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融地,東青平原,夔尾宮丘。
趙真業騎著龍鼻戰馬一路過來時,見到平原及山地之上都是密密麻麻、
星羅棋布的崗哨和營地,光只他看到的,粗略算了下,大約就有六七萬人之多。
頭頂上飛舞著各種馴養的交融地生物,有幾頭個頭奇大無比,落下時似能占據整個山頭,而那些小型禽鳥時不時發出長短不一的有節奏嘯聲,這應該是向地面傳遞看消息。
他跟隨著撐著征國將軍大旗的騎兵隊,踏著翻滾著塵土的道路,一路經過重重崗哨溝壑,還有遍布地堡阻攔網的關卡,行馳到了中軍大帳之前。
這時外間的迎門小鼓登時發出瞪瞪兩記鼓聲,聲傳內帳。
騎軍小隊在這里停了下來,各人翻身下馬。
蓋舒合拿下頭盔,說:「趙兄?路上不及問,你感受如何了?可曾解決麻煩了?」
趙真業說:「多謝蓋將軍介紹的禪廟,很有用,如今我已經沒有了困擾。」
蓋舒合點頭,不再說什么了。
等了有一會兒,大帳掀起,隨后出來一名軍將,對著兩個人躬身抱拳,
簡潔明了的說:「將軍有請。
兩人過了營欄,掀開遮慢,可以看到通向中軍大帳的道路兩邊站著一排守衛在此的奉職武土,個個都是穿戴著覆面重鎧,頂上插著一根白羽,左右分列分持斧戈。
趙真業一看就知道這是百里挑一的精銳,如果沒有格斗家坐鎮,光只這些人短短時間就能擊破一支數千人軍隊,無論是新式還是舊式的都一樣。
走到盡頭,帳簾掀起,趙真業和蓋舒合一起走到了大帳之中,這里空間很大,足以容納百人,居中位置所坐著的,就是這一支軍隊的統帥,帝室征東將軍速廓。
這人只是坐著有三米高下,盡管營帳足夠大,可仍感覺他一個人似是占據了一面,身上穿戴著鎏金玄甲,并且面色略帶青白,坐在那里,有一種廟觀之中神像活轉過來的感覺。
趙真業望著這人,能坐到這個位置,自身實力自不用多言,連他也隱隱感受到一股威脅之感。
在速廓的右手邊,還坐著一位戴著面紗,身著舊式青衣的女子,身上別著一把細劍,看得出她比一般男子還要高挑一些,可是對比速廓,卻顯得格外嬌小。
他留意到這人袖口繡著一只黃雀,微微瞇眼,他是與舊帝室打過不少交道的,看得出來這人就是帝室派出來的繡紋使。
這是直屬于對帝室負責的內衛,并且不是一般的身份,盡管氣息隱藏很深,可毫無疑問達到了載玄機的層次。
這樣一來,再加上蓋舒合,光是在這里出現的,就有三位來自舊帝室的「玄機軍將」了。
這種情況是很少見的。
他知道舊帝室的格斗家數目遠遠不及大順,每一個對峙的前沿陣地都是繃緊到了極點,所有的上層力量都要細細開來用,要是哪里出問題,帝室中樞需要立刻派遣人手加以支援才能撐住。
這也是為什么魏國禪一死,舊帝室就無力復圖濟北道交融地了,實在是因為全部的力量幾乎都被牽制住了,怎么也動不了,除非帝室中樞直接插手。
如果舊帝室的疆領數個地方同時出現狀況,那幾乎沒可能應付,有一下就可能全線崩潰。
好在大順同樣不是一個整體,各地中心城別說聯合起來協作了,就是通訊都不可能一致,就是一個個信息孤島。
但那是以前了,天際線一出現,那帶來的威脅可就太大了,凡是能接入天際線的中心城,都能分享技術資源信息,并能將力量整合起來,軍隊亦能做到協調統一的指揮。
而這樣的中心城不用太多,大順哪怕只調集起來三分之一的力量,就足夠將舊帝室從正面擊潰了,也難怪他們現在焦急起來了。
速廓顯然是早就認識他的,這時抬手示意,說:,「趙先生,感謝你撥冗來此,請坐。」
縱然是征東將軍,可他沒有武人的跋扈姿態,說話反而很和氣,一副禮賢下士的態度。
趙真業到了一邊坐了下來,看向速廓,說:「感謝速將軍相邀,我聽蓋將軍說話,這次是有要事找我商議,我人已經到了,那么是否可以明言?」
速廓說:「趙先生,吾等非是第一回合作謀事,所以我也便直說了。
前番因為魏將軍輕敵冒進,身死兵敗,還致我濟北道交融地疆域被大順奪取,陛下知此事后憂心,為人臣者,該為主解憂。」說著,他抬手對著遠處拱了一拱。
又說:「我帝室在濟北道中有一處秘藏,本打算借此開辟一處裂隙,屆時大軍一出,一日之內可下三山之地,并可占據那處,與那些逆賊再爭勝負。
