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暮色時分,春風坊坊門大開。
坊眾紛紛跑出,但卻也不去遠,而是配合地在坊外待了下來。
原本圍坊的甲士現在是“畫地為牢”,圍著這些坊眾,以測試“他們身上的臟東西會否傳染,今晚是否還會出事”。
“我要見閻牧!”
“讓開!”
“給本小姐讓開!”
少女的聲音咋咋呼呼地響著,
這正是朱巧兒。
不遠處,有不少坊眾紛紛投來視線,詫異地看著這少女。
甲士們見她口氣如此之大,也沒人敢多攔她,而是去匯報。
方劍龍這一刻突然有種被“天上落下的甜蛋糕給砸中”的感覺。
他看著“跋扈”且高調的朱巧兒,心底生出一種復雜的感受,因為.他和朱巧兒在那密室里其實已是私定終身了。
他算不算是得了一樁大機緣?
這朱巧兒的父親,根本不是什么圣火宮的普通弟子吧?
方劍龍從未想過這般的好運會落在他頭上,此時心中也是諸念紛呈.
而朱巧兒心思也系在情郎身上,她就是要表現,讓情郎看到她是誰,然后就再也離不開她了,畢竟她父親雖然是大人物,可她卻只是個無法修行功法的普通人。
不一會兒,甲士分開,一匹烏黑的大馬從遠而來,閻牧跨坐其上,面容雖儒雅,但卻帶著幾分霸氣,和當初落魄見李元是完全不是一個樣子。
馬蹄兒踏響。
馬至。
閻牧看了一眼那少女,愣了下,然后下馬,道:“朱姑娘,你怎么在這里?”
朱巧兒行了一禮,道:“我我來自家酒樓逛逛,沒想到就出事啦。”
閻牧道:“那你隨在我身側,這里很危險。”
朱巧兒謝了謝,然后招手道:“方哥哥,你要找的人來了。”
方劍龍匆忙上前,躬身遞信,然后輕聲道:“血刀門方劍龍,受老祖所托,前來送信。”
閻牧本不欲接信,聽到“血刀門”和“老祖”幾個字,便直接接了過來,小姨父的來信他不可能不管,而且他對小姨父心底有愧。
當晚,離開了春風坊的坊眾沒幾個能睡著。
而周圍甲士也是警惕地戒備著。
可有閻牧這樣的六品大高手在,他們心底也有個主心骨,而不至于慌亂。
但一夜過去,什么事也沒發生。
再也沒有失蹤,沒有發瘋。
原本還持著些懷疑之心的甲士們頓時嘩然。
“閻大人說的是對的。”
“那臟東西真的在春風坊里,而不是在這些坊眾身上。”
“難道府主.真是想害死這些人,所以才讓我們圍著?”
“多虧了閻大人,否則我三大爺死定了.”
“是啊,我二姑媽還在這些人里。”
作為府兵的甲士們本就是這三十六縣出來的,其中有些人和這春風坊里的坊眾沾親帶故,也實屬正常。
閻牧靜坐在一棵老樹下。
不時間,有人跑來悄聲匯報。
閻牧微微皺眉,因為.沒有發現行骸。
那些行骸就像是地老鼠,根本不露面,也不和武者正面廝殺,而且就算被合圍了,他們還能在眼皮底下消失。
殿里大人說,這些行骸似乎有個神秘的藏身之地,那藏身之地只有行骸能進入。
行骸入街,而街里盡是惡鬼。
“這些行骸,已經不是人了,難怪做的都是喪心病狂之事!”
閻牧眸里閃著怒火,重重攥緊拳頭,可莫名地又想起小姨父家的那玉骸女兒,于是默默地在心里補了句:她不算,她還是個孩子,她什么錯都沒有,有錯的是我。
想到這里,他忽地對著不遠處的方劍龍招了招手。
方劍龍正和朱巧兒貼在一起,伱儂我儂地不知在說些什么。
方劍龍并不是個戀愛腦,也沒想過談婚論嫁娶個普通女子,可這樁大機緣砸在他身上,他忽然就想了畢竟,若是有個圣火宮的大人物做他岳丈,那他后續的六品修行路可不就鋪平了嗎?
所以,此時的他,是盡可能地配合著朱巧兒,在這位少女耳畔說著綿綿情話。
閻牧見方劍龍沒注意到他,便又喊了聲:“血刀門的?”
