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整個如意寶閣之中,一切能夠發光的金屬或器都都散發著光。
所有的光都合在一起,形成一種可以讓人眩目的寶光,或可說神光,亦可說是法光,甚至可以說是魔光。
無論是這大廳之中,還是在那里雅室之中。
天有日月星三光。
傳說之中,還有三光神水,然而很少人想到,只是一抬頭看了一眼那琉璃玉石,看到一眼其上折射的光華,整個人都被眩暈了。
眩目而入心。
心眼相通,由眼入神。
神無所思,又名定止清靜,但當這一切都是被動的,被一片光芒占據之時,便是中了法。
趙負云閉眼的那一瞬間,念頭已經下沉,但是那寶光依然透著雙眼的眼皮而入神。
好在他又及時的溝通了自己赤炎神燈,神燈瞬間從他的體內鉆入,懸于他的胸前,燈光將他籠罩在其中,燈焰之上,隱隱有一只三足神鳥在轉動著腦袋,似在感知著危險。
當他的心神沉入符箓之中的一剎那,那玄光對于他的傷害便快速的消散,似與火光同化,思感之中,那蒼茫茫的一片空白便快速被色彩填滿,但是他依然沒有動,只是坐在那里。
耳中的聲音回來之時,然后他聽到殺戮的聲音,聽到了驚慌失措的聲音,聽到掙扎呼救的聲音,而他的眼睛也看到,看到有人已經撲到那月臺之上,搶奪那上面的東西。
多看了幾眼,那這里無處不在的玄光,又在眼中形成了一片迷蒙,即使是他的雙眼有著破妄、洞察之能,也不好看清楚。
他不斷的閉眼又睜眼。
一片混亂之中,他看到有一個人站在那里不動。
那便是自己懷疑是余師余晨光的煉器師,他站在那里,看著這所有的混亂,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人,又像是什么也沒有看,趙負云覺得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但是很快便又移開了。
就在這時,臺上戴面具的人似有聲音發出來了,但是那個聲音又不是從喉嚨里發出來,像是直接在虛空里震響,鉆入意識之中。
“維維寶光,洞灼幽冥,入心惑神,寄念不滅,寶藏腑結,敕!”
趙負云收斂一切的意識,讓自己不要聽,念頭合于赤炎寶燈之中,燈光燦爛,他丹田之中那劫法符帶來的警訊格外的濃烈。
而此刻,那些恢復過來的一些人,卻像是沒有聽到那咒音一樣,一看到居然有人沖上臺上去搶東西,也看到有人在殺人,一個個都開始朝著臺上沖去,也想搶東西,無論是丹藥,還是天罡靈液,又或者是那些法寶,仿佛對大家著極大的吸引力。
而坐在那里的趙負云,緊守心志,念頭都聚于赤炎神燈上的那‘金烏神鳥’上去,外在的一切,便于他的心中都似變了,他覺得自己像是變成了高高在上神鳥,觀察著世間的一切滄桑變化。
仿佛看到了人類為了這一切修行資源爭奪拼斗,與山間那些鳥獸爭食并沒有半點的區別。
他借金烏感應這里的一切,有一種超然的感覺。
而這寶閣之中其他的人,大多都像是瘋了一樣,朝著那臺上沖去,搶奪寶物。
趙負云發現那雅室之中也有爭斗,有人沖入其中,似乎在搶奪,與里面的人發生著爭斗。
這里法光飛揚,劍光縱橫,慘叫、驚呼聲層疊而生。
而中心,則是一個戴著青玉面具的人,他一身月白道衣,負手而立,仿佛這一切的紛亂與他無關,他像是站在花叢之中賞花的雅士。
另有出乎趙負云意料的是,他發現自己前面坐著的這一對姐妹居然也坐在那里沒有動。
就在這時,一個怒雷般的聲響起。
“余晨光,你在做什么?”
趙負云聽到這呼喊之時,心中那一份懸念終于落下了。
他居然真的是余師。
是那個熱情的幫自己煉器,在煉器的過程之中盡心為自己解釋的那位余師,是在下院的煉器課上,坐在那里細細的講著煉器道論的那位消瘦的余師。
是他,可是,這又怎么可能呢?
