處理好了，我雙手奉上。”劉莽說道：“正好，小天師剛剛已經回來了，你跟我去見他一面，我剛才已經把該說的事都給你說了，待會兒，你去給他說。”
樊鵬舉的臉立刻垮了下來：“大帥，你不耿直了喲！搞了半天，你喊我過來，是讓我來背鍋的？”
“廢話！你莫給我哇哇叫，你做下屬的，不給老大分憂，要你來干啥子？”劉莽理直氣壯，大聲道。
樊鵬舉一撇嘴，心里吐槽，誰哇哇叫啊，比聲音大，你當大帥的吃得好啊！
隨后，兩人叫上衛隊，開車抵達天通煉鋼廠。
他們到的時候，張之維和唐門長等人的談話已經結束了，他正在和王藹一起參觀才從花旗國運來的制作盤尼西林的設備。
現在制作盤尼西林很麻煩，雖然是小小的一管藥，但其中涉及的東西卻是極廣，需要的設備一大堆：固體表面培養設備、液體深層發酵罐、過濾設備、溶劑萃取系統、結晶設備、冷凍干燥設備…
這些設備里，大部分都能用錢直接買到，但唯獨“液體深層發酵罐”和配套的“離心萃取機”這兩個技術最密集，最高端的設備，沒點渠道，錢再多也買不到。
它們也是通過約翰的關系，以“廢品”的形式才弄到手的。
張之維看著面前的“高科技產物”，以他的眼光來看，這兩玩意兒實在算不上多高科技，甚至可以說做工粗糙。
深層發酵罐就是一個“立式大鋼桶”，直徑接近三米，長度六米多，通體不銹鋼打造，沒有花哨的涂裝，保留金屬原本的銀灰色，一側有閥門，表盤，底部有三層攪拌槳，每層有四片弧形葉片，像船用螺旋槳的縮小版。
離心萃取機則像一枚“臥式金屬炮彈”，有一種小而精的機械感，長兩米，直徑六十厘米，重量約一噸，機身旁邊有電機…
“會操作吧？！”張之維問。
“帶回來之前，我安排了一群人去學習過，應該是沒問題的，不過，設備的維護是大問題，全套設備，神州都找不到替代品，就算是幾顆螺絲壞了，都難弄到配套的！”王藹感嘆道。
“這確實是一個問題！”張之維想了想說道：“設備要運行，難免會有磨損，不能期待它不出問題。”
“其他的設備都還好說，可以從國外安排人過來修，可這發酵罐和萃取劑是我們以‘廢品’的方式搞來的，沒售后的。”王藹說道。
張之維沉吟片刻：“去找天工堂的人試試？”
“他們煉器的，對這方面在行嗎？”王藹很是懷疑。
“試試看吧！”張之維說道。
“那我們就把這個制藥的實驗室，放在煉鋼廠？還是其他地方？”王藹說。
“這里運輸方便，還很安全。”張之維問，“或者你有更好的選擇？”
“倒也沒有，主要是我看張師兄你送了好幾批藥出去，所以考慮要不要換個地方？”王藹問。
張之維想了想，搖頭道：“沒必要，那些地區交通不太方便，建在那里就是舍近求遠了，再說了，一同打倭寇，在這方面，要一視同仁，就建在這里吧。”
兩人剛剛敲定，劉莽和樊鵬舉就找過來了。
張之維和王藹對視一眼。
“我們搶來的錢，該分的部分，都已經分給劉莽了，但劉莽敲詐過來的錢，一直拖著沒給。”王藹說道。
“他們想賴賬？”張之維有些詫異。
“倒也不是，最近他有些焦頭爛額，估計拖著是想手里捏個籌碼，請張師兄幫忙吧。”王藹說道。
“走吧，去見見他！”
隨后，張之維在辦公室里見了劉莽和樊鵬舉。
一見面，甚至都來不及客套，樊鵬舉就哭喪著嚷嚷道：
“小天師啊，我的好小天師啊，您可算是回來了，您再不回來，劉大帥的公館都要被那些土財主給拆嘍！”
“好了好了！”張之維用著川音回復：“莫發披風，有話好好講！”
樊鵬舉訕訕一笑，把當前的困境給講了一下。
聽完，張之維笑道：“意思是，樹欲靜而風不止，我們靜了，但他們不愿相信是吧。”