方劍龍這才回過神來,正欲起來,卻被朱巧兒纏著胳膊,似吊在他身上一般。
兩人情意綿綿地又看了一眼,朱巧兒這才松開手。
方劍龍走到閻牧身側,恭敬行禮道:“閻大人。”
閻牧沉聲道:“信,我看過了。
還請你回去告訴你家老祖,說血金與黃金兌換的口子從未開過,我實在是無能為力。”
方劍龍愣了下,欲要再說。
閻牧又一擺手道:“不過,我所有的血金,都可以送給你家老祖。”
他略作思索,道:“你且先隨我,待到回了我們的地方,我給你回信一封,你帶著信件和血金再離去便是。”
數日后。
北江府,西川縣。
一處明堂之中,數人正在落座。
西川縣是農衣幫的地盤,可現在農衣幫幫主卻是連落座的資格都沒有,而是穿著一襲農戶的衣裳,憨笑著站在一側。
此間擺了五把交椅,除了閻牧之外,還有閻牧上首的一名青衣男子,這是神木殿派來北江府主持大局的人————木華。
這木華是主持者,而閻牧則是他的副手。
對面的一個黃衣白頭壯漢,則是山字堂的內門弟子,名喚山白首。
這山白首自是外號,而原名叫什么,卻已是沒人記得了。
對面還有一人則是個身形瘦削、面帶微笑,俊俏的有些妖異的“少年”,這是圣火宮的內門弟子,名喚原宗紫,腰間配一把細刀,整個人散發著毒蛇般的危險氣息。
這人修行的并非是圣火宮最大眾的《地火周游功》,而是另一門比較偏、比較邪的《妖火繞心決》,一般修行此法的都比較嗜殺,所以其他三人和他離的都稍遠一點。
這四人坐在堂中的左右兩側,而上首卻空著。
閻牧微微看向木華。
木華輕聲道:“圣火宮派了位長老過來。”
閻牧微微蹙眉,道:“是朱長老嗎?”
木華笑道:“聰明。”
這邊正說著話,后堂卻是一道紅袍壯碩人影緩緩走出。
他一屁股坐下來后,堂下四人紛紛起身,行禮道:“見過朱長老。”
“哈哈哈哈..坐坐坐!”紅袍壯碩男子大笑著,然后拍了拍扶手,道,“我這幾家同氣連枝,不必客氣,不必客氣啊”
說罷,他又自來熟地看向木華問:“木華,你們神木殿的花長老沒死在紅蓮賊手上吧?”
木華起身,無語道:“花長老活的好好的”
“啊哈哈哈哈”朱長老一陣大笑道,“好,活著就好,老子當年沒能干得過她,讓她等著,老子要把她踩在腳下。”
木華:.
朱長老這么一說,連旁邊那妖異的少年原宗紫都有些嫌棄了,他稍稍別過頭,不看著自家的朱長老。
朱長老見他這小動作,罵罵咧咧道:“是不是在心窩子里悄悄罵我是個莽夫?”
原宗紫道:“我沒有。”
朱長老道:“你特么就有,我早就看你們這些佩細刀的不順眼了。”
原宗紫道:“朱長老看不順眼,盡可以去找紅老。”
朱長老道著:“老子打爆他,把他踩在腳下。”
原宗紫也不答話,就抱著刀,看其他地方。
一旁的木華,閻牧,還有那山白首都是呵呵地聽著。
他們早聽說過圣火宮的高層是兩極分化:要么是陰惻惻的,要么就是這種火爆脾氣的莽夫.
他們沒有敵意,只是脾氣如此如此罷了,而這或許和他們修行的功法有關。
要知道朱長老可是五品。
能入五品的,會是莽夫么?
這邊正說著話,堂外卻忽地傳來熙熙攘攘的喧鬧。
不一會兒,卻見個綠衣少女拉著位高大男子走了進來。
綠衣少女掃了一眼明堂最上,喊了聲:“爹。”
朱長老看著綠衣少女,眼中閃過一抹柔色,道:“巧兒,你的事,爹都聽說了。你放心吧,這一次爹爹來,就是要掃盡北江府的魑魅魍魎,給這兒一片安寧。”
朱巧兒“哼”了聲,然后道:“爹,你可得為我做主啊.”