一個人從通道之中沖了出來,這是一個老人。
這老人高大雄壯,一身氣血充溢,他沖進來,一手便朝著戴著青玉面具的余晨光抓去,那一只手抓出,像是能夠抓住天下間一切的東西,在他的掌爪之下,一切掙扎都像是徒勞,面對手掌的人都會覺得自己像是變成了一只小雞。
這顯然是一個紫府修士。
然而戴著青玉面具的余晨光,卻在他的手下扭曲潰散在了這里無處不在的寶光之中。
“我欲入道,豈能少了祭道之人,正是等熊兄的到來。”
虛空之中,突然所有寶光都聚在一起,燦爛無比,而寶光之下,是一個人懸空立于那里,寶光聚結于他的指尖,只見劍指往前一刺,那寶光如劍光一樣的刺落。
那‘熊兄’抬手擋著自己眼睛和眉心,可是卻像是慢了一步,那光太快,快到他抬手的一瞬間,那光已經落在了他的眉心之中。
又聽余晨光說道:“人有三寶,貪嗔癡,熊兄心中貪念深重,正適合蘊我寶光。”
那熊兄仍然還似在掙扎,他的身體在顫抖著,但是眉心卻有寶光沖出,寶光帶著一絲的血色,被余晨光一把抓在手里,融入他身上的寶光里。
而這時,那些瘋狂的人,有些搶到了東西朝著外面沖去,一時撞不破門,便驅役法器,沖開了寶船的門和窗。
而余晨光根本就沒有阻攔,任由這些人沖出去。
有陽光照進來,船中那原本的神秘寶光似被沖散,活著的人都沖了出去。
從窗戶,從門口,或是縱騰身法,或是遁術,或是御器而飛。
趙負云前面的兩姐妹,身上也涌起黃芒,一起從那破開的窗戶鉆了出去。
最后,竟是只有趙負云坐在那里,手托著赤炎神燈,看著又已經回到月臺上的余晨光。
一個靜立,一個靜坐。
余晨光也看著趙負云,他戴著面具,而趙負云看著他面具下的雙眼,只覺得此時的余師那一雙眼睛之中,比起以前多了幾分妖異。
“弟子,趙負云,拜見余師。”趙負云站起來,躬身行禮。
“眾人皆逃,你為何不逃?”余晨光開口問道。
聲音還是那個聲音,但是其中蘊含的感情,卻與天都山中的余師截然不同。
趙負云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余師在弟子心中,乃清逸之士,弟子一時忘記了逃。”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我本清逸之士,我本清逸之士,…哈哈哈…”
“我本清逸之士,何以有今日?哈哈哈哈…”
余晨光在大笑之中,身上彌漫著寶光,然后消失了。
趙負云心中念頭紛亂,手托著燈走了出來,他來到寶船前,抬頭看寶船,發現船的甲板仍然還有兩個人。
這兩人都似驚慌失措的站在那里,一個是衣著華貴的女子,還有一個則是之前在臺上,唇上有著兩道胡須名叫吳郊的人。
趙負云看著他們,他們也看著趙負云。
其中那個吳郊看到趙負云之后,突然開口說道:“你是天都山弟子,我聽到你們說話了,你是天都山弟子,護送我離開這里,還有,快點傳訊到山中,就說余晨光瘋了,不,是入魔了,余晨光入魔了。”
趙負云有些審視著他,對方見趙負云不出聲,只看著自己,便大聲道:“何故這般看我,余晨光入魔,是你們天都山的責任,伱們天都山一定要抓住他。”
“余師說,他本清逸之士,何以有今日?”趙負云開口問道。
“他自己要發瘋,我如何知道,定是天都山的功法有什么問題。”吳郊大聲的說道。
而他旁邊的女子只是一臉茫然的看著這一切,她像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趙負云看著大喊大叫的吳郊,說道:“你辱我師門天都山…”
話落之時,劍指在手中燈光上一劃,一道金光飛逝而出,自燈上自他劍指上,飛入虛空,劃破風與陽光,朝著吳郊的眉心刺落。
只見吳郊的身上法光一閃,卻被那金光刺破,金光沒入其眉心。
吳郊眼中都是驚慌和難以置信的神色在凝因,然后便見他朝著地上倒去,砰的一聲,身體震動,他的眉心出現了火焰灼燒過的痕跡。
趙負云轉身飄然而下懸崖,看到了那依然有些茫然的隱仙派眾人,便開口道:“你們快走,此處出現匪盜搶掠,你們快點離開此處,免得受池魚之殃。”