此事我等本已秘密籌備了一年之久,然而半年多來逆賊推動場域并合,
這數十天來已延至三山及周外廣之地,若是場域連通,其足可覆我秘藏之所在,如此我一旦開啟秘藏,須臾之間就會被這群逆賊所知,這般我等計略卻再難成。」
蓋舒合這時接口說:「趙兄,搶占不了三山之地,那么我們只能另換策略,裂隙若啟,則這群逆賊必定來攻,此輩不知我等底細,我等可集聚力量伺機以待,若能將來襲玄機武者悉數斃殺在此,則先前計略仍有施展余地。」
趙真業聽了這些后,沒有說話,臉上也沒什么表情,叫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蓋舒合看了看他,見他遲遲不出聲,只得主動說:「趙兄,這一次我想邀你與我等配合,一同剿殺叛逆。」
趙真業仍是沒有回言,好似在顧慮著什么。
速廓語聲誠懇的說:「我等之前曾與趙先生幾番合作,知曉趙先生是信守承諾之人,所以誠懇邀請先生相助,并付出讓先生滿意之條件。」他頓了下,又說:「來時陛下與我私下有言,若有大功者,授封國、食萬戶、鎮軍開府,亦可許之。」
這是十分有誠意的條件了,在舊帝室要能得有以上封賞,絕對是坐鎮一方的諸侯了。
而他們對于趙真業這么禮敬,不僅僅是因為趙真業本人,更是他們很清楚,這人背后站著對面世界某些存在,如果能得到這位幫助,就能得到一個有力強援。
趙真業抬起頭,環顧一眼,說:「我想問一句,今天營帳之中,就是此回動用的所有人手了嗎?」
蓋舒合說:「難道不夠么?」
趙真業搖頭說:「要我說,不夠。」
這時候那個一直不說話的女子開口了:
‘濟北道中心城的情況我們很清楚,實力最強的玄機武者無疑就是逆賊的防務處處長陳傳,這人實力不可小,我還聽聞他曾經與趙先生有過交手....」
趙真業對此沒有絲毫避諱,說:「對,上一次是我敗了。」
那女子繼續說:「我們考慮到這人實力莫測,所以這回我可與趙先生配合,合力圍攻此人。
中心城另一位玄機武者姚知易,這人常年在交融地坐鎮,未必能趕至,
便至,蓋將軍亦能對付,還有一位純凈派的專良,陛下此回特意拘遣出一位宗室妖鬼,足以匹敵此人。
我們也考慮到了海東道的救援,屆時自有外友盟會設法牽制,令其等無從他顧,便真有變故,還有速將軍坐鎮中軍,隨時可予我支援,難道這樣還不夠嗎?」
趙真業考慮了一下,說:「垣岸公司就在陽芝,你們考慮到了嗎?」
那女子自信的說:、「垣岸公司立在陽芝所在只是分部,總部有我眼線,
我們可以確定只在濟北道,無有與我匹敵之力量。便有,也無礙,我等四面布有耳目,若得消息,可出動奔襲,四處襲擾,叫其無可擰合成力。」
蓋舒合說:「趙兄,你可放心,這一次我們能考慮的都考慮到了。」
趙真業見他這么有信心,心中暗暗思量,覺得這些人說不定早做好了沒有他參與的準備,那肯定私底下還暗藏了什么力量,只是不愿與他明說罷了。
這樣的話,倒是可以試上一試。
且這也有利于他的計劃。
拋開這個不談,其實他也很想和陳傳再戰一場。說實話,他反復復盤與陳傳那一戰,可仍然想不出自己最后到底是怎么敗的,若有與此人交手的機會,他也不想錯過。
他緩緩抬頭,說:「既然諸位誠心相邀,那趙某人可以答應加入。」
聽他這么一說,在場眾人都是面露笑容,速廓格外欣喜,說:「趙先生,那便說定了。
我朝雖看著局勢大劣,可先生當知,至多會敗,卻還不至于輸,而若像趙先生這等有實力有抱負的人加入,有朝一日未必不能重扶社稷,盡復舊土。」
趙真業明白,因為交融地黑夜的存在,再加上舊帝室有很大的疆域縱深,所以就算一路潰敗,只要帝室尚在,倒也不至于就此消亡,要是能撐到大轟撞來臨,那還真是兩說,所以這話也不是什么大話。
他說:「不知道開啟秘藏的時間定哪一天?」
速廓用人不疑,沒有隱瞞,直接說:「下月月中。」
趙真業想了下,劉海下的眼晴微瞇,下月月中,那就是還有不到二十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