朱長老神色瞥動,落在自家女兒身后的男子身上。
朱巧兒道:“我和方哥哥已經定了終生了。”
朱長老愣了下,他之所以趕來這里,也是聽說女兒被行骸欺負地差點沒了命,所以才臨時調動,特意趕到了北江府主持大局。
可他沒想到這一出啊 女兒不能修煉,他也很煩,同時心里也是存了憐惜。
畢竟這是獨苗兒,他成了五品后想要再生出這么個大姑娘,可就難了。
可平日里女兒很是叛逆,對尋常男子也是不屑一顧。
此時,朱長老也不顧兩側,瞇眼掃在方劍龍身上,問:“哪兒來的?”
方劍龍來時已經知道朱巧兒的父親是圣火宮長老了,他心里是又緊張又興奮,急忙道:“晚輩血刀門方劍龍,見過朱長老。”
“血刀門?”
朱長老抓了抓下巴,但入了六品記憶便以格外強大,是以他稍作思索,便想起了血刀門。
好像是邊陲小縣里的一個下屬門派,這幾年斷了聯系.
他想了想,問:“小子,地火,妖火,天火,你練的哪個?”
方劍龍急忙道:“晚輩修煉的乃是《地火周游功》。”
“啊哈哈哈哈!!”朱長老大喜,笑道,“既是我這一脈的,那也算有緣,那就留著吧,和巧兒好好相處。你原本那門派,讓人送封信回去便是了。”
這一剎,方劍龍心中幾乎是狂喜。
朱長老的這番話,讓他只覺一步登天,就好比那鄉下小子無意傍上了公主,還得皇帝欽點成了駙馬。
朱巧兒在一旁嘀咕道:“爹,可不行呢?方哥哥可留不下來呢。”
朱長老微微皺眉,“我的話還不行?”
朱巧兒生氣道:“方哥哥是身負重任來的,他們血刀門要他來北江府送信,還要他用黃金兌換血金呢。”
說罷,她又叉著腰,看著老父親。
她也不傻,在和情郎聊了聊后,便猜到了那位血刀老祖的想法。
這是要她的情郎九死一生地來送信唄。
她這是要為情郎出口氣。
旁邊的方劍龍一愣,急忙想辯解,可他神色微動,掃了一眼朱巧兒,張開的嘴又合了起來。
他心里做出了一個正常人該做的選擇。
當初,他和這姑娘在密室里,算是情投意合,可現在.他要做的不是情投意合,而是抱住這姑娘的大腿。
這姑娘在為他出頭,他若是出言唱反調,那這機緣說不定就黃了。
何必呢?
“黃金兌血金?”
朱長老面色直接變了。
這事兒是大忌。
血金只能在大勢力之間的六品及之上流通,若是在外,那問題便很大了。
閻牧掃了一眼那方劍龍,方劍龍避過他的視線。
閻牧微微皺眉,欲要起身,卻被旁邊的木華伸手壓了壓,示意他別出頭。
可閻牧還是站起身,道:“朱長老,那位血刀門的血刀老祖乃是我親屬,他只是私下里問了問我兌換之事,并未真實交換。”
朱巧兒嘀咕道:“方哥哥懷里可是還揣著血金呢。”
閻牧冷聲道:“那我贈與他的!”
朱長老看著臺下,氣氛有些僵。
他想了想,道:“那血刀門的什么老祖既也是血刀門的,是我們這一門漏了位六品在外面嗎?”
閻牧道:“啟稟朱長老,他修煉的并非是血刀門功法,應該是只是在山寶縣隱居,因為庇護了血刀門,故而才被稱為血刀老祖。”
朱長老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他敲了敲桌子,道:“兌換血金,乃是嚴令禁止。可贈送親屬血金,這倒是沒什么違反規定的這事兒就這么過去吧。”
“小方,你把血金還給閻牧,讓閻牧找人送回去便是了,你留下來。”朱長老一言拍板,至于幫女兒出頭,仗著身份去壓那什么血刀門老祖,他也不會去做。
這不沒事找事,傻了么?
