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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五氣朝元

  “嘶!”

  目睹這一幕,黑光上人與青陽子眼皮狂跳,皆是下意識后退了半步,如臨大敵。

  火蛇四躥,火浪四散,明滅的火光將那走出的身影映襯的宛如一尊巨魔一般。

  一雙冷漠厲目無聲睜開,內里宛如流淌著赤紅火色,精光流轉。

  抬腳動足,周遭原本游走飛散的火蛇宛如被一股股無形氣機牽引,盤旋飛轉,似萬流歸海,裹上了那恐怖偉岸的身骨體魄,如一條火蟒,又像火紅的披風緞帶,繞身而轉,妖異詭邪。

  陳拙裸露在外的皮肉已有大半皮開肉綻,通紅可怖,但隨著他兩腮鼓蕩,胸腹震顫,一層層漣漪自皮肉下席卷過四肢百骸,原本慘烈的傷口,居然飛快結上血痂,然后剝落。

  “閉目!”

  輕語墜地。

  不遠的木柱后,探頭探腦偷瞄的趙師容忙把腦袋縮了回去。

  火焰升騰,陳拙背后的長發頃刻化作飛灰,但頭頂上又飛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冒出黝黑濃密的發茬。

  青陽子吃驚道:“你的丹毒解了?”

  黑光上人視線飛快掃量,“解個屁,這小子也不知道練的什么邪門武功,之前氣血心跳幾近于無,必然是為了延緩毒性的擴散,趁他現在還沒緩過勁兒,殺了他。”

  此人居然是想不退反進,實在是那“無極仙丹”的誘惑太大,丹方遺失不說,就連煉丹的數味奇藥都已消失在人世間,可謂曠古絕今,獨此一份。

  古往今來,也不知有多少奇人異士在打這仙丹的主意,如今近在眼前,焉能甘心放棄。

  “動手!”

  青陽子亦是心緒乍動,運起五雷法,趨步一進,全力一擊,雙掌筋絡一一浮出,十指粗漲,幾乎大了一倍,澎湃掌勢一提,殿內門窗俱開,風雪逆流而入,在丹殿內刮過。

  “啪!”

  電光火石,他兩掌已結結實實落在陳拙的胸膛。

  黑光上人同時起招,牙關一咬,臉色陡沉,不帶片刻遲疑,兩手虛合,翻掌間掌心立見黑光憑空匯聚,猶如化作一個黑洞,閃身變招,已在陳拙頭頂,一拳當空砸下,直蓋天靈。

  “砰!”

  陳拙頭也不抬,右手五指箕張,以擎天之勢托住頭頂一拳,看著面前徹底變色的青陽子,他對胸前雷掌視若無睹,不緊不慢地沉聲說,“還得多虧了你這五雷法,讓我胸中五氣再漲三分氣候。”

  他驀然單足一跺,周遭塵浪頓時蕩向四面八方。

  那黑光上人一擊不中,凌空一翻,單拳再落,氣勢猶勝先前一拳。

  陳拙胸腹陡然膨脹一鼓,恍惚間,他身體中有一抹神華上沖神庭,下抵涌泉,眉心亮起一點光芒,如寒星放彩,右手五指一攥,血肉筋骨上竟涌出一團難以形容的晦澀氣機。

  青陽子看著陳拙眉心異象,失聲脫口道:“這…這是五氣朝元…”

  黑光上人身形倒翻,本是殺機正盛的眼眸目睹這一幕也不得不陡睜雙眼。

  兩拳對撞,只聽,“啊!”

  一聲慘呼。

  “噗!”

  黑光上人右臂當空炸開。

  退!!!

  他眼神急變,面色慘然,顧不得斷臂之痛,已亡命般的撲向了殿外的風雪中。

  什么無極仙丹、功名利祿,他都不想要了。

  丹殿此時已陷入昏黑,青陽子打了個寒噤,就覺掌下突然空空,陳拙人已不見,但等他轉身,眼前一道高大身影正在殿外透進的微光下被勾出了身形輪廓,靜靜站在他面前。

  冷徹心肺的寒風里,一股血腥味沖入鼻腔。

  青陽子目光下移,卻見這身影的右手正抓著一顆猶自滴血的頭顱。

  門口的飛雪中,一具無頭身子尚在半空,作撲掠騰空狀,斷頸處血水上沖如吼,像極了折翼的飛鳥,無力墜落在雪地上。

  正是黑光上人。

  近在咫尺的酷烈氣息,以及那種經歷了血與火的慘烈氣機無不在沖擊著青陽子的心神。

  他慌忙看去,只能瞧見對方面部陰影中有一雙發亮的眼睛居高臨下的瞧來。

  “你練的什么武功?”

  陳拙不答反問道:“解毒丹方呢?”

  言語間殺機已動。

  青陽子身子一顫,眼神連連閃爍,但很快忽變得狂熱,目光灼灼,殷切急聲道:“還請尊駕恕罪,我青陽子在此立誓,從今往后愿追隨真人左右,效犬馬之勞,如違此誓,天誅地滅,必不得好死!”

  不想他竟說出來這么一番話來。

  陳拙沉默須臾,拋去手中頭顱,轉身步入了丹殿深處。

  再出來時已重換了一身衣裳。

  “伱先退進去!”

