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用袖子遮住臉,此刻心驚膽戰。
趙駿發起火來,噴起人來,那是直往人的肺管子里戳。
嚴格意義上來說,呂夷簡他們過來,不一定真就是為了韓家和馬家的人求情。
因為趙駿包圍開封府,造成巨大惡劣影響,以后開封府威嚴掃地,對將來開封府治理汴梁形成難以估量的后果。
以后老百姓再也不會信任開封府,到時候即便開封府出了清官,在這樣的輿論下,肯定也會唾棄朝廷。
可事關開封府的臉面,同時也是事關朝廷的顏面,呂夷簡他們也不得不過來想尋求商議,看能不能讓趙駿給開封府和朝廷留點臉。
趙駿知道,所謂的臉面在宋朝一直都是一個與國體有關的大問題。
《重熙增幣》事件當中,遼興宗要求宋朝對遼輸送歲幣應稱“獻”或者“納”,富弼認為這有辱國體,因此堅持稱“贈”。
都被人家逼著交錢了,本身就是一件喪權辱國的事情,結果就因為一字之差,為了爭這點所謂的顏面,富弼堅持稱“贈”,可見他們多么粉飾太平,善于自我安慰。
而今天趙駿就是要打破這所謂的顏面,讓他們的臉面掃地,把所有的事情公之于眾,讓大宋朝廷的臉丟得干凈。
“其實.呂相他們說得也有些道理,這畢竟事關開封府,事關朝廷的顏面。”
趙禎聽到趙駿的話,遲疑說道:“要不.”
“沒有要不。”
趙駿把怒火傾瀉在呂夷簡他們身上后,已經漸漸平息了下來,搖頭說道:“朝廷的顏面從來都不重要,一個王朝想要強盛,就要直視自己的問題,而不是單純靠遮掩。”
“遮掩得了一時,你遮掩不了一世。就如同你所謂的仁宗盛世,史書上夸的是太平,可難道民間就沒有人會記錄下來,沒人會知道真相?”
“還有史書上說宋徽宗和宋欽宗是二圣北狩,然后呢?這樣給那兩貨臉上涂金,能換來后世人對他們好的評價嗎?”
“醒醒吧!”
“歷史只會記錄你趙禎昏庸,被那些文官士大夫們牽著鼻子走。只會記載宋徽宗和宋欽宗是無能蠢貨,像兩條狗一樣被金人帶去了北方。”
“顏面這東西從來都不重要,只有國家強盛,得天下百姓之心,才能夠真正讓大宋擁有顏面,正如漢武帝晚年昏聵,也曾經發過罪己詔,這耽誤后世人對他雄才大略的評價嗎?”
趙駿說話再次毫不客氣,這次事情其實趙禎已經很給力了,頂住了很大的壓力,而且他能夠抓人,也是趙禎給的權柄。
但趙駿還是得繼續CPU他。
因為實在不放心。
歷史上這貨真的是個包庇貪官的好手。
至和年間,潭州發生了一起地方官員沒收商人珍珠,并擅自賤賣的腐敗案。
元年初,廣州商人戢舜中攜帶珍珠五斤,前往北方地區販賣。途徑潭州時,不幸暴病身亡。其攜帶的珍珠被當地官府發現后,因這些珍珠的稅票不知所蹤,官員便以偷稅漏稅為由,將珍珠予以沒收。
隨后,時任潭州知州任顓、湖南轉運判官李章等官員,擅自將價值三千余貫的珍珠,作價四百余貫賤賣,并由他們自己買下。
不久,商人戢舜中的兒子戢子喬來潭州尋父。得知父親已病逝,所帶珍珠被當地官員賤賣,戢子喬十分氣憤,于是將此事上告朝廷。朝廷命湖南提刑司派人調查此案。
可負責辦理此案的官員經過一番調查后,深感棘手。
因為涉案官員中有些人背景深厚,如湖南轉運判官李章,是當朝宰相陳執中的女婿,另一名涉案官員藍惟永,則是朝廷內都知之子。
所以湖南提刑司的辦案官員希望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后來此事被一位正直的御史所知,于是上書彈劾。在他的堅持下,趙禎被迫讓當時的三司使王拱辰督辦此案。
沒想到王拱辰到了湖南之后,不僅不徹查此案,反而將從涉案官員手中收繳的珍珠,交給內供奉廖浩然,送入宮中留用。
由于作為關鍵證物的珍珠缺失,無法核定珍珠的價值,也就無法給涉案官員定罪。這樣一來,案子只能不了了之。
因此,至和二年五月十二日,那位正直的御史又寫了一個《奏狀乞取問王拱辰進納贓珠》的奏折,彈劾三司使王拱辰罔顧事實,徇私枉法。
其實,此案案情并不復雜,關鍵是涉案官員朝中有人,導致遲遲不能結案。
在御史的一再堅持下,宋仁宗不得不讓審刑院再審此案。最后,涉案官員和包庇犯王拱辰,全部受到了降職處理。
聽上去似乎這件事情圓滿落幕,但事實上完全不是一回事。
表面上涉案官員和包庇犯都受到了處理,但實際上處罰都很輕,而且后來大都又得到了升遷。
如原潭州知州任顓,降職后第二年就復為龍圖閣直學士,晚年以太子賓客致仕。湖南轉運判官李章,沒多久就調到中央為大理寺少卿。
包庇犯王拱辰被降職之后,宋仁宗對他仍然寵信有加。趙彈劾王拱辰不到一個月,宋仁宗就想另外給他安排重要職位,引起了御史們的強烈不滿,這才作罷。
還有王奎、孫沔、郭承祐之流,整個仁宗朝的情況就跟西游記一樣,有背景的基本屁事沒有,沒背景的如果是進士出身以上,最多就是降職處理,至于什么抄家滅族,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對于趙禎這貨,趙駿是一點都不放心。
哪怕他已經跟趙禎說了很多次宋朝的結局,也已經CPU過他很多次,可就是怕這廝舊疾復發,又耳根子軟聽了朝廷里那些人的鬼話拖自己后腿。
“是是是。”
趙禎聽到趙駿的話,連連點頭應是。
趙駿繼續說道:“老哥,我是伱子孫后代,我是為了你著想才會跟你說這些。我只能提醒你,別忘了靖康恥的事情。”
“這些朕自然銘記于心。”
聽到趙駿提起這個,趙禎一下子就嚴肅了許多。
趙駿搖搖頭道:“不止是北宋滅亡的事情,還有宋欽宗被宋徽宗禪讓后,那些文官們不顧城里百姓想要反抗的意見,竟然逼宋欽宗出去與金人談判,你說說,文官們會在乎你這個皇帝嗎?”