朱巧兒還想給情郎出氣,撒嬌道:“爹”
朱長老道:“乖女兒,差不多就可以了,我們還在和行骸打仗呢。”
朱巧兒哼了聲,又跺了下腳,轉身跑開了。
朱長老就這一根獨苗兒,還是在入六品前夕留下的,也舍不得罵,只能瞪了眼方劍龍。
方劍龍急忙行禮,然后追著去了,再后喊著“巧妹,巧妹”。
堂中經過了這一茬,稍稍安靜了會兒。
朱長老忽地側頭道:“閻牧啊,你那親戚既是六品,又需求血金,我倒是有個提議。”
閻牧起身行禮道:“朱長老請說。”
朱長老道:“我五家同氣連枝,但六品以上的高手卻很是稀缺,而對付行骸和惡鬼,卻只有六品以上,才能起到大作用。
你不如和你那親戚去說說,讓他來做個供奉,血金供給便與內門弟子等同,如何啊?”
閻牧想起自家小姨父那避世的樣子,苦笑道:“他一心避世.”
“行了行了行了。”朱長老火爆地擺了擺手,“不說他了,我們還是來聊聊怎么殺這北江府的府主吧。
真要知道府主是誰,那也挺容易 最煩的是,那坐在府里的肯定不是府主,真的府主另在他處。
和這些行骸打,最煩了。”
數日后。
一封信,和一袋血金送到了李元手中。
李元翻了翻信,看著熟悉的筆跡,又默默合上了。
“沒想到方劍龍,倒是有些機緣,真是不錯。”
對于方劍龍的行為,他也能理解。
任誰突然抱到了大腿,而且還是“血刀門上層勢力”的大腿,都不會做出錯誤的選擇。
而他自然就是錯誤的選擇。
“理解歸理解,不過那姑娘賣我的時候,他一句話也不說,這同門之情,也算是斷了。”
李元點燃信。
閻牧和他本是好友,現在又是親眷,自是什么都不瞞他。
風吹過,將信灰吹盡。
李元抓出血金。
這種金屬好似鎖住了鮮血的金石,握在巴掌心有種灼熱之感,好像時刻在散發著熱氣,和尋常石頭極不相同。
這讓李元想到了那些冷的像冰坨子般的“道具”。
兩者,一陽一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大外甥和我交心,對我也還不錯,給了我一百五十兩血金,這怕是他身上所有的財產了吧?不枉我用白雀為他擋下了一擊.”
“不過這一百五十兩血金也是無源之水,用了就沒了。”
李元沉默了會兒,自喃道:“供奉么?”
“血刀老祖是不會去當供奉的,血刀老祖只想守著山寶縣、天南縣、花陌縣這一畝三分的邊陲之地,哪兒都不去。”
“但是,其他人就不一樣了。”
“至少,可以去看看。”
少年垂眸,眸子里閃爍著一縷思索的光芒。
他叫了牛車,運了滿滿一車的“雪醅新釀”,然后親自送著使者出了山寶縣北城門,笑道:“此酒只是凡酒,但味道應該還能入口,車上美酒使者自取數壇,剩下的幫我轉交給閻牧。”
那使者見這血刀老祖如此上路子,也是還禮,笑道:“定會照辦。”
李元比了比手勢,道了聲:“請!”
那使者這才策馬離去。
李元指尖一縷無形絲線陡然射出,纏在了使者身上。
千里一線,
待到這使者跨過了長眠江,
他.便也跨過了。
時入春初,紅蟻商會照常來了人。
還是老熟人——韋執事。
李元拍拍手,啥也不說,笑著讓位丫鬟送上一個小盒子,盒子里裝了些金子。
韋執事也不看,只是笑道:“李老祖,還是老話,這沒血金,六品的商品名冊可是不見人的。”
李元抬手,將一袋血金放在了桌上。
韋執事愣了愣,取過一個血金摸了摸,然后詫異地看著李元。
不過,他也沒多問“血金哪兒來的”,更沒說什么“你憑什么會有血金”這種蠢話,而是默默地從懷里取出個小冊子,道:“這是六品的商品名錄。”
李元笑了笑,道:“五品的,就看不了啦?”
韋執事忙道:“李老祖,打個招呼,想看五品的,那需要成為我商會的座上賓才行。屆時.我商會會主會親自發放一枚貴客令。有了那令牌,才能看五品商品名錄。”
李元也不奇怪,畢竟商品名錄里本身就蘊含了許多信息。
他接過六品商品名錄,細細看了起來。
名錄里分了幾個版塊。
第一板塊,六品妖獸肉,其中,30斤六品妖獸肉的價格是20兩血金;
第二版塊,六品技能,單本價格大概在100兩血金到300兩血金之間;
第三版塊,六品武器,普通的是在30兩血金左右,好一點的則需要100兩血金;
第四板塊,六品傀儡,這傀儡價格極其昂貴,
最便宜的也要六七百兩血金,
而正常的則是千兩血金,
甚至還提供了定制服務,客人提出要求,然后一分錢一分貨,最下方的那一行比較刺目,比較高大上的三千兩血金便是“頂級六品傀儡定制”。
李元瞳孔縮了縮,他有些想唐年了.
