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索,卷動枯葉從兩獺中間飄過,落進池塘,漣漪一圈圈地蕩開。
黃袍掛立枝頭,飄搖鼓脹。
沒有言語。
沒有試探。
沒有遲疑。
足足十六只江獺包圍成的戰圈內,兩族首領后肢蹬地,雙向奔赴,戰成一團,左右騰挪間,爪爪到肉。
僅僅兩天時間,獺獺開的《猿拳》半生不熟,虛有其表,且梁渠跟老和尚境界差距極大,做不到高屋建瓴,為江獺量身定改拳法。
故而獺獺開使用起來相當笨拙,揮出一記綿拳,挨上兩下重爪。
反復幾次,它意識到不對勁,再打下去恐怕要輸,索性放棄猿拳,改回野性毆打。
反觀疤臉獺,自九月起操練《羅漢爪》,一月有余,不說完全掌握,至少有模有樣,利爪揮舞,氣勢駭人,上來對毆完全占據上風。
然獺獺開經受澤鼎補全,今非昔比,體魄上略勝一籌,越挫越勇,恢復野性毆打,雙方竟殺得難解難分,于池塘邊化作兩股褐旋風纏斗。
疤臉獺心中大駭。
數日不見,昔日手下敗將膽敢挑釁不說,實力竟強出不少!
自己勤苦修煉佛陀所傳法門,拿它不下!
獺獺開體會到自身強大,信心大漲,熟悉疤臉進攻節奏的它開始站穩腳跟,嘗試反撲,抓撓疤臉腦袋,漸漸扳回幾分氣勢。
不對…
梁渠觀戰之中覺出蹊蹺。
疤臉江獺要氣勢有氣勢,要技術有技術。
獺獺開只一次補全,不是進化,縱有體魄優勢,亦不該如此悍勇,落入下風還能觸底反彈。
梁渠環顧左右,瞥到池塘后,恍然大悟。
不能動半浮出水面,前肢雙爪牢牢扣住池中巖石,長尾甩動,雙角涌泛青光。
從華珠縣出發到今日,足六天時間,不能動的復蘇終于恢復,適才一直給獺獺開光環,上增益buff。
同為天神手下,自然相親相愛一家獸。
獺獺開毫無武德,申請外援!
“不到六天恢復一次…”
兩獺相爭,給予梁渠一個極好的觀察機會,他暗暗記下時間。
如是說來,復蘇的爆發下的尷尬期不算太長,相當給力。
至于回血效果,尋常增益如何,暫且不知。
好在眼下有一個絕佳的觀察模板。
擁有光環增益的獺獺開以傷換傷,雙爪揮舞,打出氣勢,打出風格,打得身后一眾小崽子嗷嗷叫。
每每讓疤臉攻擊到,不消片刻傷口蠕動止血,疤臉則多處掛彩,體力消耗甚巨,越打越衰。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勝利天平早早傾斜。
陷入苦戰的疤臉懷疑獺生,全然不知自己正經歷一場毫無公平可言的戰斗。
與它對戰的是一點五倍的獺獺開!
池邊小屋,大河貍抱住木樁,一對長門牙甩出殘影,緊張地啃噬出大片木屑。
獺獺開一族的五只江獺瞧出首領勝利在望,又蹦又跳。
然十六只江獺相互之間挨靠得緊,蹦跳之下總有摩擦,擊打,一兩次偶然磕碰,火星迸發,成功引爆火藥桶。
剎那間,整個池塘從首領單挑變為族群大混戰。
勝負天平再度傾斜轉化。
梁渠仔細觀察江獺們的氣息變化,擁有光環幫助,它們整體實力上漲一成有余。
但是沒用,十二對六,縱然獺獺開占據優勢,不能動的光環擴散至全部己方江獺,二打一之下一樣兵敗如山倒,無回天之力。
半刻鐘后。
獺獺開慘叫一聲,落入池塘,濺起大片水沫,它的族獺們緊隨其后。
疤之一族揪住敵人后頸,從鵝卵石路上拖到池邊,一個接一個踹進池塘。
水花四濺,待水沫散去,漂浮起只只江獺。
恥辱沒有洗刷,并且不斷增加。
不能動失望搖頭,甩動尾巴,重爬上岸。
拳頭覺得無趣,潛水入塘,繼續穴居。
梁渠控制水流翻涌上岸,沖刷血腥。
河貍們自覺從屋內走出,拿起墻邊毛刷,刷洗鵝卵石縫隙間殘留血污。
疤臉江獺走到池邊,啐一口唾沫,瘸著一只后腿,抓下樹梢上的飄晃黃衣披到身上,再用利爪挑開眼角腫脹處放血。
收拾妥帖,疤臉獺對梁渠雙爪持禮,隨后帶領族群離開庭院。
梁渠目視它們穿過圓門,片刻不到又折返回來,咧嘴一笑,指向太陽。
“大師近日繁忙,不在屋內,或要十多個日夜回來。”
梁渠不確定江獺懂不懂月的概念。
疤臉獺若有所思,它躬身一拜,跳入池塘,身后十一只排成一排,相繼躍入。
噗通噗通…
池塘下起餃子。
肥鯰魚抱住魚簍從地下河流里探頭,望見長蛇一樣的江獺隊伍踩水離去,再見到漂浮在水面上,生無可戀的烤魚兄弟,不明所以。
又打輸了?
肥鯰魚湊上前,并攏兩根長須。
兩千條烤魚,替烤魚兄弟找回臉面。
獺獺開沒有回應。
它生無可戀。
梁渠摘下肥鯰魚背后魚簍:“找到龍人了嗎?”
肥鯰魚搖搖腦袋。
梁渠摩挲下巴道:“那明天去別的地方試試。”
龍人從深水區來淮陰,必然有不為人知的目的。
大概率不會一直逗留在望江埠附近,其他埠頭亦有可能,得廣撒網。
鮫人有鮫人淚,龍人不一定有龍人淚,但深水區生活那么久,總該有什么好東西傍身,不然怎么混大澤?
肥鯰魚晃晃腦袋,示意自己一定會找到龍人,它每日敲磚三百,勢要一雪前恥!
一雪前恥…
江獺一樣把這詞掛在嘴上。
梁渠選擇祝福,他打開魚簍,里面滿滿一筐肥蟹,稍稍掂量,個個不小于七兩。
全倒出來,地上滑出一塊圓石。
梁渠拿起圓石,塞進魚簍還給肥鯰魚。
那圓石至關重要,是肥鯰魚用來比對螃蟹大小的關鍵。
收完螃蟹,江獺一家仍舊漂浮水面,雙目無神,明顯指望不上。
梁渠喊話河貍一家。
“干活了!”
河貍一家從木屋中跑出,隨身帶有大把草繩,挨個撿起地上螃蟹,捆縛好蟹足蟹鉗,根據公母,分別放入池塘中半浸沒的蟹簍。
“月底給你們多結兩塊礦石,新船樣式我已經畫好,馬上就能開工。”
倒不是梁渠黑心,見不得片刻空閑。
建造對河貍來說等同于吃飯喝水,不干活牙癢癢,總想啃點什么。
大河貍手上不停,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