“竟然還有這種事情?”
趙禎震驚。
趙駿說道:“以前沒跟你詳細地說,但我記得跟你說過宋欽宗出城去金軍營帳和人談判,結果被人扣留的事情吧。”
“是。”
趙禎想到趙駿確實跟他這么說過。
“金軍打到汴梁城下,要求皇帝親自去金軍議和。”
趙駿就說道:“那些士大夫被搞怕了,只希望議和盡快送走金軍,就一直慫恿皇帝去談判,第一次去平安回來,第二次去就被扣押了,之后金軍打破汴梁,肆意劫掠,擄走徽欽二帝,這就是事情經過。”
趙禎的臉色就變得很不好看了。
任哪個皇帝得知自己被士大夫出賣之后,臉色也不會好看到哪里去。
“還有明末,江南士紳與朝廷官員勾結在一起,阻攔皇帝在江南收稅。并且江南士紳也團結一致,抗欠賦稅,導致明末最富庶的南方地區稅收不上來,朝廷無錢可用,最終被農民軍覆滅。”
趙駿繼續說道:“最有意思的是崇禎帝希望那些朝廷大員捐錢為國家渡過難關,大臣們個個哭窮,崇禎最后只募得二十萬兩白銀。等起義軍李自成殺入北京,從這些大臣家里搜刮出了七千多萬兩白銀,是不是挺諷刺的一件事?”
“我大宋的士紳.應該與明朝的士紳不一樣吧。”
趙禎勉強笑了一下。
“都一個德性,趨吉避兇是人的本能,宋朝滅亡了,他們就給蒙古人當統治基石。蒙古人滅亡之后,他們又給明朝做事,朱元璋就是知道他們的德性,所以大開殺戒。可惜的是老朱只能保住明初,保不住明末,所以他們之后又做了清朝的士紳。”
趙駿說道:“其實士紳里也不乏愛國者,愿意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捐獻所有家產。但老哥你一定要記住,永遠只有背叛階級的個人,而沒有背叛階級的階級。如果制度不改變,生產力不改變,歷史就會成為一個輪回。”
“朕知道了。”
趙禎深呼了一口氣。
歷史上他就是一個包庇士大夫階級為所欲為的包庇犯。
但如今趙駿畢竟已經給他灌輸了很多東西,并且也知道了大宋即將滅亡,如果再跟歷史上那樣繼續包庇士大夫,就不是皇帝,而是蠢貨了。
歸根到底,他包庇那些人就是為了維護穩定。而現在他發現包庇這些人并不能維持穩定,那自然是要用別的辦法。
趙駿點點頭道:“老哥明白這些道理就好,汴梁作為大宋首都,將來我要進行科技、教育、發展的中樞地帶,就必須維持好這里的穩定。如果這里亂成一團,又有那些人拖后腿,大宋還怎么強盛?所以該清除就要清除,決不能手軟。”
“那”
趙禎遲疑了一下道:“你打算如何?”
“當然是繼續深挖。”
趙駿毫不猶豫地道:“有好幾個朝中大員是那些人幕后的保護傘,我要一路挖到底。”
“可是如今御史臺和諫院那邊.”
“我不太想搭理他們,到時候讓曹修帶著瓶兒過去一趟讓他們閉嘴吧。”
“好吧。”
趙禎也無奈,瓶兒確實能讓所有人都閉嘴。
“那就先這樣。”
趙駿起身,看了眼趙禎道:“我先回皇城司了,還有很多人要審問,還有很多大刑要用。”
“那位宗女.”
“我會把她救出來的。”
“大孫,大宋就托付給你了。”
趙禎認真說道。
“嗯。”
趙駿只是點點頭,向趙禎拱手一禮,離開了崇德殿。
應付完趙禎和呂夷簡他們,自己也確實要回去處理一下那些抓回來的人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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