李元看了會兒名錄,道:“我要這本六品的《婁金馴犬術》。”
說罷,他稱了稱,然后把一百四十兩血金推到了韋執事面前。
他思來想去,決定還是先把自己的馴獸技能提一下。
當天,李元策馬來到了武廬。
武廬弟子紛紛行禮,他往前直走著。
還未走到目的地,就聽到一眾聲音在響著。
“老祖來啦。”
“唐年,你義父來啦。”
那聲音,就好比“上課玩手機,結果旁邊有人在說老師來了,老師來了”.
李元有些哭笑不得。
但他并沒有放緩腳步,而是走到了唐年所住的武廬草舍。
他一到,草舍院子里便是一片嘩然。
李元看去,卻見幾名女弟子身上飄著酒味,而最中那個一襲勝火紅衣,水墨長發,往后仰倒,高舉著酒壇還在往嘴里倒的少女不是自家義女還能是誰?
唐年霍然坐直,和走入的義父大眼瞪小眼。
場面有些尷尬 唐年忽地用濕漉漉的手插入頭發,身子歪扭向一邊,托腮,嫵媚笑道:“義父”
李元掃了眼周圍的女弟子,那些女弟子一哄而散,唐年拉都拉不住。
李元反手把院門關上,坐到唐年身側。
他看了一眼唐年。
這姑娘,今年十六,不知不覺也算是長大了,雖然有些坦蕩,但卻著實有幾分醉酒狂歌的魔女風范。
唐年雙頰泛霞,身子歪歪扭扭,小足上靴子也踢了,只露出雪白的腳丫子在空氣里晃著 李元咳嗽了聲。
唐年居然抬起腳丫子,扒拉了下李元道:“義父,喝一杯嘛”
李元道:“天氣還沒熱,不怕凍了?把鞋子穿好。”
唐年身子打著圈兒,吃吃笑著:“才不呢小的時候,義父不讓我喝酒,我現在大啦,還不能喝嗎?
這一喝酒,整個世界都模糊啦,每個人都變得很容易親近.年年,很開心呢。
這么好的東西,義父為什么不早點讓我喝?”
李元腦海里頓時閃過之前唐仇死的那一幕,這孩子看到她父親死前喝酒,所以.也想嘗嘗那滋味吧。
他想了想,道:“那義父陪你喝。”
說罷,他拎起地上的酒壇,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后飲盡。
唐年搶過酒壇,倒了杯,飲盡。
然后輪到李元。
一壇盡了,又開一壇。
第二壇飲完,再開三壇。
未幾,唐年便醉著往后倒了下去,但她身后的無面傀儡卻雙手捧著接住了她。
唐年哼著曲兒,往邊上一倒,便睡著了。
李元看著自家義女,取了靴子,為她小心地套上,然后又揉了揉她頭發,再“啪啪”地拍了拍傀儡,也不管這傀儡能不能聽懂,道:“照顧好她。”
他最近自己的事兒焦頭爛額,在把唐年送來武廬后,每年也就和她見個幾次面,這次前來也是帶了些功利心的。
畢竟他也沒想到,六品之后,傀儡居然賊特么值錢。
不過年年現在在這里有朋友,那就讓她繼續成長下去吧,總好比把她帶回百花莊園,落得個“孤僻研究狂”的下場要好。
她有她的世界,有她的朋友,自己作為義父,能看到這一幕,就足夠了。
李元正要離去,身后忽然傳來唐年嫵媚的聲音:“義父義父”
李元停下腳步。
唐年道:“這些年,我在凝玉商會看了很多渠道,可怎么都買不到制作六品傀儡的材料。該死該死該死!
后來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可能合作的,他們說只收血金.
血金,您有嗎?