趙負云不知道余晨光為什么要這樣做,但是他知道一定是有原因的,心中想著,此事若是讓山里知道了,那么余師一定少不了一個清理門戶的任務。
江沉舟與自己二弟一路的遁離了這一片山,他們沒有直接回平海幫去。
也沒有去那個與眾星天幕的人約定好的匯合地點。
他到現在都沒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江沉舟知道這里會有一個高修指揮,會有人破寶船的法陣,這是那個眾星天幕的人說了的。
至于動手的時間和時機,卻沒有說,只說到時間和時機出現,便一起動手,誰搶到就是誰的。
就搶掠東西的分配,就是這樣的樸素而直接。
剛剛那一片眩光里,他們的心中響起了一個“動手”的聲音,然后他們便被喚醒,一個個都沒有半點遲疑的朝著那些法寶和自己想要的東西沖去。
現在回想起來,他的腦子都還是有一點茫然和昏沉感,覺得自己像被人操控了,但是在那里施的一切法術又都是自己施展的。
“大哥,你拿到了你想要的東西嗎?”胡海天問道。
“拿到了。”江沉舟第一時間就去搶他盯上的‘大日炎罡’,以后罡煞合一之時,可走陰陽合一的道路,這是正統大道。
“你呢,海天,你拿到了什么?”江沉舟問道。
“我拿到了這個。”胡海天伸出一只手,只見他的食指上,不知何時已經套上了一個黑色的戒指,戒指上面有金色的符紋纏繞在上面。
這一刻的胡海天眼神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的手上的戒指,說道:“真漂亮,當時我第一眼看到它的時候,就覺得它漂亮極了,一定要得到它,它非我莫屬。”
“是啊,真的漂亮,海天,借大哥戴一下。”不知何時,江沉舟的目光居然也直勾勾的看著那戒指了。
他的眼中居然有著一絲的瘋狂的樣子,不等胡海天同意,他已經伸手去要摘那戒子了。
而胡海天卻像是受驚的野獸一樣,立即將江沉舟的手甩開,連續退開幾步,問道:“大哥,你想干什么,你要搶我戒子?”
“不,大哥就是看看,給大哥看一下。”江沉舟伸著手,快速的說道,他的眼睛盯將胡海天手上,像是一刻也不愿意移開眼睛。
“不,大哥,你想要搶我戒子,你是要搶我戒子。”胡海天一邊后退,一邊搖著頭,警惕而憤怒的說道。
“我只是看一看,戴一下而已,怎么會搶你的東西呢,海天,你不懂大哥,大哥有什么好東西不會跟你分享?建立平海幫,我當幫主,你當二幫主,我們,一切都是可以分享的。”江沉舟一步步的靠近,而胡海天則是一步步后退。
胡海天搖著頭,他突然張口一吐,嘴里噴出一口灰氣,灰氣快速的彌散開來化為霧,要將這一片山林都籠罩。
而江沉舟伸手在腰間一摸,手中已經多了一柄長柄玄叉,這是他的法器探海玄叉,大時可探叉江底,小則可拐于腰間,可御而遙刺敵人,并且他自己通過不斷練習,融入御劍術,形成了他自己的一套飛叉之術,名叫探海飛叉術。
執于手上之時,更是可以當做近戰兵器用,尤其是在水中,這探海玄叉可以引動江河水之力,使得他的叉法,更是玄妙。
此時他執叉在手,不知不覺間,眼中竟是殺機騰騰。
而那不斷后退的胡海天則是快速的隱藏于霧中,只是他的布霧的法術并沒有那么快,霧氣的升騰彌漫需要一定的時間,所以他不斷的后退。
又見他突然開口誦念道:“山林有霧,聽我號令!山林有霧,聽我號令,山林有霧,聽我號令!…”
隨著他的念誦,山林之中的霧快速的彌漫著,像是潮水一樣滾滾而生,并且朝著江沉舟淹沒而去。
江沉舟當然清楚這個布霧的法術,一旦自己陷入其中,將會很危險。
他趁著自己還能夠看清楚胡海天的方位,手中的探海玄叉飛擲而出,飛叉上玄光涌動,破開霧氣,朝著胡海天扎落而下,竟是殺機凜然,沒有留半點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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