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帝的步伐是輕松的,不過坐在大廳里的陳悅,此刻卻是一臉呆愣的模樣。
她也是今天這個臭老幺說破的時候,才知道王永慶背地里還有一房的。
這個消息,就像是一顆炸彈,炸得她的三觀搖搖欲墜。
不是說不能有,而是這種不公開,多少有點人品問題。
至少和臭老幺比起來,小陳總覺得王老爺子年輕的時候,多少有點不像是個大丈夫了。
過去不少政商界名人去世后,突然冒出自稱是有血緣關系的非婚生子女,要求認祖歸宗及主張遺產繼承權的案例不少。
不過,往往這些人都是私生活浪蕩到名聲在外的程度,其實世人笑哈哈吃瓜的同時,并不意外什么。
但是,王永慶不同。
一個被尊為‘經營之神’的德高望重老爺子,爆出這種事來…
華語文化圈并不接受有瑕疵的偉大人物。
他們必須是偉光正的。
哪怕是私生活,也得合法合理,讓世人覺得說得過去。
在小島,1985年才宣告多配偶家庭模式的結束,王永慶完全有時間和空間來處理這種事。
而他偏偏沒有處理好,讓孩子成為了沒見光的私生子,這就是民眾眼里的瑕疵。
‘始亂終棄’這個詞,是跑不掉的。
望著桌上的茶葉蛋,小陳總情不自禁的吞了一口唾沫。
此時,她感覺到一陣后怕。
也許…剛剛那一場秦天川和王永慶嘴里的玩笑,其實有可能并不是玩笑。
隨時可以變成真的。
回想起當時的王永慶臉部的細微神情,陳悅覺得陡然間被揭破隱私的王永慶,當時是真有滅口的打算的。
要是臭老幺沒有手機那一手…
或許今天的局面會更加復雜。
但是,此刻,陳悅卻又蹙起了眉頭。
生活有時候比還要戲劇化,而她,也正身處其中。
王永慶這次沒有像剛剛和陳悅談話時那般開局沉默良久,待聽到卿云的腳步聲后,他便轉動了輪椅。
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深意,然后笑了笑,語氣平和地說著,
“一個地方看久了,想換換風景,你來推著我走走。”
當王永慶的話語落下,周圍的空氣似乎也隨著他的心情輕松起來。
卿云輕步上前,雙手穩穩地握住輪椅的推手,動作輕柔而恭敬。
他微微彎腰,以示對這位長者的尊重,然后緩緩地推動輪椅,沿著露臺的邊緣開始漫步。
不過此時王永慶卻仰著頭對著他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著,“出去走走!”
他表示,等卿云的那三個小時,他已經看膩了此處的風景。
云帝不敢怠慢,推著這個老頭向外走去。
他心里很確定,剛剛兩人確實是交過鋒,之前王永慶眼里的殺意是完全沒有隱藏的。
不過,這并不改變兩人此刻的和睦相處。
干不掉的,才能坐在餐桌邊,否則要么就是在餐桌上,要么就是在菜單上。
陳悅見狀也立刻起身,跟在后面,和一群安保人員在前后遠遠地護衛著,形成了一個既保護隱私又確保安全的距離。
隨著王永慶的手勢,卿云自己的安保人員也被解除了限制。
楊炳南盡管心中有些憋屈,但面對此刻的弱勢,他也不敢有太多的不忿。
特么的,個個腰間都鼓鼓的!