女兒向您借一點,以后肯定還您。”
李元道:“你爹很窮,沒有血金。”
唐年睜眼,眨巴著看著他,忽地一腳踢開小靴子,玉露般的足趾輕輕扒拉著,然后托腮,媚聲媚氣地問了句:“爹,我美嗎?”
李元無語道:“那是你爹娘生的好,和你沒關系。”
唐年滿臉愕然。
不過她既然提到血金,李元又重新走了過去,道:“血金是六品專用,而且被各大勢力封鎖了,你自然得不到血金。
不過最近我也在想辦法,想著怎么賺點血金。”
他又掃了眼對面的少女。
紅衣,醉酒,嫵媚 有點像是要不學好的樣子。
李元道:“你要賺血金,我可以帶你一起。
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唐年托腮,嫵媚道:“義父,什么條件呀?”
李元道:“把紅衣服換了,頭發也剪短點。”
唐年:.
她霍然坐直,柳眉倒豎,“不是吧?爹我.我已經是大姑娘了。”
李元道:“你才十六歲,就想著釣男人了?”
唐年連連擺手,嘻嘻笑道:“才看不上呢,年年眼里就只有義父。”
李元道:“放你的屁!明兒把紅衣服換了,頭發剪短點,然后.”
他頓了頓,道:“研究一下如何制作六品傀儡。”
唐年眼睛一亮,從身后傀儡大手上跳下來,道:“是,義父!”
《婁金馴犬術》的修煉并不繁瑣,畢竟李元已經是六品大圓滿,再加上他“馴妖術”這一系也極其精通。
小半個月后,他的“技能欄”里就多出了一行“婁金馴犬術(1/10)”。
李元掃了眼空余點數的“9008”點,直接推入“309”點,將“婁金馴犬術”瞬間提升到了大圓滿。
一瞬間,諸多的記憶在他腦海里浮現而出。
好似他已經歷過了辛苦的修煉,而靠著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將這馴妖術修煉至了圓滿。
只不過,在圓滿處,變異產生了。
記憶里,他操縱著鳥雀四處勘察,可普通鳥雀的孱弱令他煩透了。
馴獸之術,豈是如此不便之物?
他苦思,嘗試,失敗,再嘗試,不停地失敗和嘗試之后,他終于頓悟了,而在頓悟的盡頭,一位無面的異人指點了他,讓他看到了這終點盡頭新的路途。
待到再睜眼,他心底生出一種清晰的感覺————他可以掌控九品妖鳥了。
除此之外,他還能掌控六品妖獸。
原本,他的極限是與七只普通飛鳥建立“神魂聯系”,馴服九頭九品妖獸,七頭八品妖獸,五頭七品妖獸 而現在,這些都未曾變化,只是多了兩個上限。
他能夠與三只九品妖鳥建立“神魂聯系”,同時還能馴服三頭六品妖獸。
九品妖鳥,李元早準備好了。
畢竟以他現在的渠道,想買到九品妖鳥還是很容易的。
他買來的九品妖鳥名為“變色雀”,這是一種能夠隨著周邊環境而改變羽毛色澤的的妖鳥,周邊是綠樹它就變綠,周邊是枯葉它就變黃.隱蔽性極強。
殺傷力雖說弱了些,但因為變色的緣故,卻是九品妖獸中的殺手了。
這種妖鳥并不會出現在人類聚集點,而是在南方的熱帶雨林外圍。
一些捕捉妖獸的獵妖人將這種妖獸抓了來賣,李元渠道較多,便剛好買下了。
李元花了小半天時間,便與三只變色雀建立了聯系,然后便放飛了出去。
這三只九品妖鳥,已經足以飛過長眠江了。
數日后,晨光里,嬌小的小竹和豐腴的小梅爬下床榻,打著哈欠,欠身扶墻離去。
李元手指一繞,將一根透明絲線纏繞在了小竹身上,然后洗漱用餐后,便坐到了梳妝鏡前。
他取出一個灰色胭脂盒,對著鏡子慢慢畫了起來。
不一會兒功夫,一張平平無奇的陌生臉龐便出現在了鏡子里。
旋即,李元起身,配了把與“龍刀槍”同樣層次、同樣價格的長刀,又戴上斗笠。
今日,他決定渡江,去北江府看看。
準備既是就緒 他手指便拉了拉千里一線。
瞬間,他好像進入了某種黑暗陰冷的隧道,剎那間便來到了長江江江北,出現在了一個府邸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