“對對對，就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劉莽說道：“小天師，您看啊，咱們之前借著‘張麻子’的名頭，錢也搞了不少，境內的刺頭也收拾得差不多了。現在全國都要一致抗倭了，我這后院不能起火啊！您看…咱們應該怎么辦，才能把這個風也給停了，來個圓滿收場了？”
“這簡單啊！”張之維道：“既然他們不相信，那我們就滿足他們的要求，給他們來個轟轟烈烈的退場，不過嘛…”
張之維一字一頓道：“得！加！錢！”
“還來？！”劉莽瞪大眼睛，“可行嗎這？”
張之維淡定道：“有啥不可行的，讓他們再大出一波血，就是要讓他們覺得，這是最后一錘子買賣，不這樣做的話，他們不放心。”
“可如何才能讓他們覺得，這是最后一錘子買賣呢？”劉莽問。
“簡單！”張之維笑道：“你就放出風去，說費盡千辛萬苦，終于請動了我親自出手剿滅‘張麻子’。”
劉莽先是一愣，隨即眼中精光一閃，興奮地接話：“然后我再告訴他們，小天師您法力無邊，但出手的‘功德金’…可不便宜！要他們各家根據實力，再湊一筆‘誅魔功德金’？狠狠敲他們最后一筆！”
張之維豎起大拇指：“沒錯！錢到位，張麻子必定伏誅。”
“妙啊！小天師！”劉莽激動地一拍大腿，“這樣一來，咱們既能名正言順地讓‘張麻子’消失，還能再籌集一筆軍費！高，實在是高！”
他倆對話，旁邊的樊鵬舉卻是聽得一愣一愣的，之前，劉大帥還擔心小天師不管售后，打算讓他唱黑臉，用那筆扣在手里的資金拿捏一下，給己方增加一點談判的底氣，但萬萬沒想到，這個方案根本沒用上不說，還要再敲那些地主一波。
樊鵬舉心里感嘆那些地主之蠢，該結束的時候不接受，好了，現在要繼續放血了。
他又感嘆張之維這個出家人的手段之狠，哪像個出家人？簡直就是黑道作風，比他這個袍哥會的龍頭舵把子還像黑道。
依他看，黑道總把頭的名號，應該落到小天師頭上，而不是那個地耙子陳玉樓。
“高不高等以后再說，我們先說說錢的事，這次既然要做，肯定要做的像樣一點，所以…”張之維看向劉莽，緩緩道：“得加錢！”
果然是黑道總把頭…樊鵬舉心里暗道。
“理解理解！”劉莽問：“這次您親自出手收官，這‘功德金’你說怎么分，咱們就怎么分？”
“我拿七，你拿三！你贊成還是反對？！”張之維問。
不愧是黑道總把頭，一開口，氣勢就壓過了手握幾十萬重兵的大帥，我得好好學學…樊鵬舉下巴微收，作出張之維的同款表情，在心里模仿著張之維的語氣，誰贊成，誰反對…
張之維和劉莽談話，沒注意到樊鵬舉的表情，但王藹卻是注意到了，他一臉莫名的看著樊鵬舉，不知道這個胖子在搞什么鬼，為何做出些莫名動作，下巴上的肉都堆起三層了。
聽了張之維的要求，劉莽略一沉吟，想到此次確實需借重張之維的威望和能力才能完美收場，便爽快應承：
“上次清我五叔的門戶，我七你三。這次收官您出力最大，您拿七，我拿三，公平！”
“爽快！”張之維笑道：“劉大帥是耿直人，我們之前的合作一直都很愉快，希望到最后依然愉快！”
“必須愉快，袍哥人家，絕不拉稀擺帶！”劉莽知道張之維意有所指，點明道：“之前的那筆錢，是因為有點賬還沒算出來，等到最后的這一筆‘功德金’到位了，我一并給小天師你送過去，絕對分文不少。”
“劉大帥的話，我肯定是信得過的。”張之維笑道。
說罷，兩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