  青陽子猶在心驚肉跳,聞言一時不曾反應過來,然后驀然回神,忙應了一聲,快步掠進丹殿深處。

  這會兒功夫,先前的響動已驚動了宮內的禁軍,火把四起,步履聲近。

  幾名禁軍飛快步入,看看丹殿內狼藉的場面,再瞧瞧門口雪地的尸首。

  “陳真人發生什么事兒了?”

  陳拙卷袖一揮蒲團上的塵灰,盤膝坐下,垂目慢聲道:“適才有刺客潛入丹殿想要行刺本座,被我斃于掌下…你們且看看那人是何面目。”

  禁軍統領聞言拾起雪地里的腦袋,天靈蓋上赫然可見五個清晰指洞,心驚肉跳殿外同時再瞧死者面目,不由得神情大變,面面相覷,居然是國師黑光上人。

  看了看陳拙,統領不敢遲疑,轉身步入雪中忙去向趙佶稟報了。

  但等不了不久,送回的居然是一道口諭。

  “奉圣諭,陳真人道高德深,即日起為大宋國師,位比三公,見駕不拜!”

  “謝圣上!”

  瞧著退去的眾人,陳拙深呼出一口氣,挺直的身形一塌,原本恢復幾分氣色的臉頰霎時灰敗一片,唇復烏黑。

  透過半敞的衣襟,能看見他胸膛上有黑紅二氣如玄武龜蛇糾纏般難分難解,盤結在中丹的位置。

  青陽子忙趕到近前,從懷中取出一藥瓶,倒出幾粒清香四溢的丹丸,“真人,這是我閑暇煉制的解毒丹,或能暫時壓制那丹毒。”

  陳拙瞥了一眼,嗅著丹氣,吞服了下去。

  “丹殿深處還有一間丹房,內有丹爐,你速速煉制解藥。”

  青陽子頷首點頭,快步趕了進去。

  殿外飛雪漫天,洋洋灑灑,如柳絮飛棉。

  趙師容小跑過來,“先生,你要死了么?”

  這般言語,若放在別人來聽保不準都要破口大罵,但陳拙只是笑了笑。

  他扭頭望向殿外雪幕,目有出神,“前路已現,豈能死在半途。”

  確實已看見了前路,尤其是在那丹爐內,那“無極仙丹”的陰極丸與陽極丸化作陰陽二氣,成龜蛇盤結之相,壯五臟之氣,引五氣歸元,神念壯大…

  死中求活,火里種金蓮。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前所未見的另一重天地,更是看得前所未有的清楚。

  打破頑冥須悟空。

  陳拙冥冥中有種感覺,自己離“陸地真仙”只差一步之遙。

  他緘默許久,道:“若我亡于此劫,那丹藥你給他也無妨,可保你性命,既然官家不認你,屆時你就隨他去南邊,也不必在這幽深宮墻內受盡欺負,以你的資質根骨,可入‘權力幫’,將來必能掌權握勢!”

  趙師容坐在一旁,只是一個勁兒盯著陳拙,不停點著下頜。

  陳拙闔上眼皮,輕聲道:“你那流云水袖和五展梅我都已補全,就在丹經的最后一卷藏著,日后當勤練不綴,自成氣候。”

  “先生,倘若你能不死,倘若我能出這樊籠,掌權握勢,定唯你所欲,叫你喚風得風,要雨得雨,無人可比。”

  陳拙垂下的眼皮倏的輕顫,復又抬起,深深看了眼面帶淺笑的趙師容。

  原來這孩子什么都知道。

  三天后。

  “哈哈,成了!”

  青陽子滿眼血線的步出丹房,拿著一顆紫色丹丸。

  “真人快請服用!”

  陳拙沉寂的雙眼漸復抬起,張口一吸,丹藥已吞喉入腹。

  便在二人的注視下,他雙眼一闔,沉念吞氣,隨著那藥丹的藥力散開,他唇上的黑氣果真褪去,但不等他們面露喜色,忽起變故。

  陳拙身形劇震,張口一吐,一蓬污血已飛濺落地,化作冰渣。

  見此情形,青陽子雙眉一緊,已搭脈探腕,臉上神情隨之生變,“咦”了一聲,他皺眉苦思片刻,嘴唇翕動,有些不安道:“真人,你這丹毒似已生變…想是經那丹爐內走過一遭,又與眾多藥性各異的草藥熔于一爐,再由我與黑光上人的雄渾內力推波助瀾,毒性似乎更為壯大,也愈發的復雜了,簡直奇的沒邊…”

  陳拙道:“我亦有所覺。”

  感受著身體內的變數,他暗自一嘆,一飲一啄,皆有定數。

  不過此局他卻不悔,前路未知,哪一步不是如履薄冰,顧忌來顧忌去,凡事豈能盡隨人意,若遇事前皆能準備的萬無一失,天底下哪還有這么多的悲歡離散,仇山恨海。

  再者與元十三限一戰避無可避,應戰更是敗多勝少,只能冒險以“無極仙丹”一搏。

  至于退,想他已過百歲身,縱觀過往,何曾退過。

  陳拙一撣衣袖,長身而起,幾近于無的氣息忽又壯大起來。

  “罷了,既已約戰,當先決生死,我去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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