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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再見蛤蟆

  庭院寬闊,巨木交錯縱橫,搭建成支架平臺,托舉高聳舟船。

  桅桿林立,過往者無不隔開圍墻,抬頭仰望六丈福船的雄闊。

  立身于船首下。

  木質清幽,桐油焦苦,秋日桂香。

  三者混合交織,組構成一種獨有的新生氣息。

  工匠們無一例外停下手中活計,目視梁渠繞船一周,踏上尚未刷漆的甲板,挨個艙室檢查構造。

  劉全福抓住繩索緊隨其后,主動介紹船內艙室,同時匯報進展與預計工期。

  “九月份從您宅上收到材料,我們便按照圖紙搭建福船。

  該說不說,梁大人送來的材料切削簡直完美,嚴絲合縫,老頭我干了幾十年,沒見過那么漂亮的手活!

  做木匠活,最難的其實就是這部分。

  剩下的,只需按照圖紙一步步往下做,哪怕不是木匠,換心細夠機靈的一樣能來。

  眼下您看得到,主體構架基本建好,只剩下部分地方需要打磨插板,最后再刷桐油,以前當天刷,當天用,十個時辰夠桐油干的,但那船不下水。

  如今不行,桐油完全干燥、固化,至少要一個曜日期,接下來大頭時間全會用在等料干上,進度基本是能確定的,所以請梁大人放心,十一月上旬之前,必能完工!”

  梁渠非常滿意。

  作為河泊所官員,水利需知曉一部分,船只建造亦要懂得一些。

  不說對各類船只結構如數家珍,至少一艘大船要用多少人力,多少木料,多久完工,全得拎得清,以免日后布置出荒唐任務。

  除去部分用寶材搭建的船只有所不同,正常造一艘大船,材料,人手充足情況下,保底三月。

  《使琉島記》里頭記載的大舟,從朝廷下令到建造完成,用的時間正是三個月。

  不過那是八丈大船,比梁渠的福船要更大一圈。

  考慮到劉全福本來不算內行,縱然有河貍幫助,兩個多月能夠完成,已經相當不錯。

  “福叔能在十一月交船,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

  劉全福笑道:“多虧河泊所那邊有大師傅幫襯,九月份提供不少人手,親自指導經驗,否則說不得要手忙腳亂一陣。”

  梁渠轉身:“大師傅?什么大師傅?”

  劉全福怔住:“大人您不知道?”

  梁渠搖頭。

  “婁應極,婁師傅!不是說河泊所里每個七品以上官員,朝廷皆會派造船師傅幫忙建造自己的專屬船座嗎?大人不知?”

  有這種事?

  梁渠自己身為都水郎,居然不知道都水郎的待遇福利?

  “那天婁師傅領上十好幾個幫工來,我們也納悶,但婁師傅確實是河泊所造船師不假,許多圖紙上寫得不明的地方,他全懂。

  婁師傅還和我們說,他兒子如今在平陽縣里頭當河長,大人您一點有印象沒有?”

  “河長…”

  梁渠咀嚼詞匯。

  自己手下河長共有九人,沒記錯,里頭正好有一個姓婁的年輕人,年紀二十有一。

  “福叔你說的婁師傅,年紀多大?”

  “他說自己屬牛,天生勞碌命,為家里幾個小子操碎心,我瞧面相,應當有四十五。”

  梁渠挑眉:“那我是有印象。”

  “對嘛!”劉全福松一口氣,擔心自己真讓人給騙了,“那婁師傅教我不少東西,朝廷的師傅跟咱們鄉下的就是不一樣,不少手法我聽都沒聽過,怪厲害的,半點…”

  劉全福徐絮絮叨叨。

  梁渠知曉前因后果,心如明鏡。

  哪有什么幫忙造船一說,分明是那婁師傅借機會,上趕著示好。

  四十五,二十一。

  兩人多半為父子關系。

  劉全福口中的婁師傅,恐怕有使不少銀子,方把自己兒子塞到梁渠麾下。

  上頭的人關注梁渠。

  下頭的人一樣注意。

  混到誰手下當差,上司性格如何,對日后自身前景全有說法。

  盡管河伯河長的分配發生在洪水之前,但清繳鬼母教一事,連跳兩級的梁渠早已嶄露頭角。

  真是腐敗。

  社會的不良風氣不知不覺就吹了進來。

  冉仲軾擬定名單時,估計不聲不響收不少回扣。

  梁渠暗暗記下婁姓河長,從滿是桐油味的福船上下來,回顧福舟,心頭甚慰。

  一切皆有條不紊地進行。

  稍微算算,十一月上旬,恐怕是所有獎勵集中爆發的時間段。

  大概率獲得價值五大功的天材地寶,半卷《青龍殺經》,外加福船。

  大事全湊一個節點上,頗有過年等紅包的期待意味。

  蒸蒸日上!

  大澤。

  水波卷動長草飄向遠方,鱔魚探出泥洞,吐露氣泡。

  礁石后,龍平江,龍平河二人隱藏身形,目視河流中看似釣螃蟹,實則一直左顧右盼的大魚。

  那日搶完螃蟹,美滋滋吃上一頓,隔天大早,兄弟二人便發現抱住魚簍,專撿大螃蟹的異種怪魚重新出現。

  只是對方意圖過于明顯,重回故地不說,還斜著魚眼釣螃蟹,時不時回個頭…

  這哪是釣螃蟹,分明是釣龍人!

  龍平河憤憤不平:“大哥,那魚實在囂張,咱們再搶它一回吧!”

  一連數天,全能見到那魚意圖明顯地釣人,實在令人憤慨。

  龍平江面露猶豫。

  “不太好吧?”

  翌日清晨。

  秋水蕭蕭,魚簍空空。

  肥鯰魚生無可戀地漂浮水面,泛黃落葉貼上白肚。

  梅開二度…

  哀莫大于心死。

  獺獺開立于塘石之上,發出尖銳爆笑。

  肥鯰魚大怒,一記甩尾把獺獺開抽入水中。

  每日拍磚三百,一點用沒有!

  “事已至此。”

  梁渠嘆一口氣,端出鐵鍋安慰肥鯰魚,“今天開蟹宴!抓不到就抓不到,隨緣吧,來嘗嘗剛出鍋的蟹黃面!”

  抓蟹第八天,整個池塘全是魚簍,用來待客綽綽有余。

  浪云樓的師傅也是天不亮趕到,總共三個大師傅,二十個學徒,一同工作,拆蟹,做準備,銀子流水一樣使出去。

  大鍋蟹黃面剛從灶房里端出來,讓東道主先嘗嘗味。

  龍人的事,怪不得阿肥。

  肥鯰魚精神一振,兩根長須甩甩,顧不得后腦作痛,湊到塘邊,張大嘴巴。

  梁渠鏟出一碗,一股腦給它倒嘴里,熱氣騰騰的咸鮮香味炸開。

  肥鯰魚用須子刮干凈碗底油脂,合攏嘴巴大口咀嚼。

  煩惱全消!

  不能動,拳頭,全都有。

  “貍總工,吃飯!”

  早注意到分飯,不好意思上前的大河貍扁尾巴拍地,立馬放下手中啃到一半的木樁,帶上自己的木碗邁步跑來。

  河貍,江獺,每只獸皆領到屬于自己的一份。

  所有獸大快朵頤之際。

  一只蛙頭頂開荷葉,探出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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