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成群結隊的寶魚游躥而來,爭相覓食血丸,等候已久的軍漢齊齊拉繩。
青色絲線繃得筆直,整張漁網跳出泥沙,急速上浮,將覓食的寶魚團團包圍!
噼里啪啦。
魚身劇烈掙扎,碰撞,紛紛的水沫四濺開來。
梁渠從未見過那么多寶魚上網的場景,盡管知道這上百條寶魚提供的精華或許不如半條金鑼魚,視覺感官依然震撼。
梭舟互相拉動,快速靠攏,讓寶魚墜入網帶,無法逃脫。
黑魚、鯧魚,一條接一條的凡魚甩出網外,徒留小臂長,長得像個棒槌似的“錘頭魚”。
錘頭魚,江淮大澤常見的集群寶魚之一。
同等大小,二到三條方能比擬一條虎頭斑,比牛角鯧更是差出許多。
“銀沙!”
軍漢從網里撈出一條銀光閃閃的大寶魚,神色振奮。
外勤主薄高喝:“好!上船找我稱重,有五斤,記你們四人一功!”
銀沙品質比錘頭魚好得多,一斤魚少說能賣八兩,不小心隨著魚群混入其中。
其余軍漢羨慕對方好運,找魚動作愈發熱烈,企圖從自己的漁網中找出混雜著的好寶魚。
真是勃勃生機,萬物競發。
梁渠憶往昔崢嶸歲月,當年能抓到一條銀沙,他亦會高興許久。
那大抵是他最快樂的時光…
梁渠腦海里閃過宅院,閃過佳肴,閃過水獸,閃過龍女…一下子不那么肯定起來。
“看!太陽!”
“丙火!丙火!”
軍漢抬手斜指天際。
人們仿佛得到指引,紛紛抬頭。
耀眼的光芒閃耀天空。
碩大的日輪像是融化的蠟燭,滴下大團蠟油,蠟油幾番顫動,又團作一輪圓融烈日,光耀四方。
人間茫茫純白。
梁渠瞇上眼,盯住比平常太陽小一大圈的小烈日,撐住欄柵,心情振奮。
“終于來了!”
有沒有大保底,即見分曉!
“小心,有精怪!”
“我來!”
梁渠燃燒金目,張弓搭箭,頃刻間,一道寂靜冷光劃破長空。
噗嗤。
鮮血蓬散翻涌。
貫穿前后腦顱的精怪墜向水底。
“一條狼魚,撈起來,今天給兄弟們加餐!”
“好!”
“梁大人威武!”
江淮大澤深處。
河泊所捕魚船隊大獲豐收,龍宮中庭愁容慘淡。
蒼青大蛇吐信:“你說,赤鱗它們叫人族武圣抓去了?”
蛇妖匍匐在地,戰戰兢兢。
“回鱗大人的話,小的從平陽府打探到消息,為查虛實,一路往南,去到了寧江府,找了幾天方在一處港口里發現武圣座駕。
應當停泊有好幾日,船上獨一些仆從清理打掃,當時沒敢靠近,只遠遠觀望幾眼。
港口里,赤鱗它們四個全讓鐵鏈穿了脊椎,栓到前頭,當牛馬使喚…”
“真是武圣?”鱗大人不愿相信。
“當真,人族稱其為越王。”
“越王…”
沉默。
長久沉默。
“不靠近是對的。”
蛇妖緊繃的心神稍稍松懈。
“白猿呢?”
“看樣子…是沒抓住。”
“中間緣由可曾知曉?哪一步出了問題?”
“這…亦不清楚。”
一問三不知。
蛇妖渾身戰栗。
整件事的親歷者,唯有越王,蘇龜山,梁渠,蛇妖及大精怪。
十幾頭大精怪身首異處,四條蛇妖為武圣拘拿,莫說去問話,連靠近都做不到。
蛇妖苦思冥想:“哦,有一條!小的打聽到,赤鱗四蛇,是自己撞上武圣座駕,才被拘拿的!鄉民們全說,是河神大人見越王賢能,特意派遣使者前來輔助越王!”
蛇妖說完即后悔,恨不得用尾巴抽自己。
自己為什么要多說半句,狗屁河神。
一聲輕嘆。
“下去吧。”
蛇妖一凜,連忙道是,磨蹭地面,退出大殿。
鱗大人沉思片刻,轉身往龍宮去。
短短一刻鐘。
大地震顫,綠鱗彈動,沉眠許久的蚺大人抬首,無數蛇妖驚駭游躥。
俄而。
四條大蛇奔向四方。
蛟龍再召四柱!
洞穴。
蛤蟆坐起身子,撓撓屁股。
“真煩。”
嘩啦。
蛙足蹬地,狂流呼嘯。
報信大蛇猝不及防,為水流帶倒砸地。
老蛤蟆站在大胖頭頂,上躥下跳,大聲叫好,待大蛇離去,它扒住大胖腦袋,用力后拉。
“長蟲真是亡我蛙族之心不死,無怪乎前陣我居住家中,心神不寧,似被妖窺伺,如今終于知曉緣由,定是那長蟲要使什么陰謀詭計,坑害我蛙族大王!”
大胖被迫后仰蛙頭和長老對視,神色大驚。
“竟然如此?”
二胖目露兇光,爪蹼往自己短胖的脖頸上比劃。
“長老,既然如此,不如我們蛙族先下手為強!做掉蛟龍!”
“蠢貨,萬萬不可!”老蛤蟆從大胖腦袋跳到二胖頭上,連錘數下。
二胖縮縮大頭,不解道:“長老,為何不可?”
老蛤蟆蛙眼中閃過精芒:“時機未至!大王潛蛙在淵,雖天賦絕倫,卻仍差那蛟龍半籌!”
大胖二胖對視。
時機未至?
“蛙長老,您以前不是常說,時機已至,今日起兵,是大王一直不同意…”
老蛤蟆背負爪蹼,四十五度角仰望蓮葉,長聲嘆氣。
“誰沒有年輕沖動的時候呢。”
二胖撓撓頭。
明明去年鑄造神兵時還說過要爪刃蛟龍,一年不到呢。
長老衰老的那么快么?
大胖虛心詢問:“長老,您說,我們該等到什么時候?”
“哼,飽經風霜的智慧告訴我,蛙族稱霸大澤之日,不會太遠!”
二日凌空。
熱浪和水浪混合,分不清兩者邊界。
“冰水呢,還有沒有,救一救啊?”梁渠倒倒水壺,空空如也。
“騰出來裝魚,凍魚了,你要喝?泡開來一股子魚腥味,咱們出來十多天了,哪有那么多冰水給你喝。”柯文彬單穿一條褲衩坐在陰影里,對著冰臺吹。
反正船上都是男人,無所謂。
“十多天了么…”
梁渠默默算數,發現出發距今,已過一十三天,丙火日第二日出現。
十一天,澤鼎一點動靜沒有。
不知整個丙火日結束前會不會有動靜。
“大人,船上硝石剩有不少,廚房里亦有綠豆,要不讓廚子做些綠豆涼湯?”外勤主簿作揖問道。
“速去!此乃軍令!”
“是!”
噗通。
梁渠腳踩欄桿,跳入水中。
豈料大澤表面一層曬得發燙,一連下潛十數米方感覺到涼爽,渾身痛快,毛孔大張。
值此時刻。
肥鯰魚忽有傳訊。
“蛟龍又叫四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