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負云回來了之后,在那藤椅上躺下,倒下一碗已經冷了的茶,喝上一口,才醒悟這是荀師喝過的碗。
他心中過了一遍今日的事,發現很多事都不是自己所能夠應對的,自己只能夠被動的看著,在邊緣徘徊。
閉上眼睛,慢慢的靜下心來,開始修行。
玄光在虛空里轉動著,收攝著天地之間的陰露。
天色亮時,他回到了屋子里。
一連幾天,他都在屋子里修行,然后去外面轉一轉,朱蒲義現在在這里的地位增加了許多,衙門組建的很快,忙得不亦樂乎。
這一天他再來到赤君廟時,發現那一個赤君像已經雕刻的差不多,并且已經搬上了原本的神臺。
這個神像的腳下部分是雕刻的法袍,垂下,只露出了雙腳。
而祂的手虛托于胸前,掌指張開,平整,趙負云一眼看去,可以肯定正好可以擺上那一盞劫火燈。
這幾天之中,他試著在劫火燈上書寫赤炎神咒,只是卻根本就無法寫上去,那劫火燈的燈盞竟有一種不沾塵的法韻。
不過在這赤炎神君的神像上刻字卻要容易的多,他沒有讓這兩個雕刻師去刻,而是借他們的刻刀,觀察了一陣子后,動手在神像上刻了起來。
他先是刻了赤炎駐身經于其背上,從后頸順著背脊一路的刻到了腰上。
那字體蒼勁有力,隱隱之間,似有一股火氣在蘊結,他心中很是滿意。
接著,他又從他的肩膀處開始刻‘赤炎神咒’,一路的刻到手腕處,另一條手臂亦是如此。
最后,他又在這赤炎神君的額頭處刻下了一道火符。
火符一成,整座神像便似有了火焰之源,再于他準備讓之托著劫火燈的那一只手掌心之中也刻下火符。
他沒有停,依然在神像的衣服上面,到處都刻上了火符,火符像是花紋一樣,布滿赤君全身,他又去拿朱砂與另外幾種陽藥調配好,抹入刻刀刻出來的紋路之中。
一切都抹好之后,再細觀之,那刻神像的師徒兩人,只覺得原本一尊石像,在這一刻像是燃燒著一團熾熱的火焰。
趙負云又拿著那劫火燈,以及家中那四十九盞油燈來,擺在神像的周圍,圍成了一個圈。
而他的那一尊棗木赤君神像,則是就放在大神像的腳下。
趙負云看著被燈火簇擁著的神像,心中分外的滿意。
對著佟安平與尤冬石兩人說道:“這些銀子,和這兩枚赤君符錢請收好,感謝兩位這些日子以來的辛勞。”
“不敢不敢!”兩人彎腰將那銀子與赤君符錢都收下,至此,趙負云在山中煉制的赤君符錢便用完了。
“兩位請回吧,天色將晚,城外非久留之地。”趙負云說道。
兩人看到這簇擁于神像周圍的燈盞,以及在這一片火光里顯得神秘威嚴的赤君神像,他們心中有著種種猜測,也只能是壓在心中。
一路的向山坡下走去,回頭看赤君廟,發現那廟門已經關閉。
隱隱的火光從門縫里透出,他們心中覺得,這個新來的教諭,比起前一位教諭來說,要強的太多了。
前一位行事風風火火,喜怒皆在臉上,而這一位,雖然對每一位都客氣而微笑,但是他們每每想到那一天晚上的火焰,便心驚肉跳。
佟安平以前見這一座廟,卻覺得,這一座廟在這一片黑壓壓的山間,在這一片陰森暗沉的河邊,便應是藏陰納鬼之處。
而以前,那里建的是一座黑廟,也確實如此。
可是現在看,他卻覺得那一座廟,獨自在這夜空里,鎮守著這一座座山和這一條河。
山中有妖怪,河中有魘鬼,然而此間的人在此地爭活,卻只能養蠱豢陰、役尸來對抗。
這么多年來,這一地終于點起了一團火,像是要將這一片幽暗之地照亮。
趙負云將廟門關好,盤坐于廟中地上。
靜靜的回思著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所做所為。
這些日子以來,殺戮頗多,雖是被時事摧逼,但是終是自己動的手,他在這天下間至剛至陽的赤炎神君前,回想著自己的行為,仿如宣告于赤君所知,又似在審視于心。
終于,他在一番靜修之后,再一次的睜開了眼睛,然后卻突然探出劍指,仿佛摘花一般,在火光里夾住一點火光,指尖火光閃爍。
練法凝煉玄光,便可虛空畫符,而他捏焰為符,卻是更進一步的技藝,劍指揮出,一點火光落在神像身上刻畫著的一道火符中。
他沒有停,一口氣夾了十七道火符,揮落在神像上,每一道都落在了神像上的刻下的火符上,印入其中,如焰生光。
他停下來,又閉上眼睛,靜修了一會兒,然后起身來到了神像的身后,又一次次的揮出火焰印入火符之中。
當他再一次的停下來時,這一尊神像,便如穿著了一件火光霞衣一樣。
最后他來到了正面,看看那神像眉心之處,卻并沒有揮點火符。
他再重新坐下。
耳中聽到外面河浪里的波濤聲,有夜間鳥聲響起,卻帶著那種陰森感,與這河邊的風與浪聲一樣。
當天地之間的一縷陽光落在赤君廟上,廟中響起了誦念赤炎神咒的聲音。
火光剎那之間涌動起來,在河邊來打漁的人,也聽到山坡上赤君廟之中傳來恢弘的誦經聲。
這聲音像是關在一個屋子里,來回的在里面回蕩著,所以聲音出現了重疊,變的渾厚,像是有許多人一起誦經。
有人來到赤君廟的外面,從那門縫里可以看到里面涌動著的火光,看著那屋頂落下的陽光像是在這里聚成了火焰。
他們一個個只覺得燥熱無比,像是天上的太陽落入了這廟中了一樣。
廟中,那些燈盞上的火光沖起,其上跳動的火焰映入在神像上面,仿佛在烘烤著神像,那冥冥之中的某種意志,像是在滲透入其中去。
大神像腳下的棗木神像上面紅光沖起,與火焰連成了一片。
就在這時,趙負云感受到天空的炙熱感達到了最盛,他整個人浮現出了一股神威,雙眼之中泛起凜然的紅光,只見他大聲道:“請赤君駐念此身。”
伸指一點,一點紅光落在神像的眉心那一道火符上。
這一剎那之間,整座神像便似活了過來,仿佛畫龍點睛,整座神像上原本的紅光,在這一刻都流暢了起來,并且朝著眉心匯聚,然后又慢慢的隱去,像是被收入到了神像內里去了。
至此,這一座赤君,便可真正的稱得上是赤君廟。
也算是他的新道場。
不過他這一次的道場,卻是為了煉那劫火。
他站在那里看著被神像托在掌心的劫火燈,上方已經開始蘊結起了紅色焰光,心中興奮。
若是能夠凝煉出劫火真煞,那就是自己筑基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