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塘石的縫隙中滿是叢生的茸茸青草,葉身彎曲,葉尖耷掛著雨珠,斜斜地墜下。
牛毛細雨飄搖不定,打落進池塘,濺到木板上印出一個個褐色小點,又在江風中淡化。
尚未封頂的小木屋以圍塘石為地基,從水上蔓延至水下,兩只小河貍叼著木條進進出出,不斷地為小木屋添磚加瓦。
難以想象整個占地十多平的小屋在四只河貍精怪的共同努力下,只用上不到旬日時間便建造完成大半。
眼瞅再來兩三天便要封頂竣工,整個工程的總設計師大河貍被梁渠叫了出來。
大河貍拖著尾巴坐在地上,它伸出舌頭舔舔爪子,用口水梳理抹平腦袋上幾根翹起的毛發。
整理規矩后,大河貍邁著步子走出木屋,來到池塘邊面見房東。
梁渠望向水邊的老硨磲,示意老硨磲上前替他交流。
作為妖獸的老硨磲看似一無是處,除去防御高與壽命長外沒有任何優點。
但它的精神力實打實的強悍,能夠憑借意念與有智慧的精怪進行淺層次交流,正好作為他與河貍溝通的中轉站。
而且梁渠十分懷疑,河貍一家是老硨磲引來的。
那天肥鯰魚一眾水獸來到池塘,河貍一家的表現十分驚恐,第一反應就是望向老硨磲。
這一點很微妙。
河貍下意識的把老硨磲當做求助對象。
或許是老硨磲每天往來大澤,偶然碰上想找地方度過丙火日的河貍一家,提上了那么一嘴,事情便那么順理成章的發生。
甚至有可能兩方很早之前便認識。
活過千年,大半時間在大澤中,認識一些安全無害的精怪不是不可能。
否則梁渠不太相信河貍會在不了解房屋主人性格,習慣的前提下,隨便找個花園安頓全家。
他讓老硨磲負責溝通,同樣是考慮到兩者皆為水獸,相互間信任度會更高。
伴隨著老硨磲不斷冒泡,大河貍不斷點頭。
河貍牌造船廠似乎有望掛牌營業。
若是能掛牌,讓河貍一家一直住下去都沒問題。
只不過,想要讓別人干活,繞不開一點——報酬。
幫別人造東西,不能白打工。
老硨磲轉述河貍的要求。
梁渠反問:“你們想要什么?”
人喜歡銀子,不是因為銀子能當飯吃,而是銀子能換來飯吃。
給劉全福銀票沒問題,河貍不一定喜歡.
它沒法拿著銀票跑到錢莊換銀子,再捧著銀子跑到市場上置換自己喜歡的東西。
那太過為難一只河貍。
大河貍立直身子,兩只爪子上下揮舞,虛空捧起什么放在嘴巴下咔咔咔地啃.
然后它挪到梁渠腳邊,用爪子抱起他的手掌,幫忙握成拳頭,舉到梁渠面前,五趾張開。
它回頭望了望,思慮一番,又別回去一根,伸出四根趾頭。
梁渠望著自己的拳頭,再聽一旁老硨磲的解釋恍然大悟。
“每一個月要四塊我拳頭大小的金屬石塊?”
大河貍猛點頭。
合計一家四口,一個月一貍一塊唄?
“金銀塊不行嗎?”
大河貍搖頭,臉頰肉都在顫。
請訪問最新地址 它從地上撿起一個石塊,遞到嘴邊啃成粉末,紛紛揚揚落在地上,隨即呲嘴,露出自己橙燦燦的兩顆大門牙。
“金銀太軟,不夠啃?”
梁渠若有所思。
河貍一族最重要的寶物便是自己的牙齒。
大河貍的牙齒之所以呈現橙黃色,不是它不刷牙,不講衛生,而是河貍牙齒成分與尋常動物大不相同,里邊含有大量金屬元素!
元素不是憑空出現的,它需要補充,啃食金屬礦石是最主要的方法。
此外河貍的牙齒終其一生不斷生長,若不打磨,會生得太長,以至戳到腦袋。
尋常河貍啃啃樹木足夠,精怪河貍不行,必須來點“硬貨”。
啃礦石,屬于打磨,攝取二合一。
金銀雖然同樣是金屬,但質地太軟,甚至不如尋常的石塊好用。
梁渠當即同意。
金屬礦石嘛,大澤里有很多,哪怕短時間內水里找不到,陸剛師兄那邊肯定不少存貨。
狼煙武師級別的鐵匠,身邊最不缺各種礦石。
只是金屬礦石不便宜啊,河貍的效率高是高,建造成本也要翻倍…
不過沒關系。
效率是王道。
改天去劉全福那邊要兩張圖紙,雙線開工!
原本要兩個半月一艘船,直接干到它一個月一艘!
想來能在蛤蟆不太膩的同時,做到利益最大化。
得到梁渠認可,河貍抽動尾巴,趴在地上四肢齊用跑回木屋,把好消息告訴妻兒。
從今往后它們不僅每月有礦石供應,更得到了安全的庇護所!
對河貍來說,建造物品本是生活的一部分,唯一的區別在于建造的東西需要變個形狀。
四只河貍互相磨蹭,傳遞過喜悅,大河貍重跑回來,指向小木屋,又抬腿跺跺地面,伸出爪子左右扒土作刨坑狀。
“想在池塘邊挖洞?”
河貍本來只住上一個半月,度過丙火日離開,現在要長久居住,想在池塘邊緣打個洞,連通屋內外,屬于本能作祟。
梁渠環顧一圈,答應下來,只讓河貍不要挖到圍墻外邊去。
當初建立池塘,目的是為讓老硨磲與肥鯰魚它們有個地方進出。
為此整個池塘造得非常大,光半徑有五丈,十五米,直徑三十米,大致呈微橢圓形,占地有一畝多。
靠著池塘外,有一圈土地鋪上鵝卵石,種上幾棵灌木,然后是兩米高的圍墻,加起來幾乎等同于一個三進院的占地。
花銷倒不大,梁渠當時的身份已然是官員,周邊無民宅,擴建出去的土地幾乎是半賣半送的給了他。
池塘大坑的主力軍則是幾頭水獸,只砌圍墻和鋪設地面雇傭匠人花掉不少錢。
真是過神仙日子。
有帶池塘的大花園,有三進院,吃飯洗衣有人負責,實打實的地主生活。
當年頭一次去師父家,他見到的差不多也是這番場景,只是規模更夸張。
四進院,帶湖心亭的大庭院,有馬苑,狗屋,冰窖,小演武場,往來皆是仆從。
羨慕的不行。
仔細想想,自己現在當真是師父的翻版。
當年平陽鎮上有楊東雄,現如今義興鎮上一樣有他梁阿水。
別人望自己,又是怎樣的一番感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