形勢比人強。
他趕緊調整心態,跟在陳悅的身后。
兩隊安保人員涇渭分明地在卿云和王永慶后面跟著,形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王永慶似乎對這樣的安排很是滿意,他指了指露臺旁的一條小徑,示意卿云推著他向那邊走去。
“到山頂去。”
小徑兩旁是郁郁蔥蔥的植被,偶爾有幾朵不知名的野花點綴其間,散發出淡淡的清香,讓人心曠神怡。
站在山頂望去,日月潭的落日余暉灑滿了整個湖面,金色的陽光在水面上跳躍,像是無數細小的鉆石在閃爍。
夕陽的光線穿過遠處山巒的縫隙,將天空染成了一幅溫暖的油畫。那橙紅色的光芒,漸漸由明亮轉為柔和,給整個日月潭披上了一層金色的輕紗。
湖面上,歸舟劃破寧靜的水面,留下一道道金色的波紋,緩緩向四周擴散。偶爾有幾只水鳥掠過,它們的剪影在落日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寧靜而優雅。
遠處的山巒在夕陽的照耀下,輪廓變得更加柔和,仿佛被賦予了一層神秘的光環。
王永慶靜靜地欣賞著這美麗的景色,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滿足的微笑。他知道,這樣的美景,是他在忙碌的一生中很少能夠停下來細細品味的。
而今天,他選擇在這個時刻,與這位年輕有為的卿云一同分享這份寧靜。
因為他稱量過了,這個年輕人有資格。
“不要說話,陪老頭子看看風景。”
卿云也感受到了這份寧靜的美好,他一邊推著輪椅,一邊不時地望向遠方的落日,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動。
他想,這或許就是王永慶想要傳達給他的,一種超越商業和權力之外的人生體驗。
兩人在落日的余暉中慢慢前行,輪椅的滾輪輕輕壓過露臺的地磚,發出細微的響聲。這響聲似乎與周圍的自然景色融為一體,成為了這個寧靜時刻的一部分。
而陳悅和兩隊安保人員則保持著適當的距離,靜靜地守護著這份寧靜,同時也在享受這難得的美景。
“站在路邊看風景,站在山頂看風景,站在云端看風景,眼前的景色截然不同,從路邊到山頂要付出汗水爬山,從山頂到云端,更難!”
王永慶的話,讓云帝心中一凜,從身后老頭子安保的手中取過一條毛毯給他披在身上。
王永慶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繼續開口說著,“要想擁有不同的視角,就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創業是一場孤獨的旅途,在這場旅途中,我們自身也在不斷地學習成長,不斷反思自己人生的道路,不斷提升自己的境界…”
“所以,您現在的反思是什么?”
卿云突然的插話,讓正準備繼續講道理的王永慶有些惱火。
他被人們尊稱為“經營之神”,這一生中,無數人渴望能聽到他的一言半語,希望能從他的經驗中汲取智慧。
他的每一次公開演講,每一條公開的商業評論,都會成為商界人士反復揣摩的經典。
然而,眼前這個年輕人,似乎并不把他的教誨當作什么稀世珍寶。
“老爺子,走別人不曾走過的路,才能看到只屬于你的風景。
選擇好自己的路,認準一個方向,無需反思,撞破南墻,才能看到彼岸。
天堂,地獄,都是自己選的。”
說到這里,卿云干脆坐在一塊石頭上,笑了笑,
“老爺子,我對雞湯免疫。坎菲爾德的《心靈雞湯》…讀了,只會讓心靈更荒蕪。”
如果不是怕這個老頭聽不懂,他都想直接說,‘老賊,休壞我道心!’
王永慶愣了一下,而后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著,“我雖然老了,但也不是閑著,哪有那功夫去看什么《心靈雞湯》的。”
說到這里,他也是笑了,沖著卿云擠了擠眼睛,“你這話倒是提醒我了,要不我去寫本成功學的書?”
他明白了卿云的意思。
也對,短短幾個月便一手建起如此龐大的家業,這個年輕人的心智堅如磐石,對世界、對商業自己心中有一套完整的認知。
這年輕人,已經過了需要聽課的階段了。
和小島上的一些人不同,將事業拓展重心放在華國國內的王永慶,對卿云的事跡很是了解。
雖然有些不適和感到荒謬,但他也知道,眼前的這個小王八蛋,其實已然有著和自己坐而論道的資格了。
畢竟,這貨即將統一一個行業。
想到這里,王永慶好奇的瞥了一眼面前的少年,指了指他的褲兜,“我有個問題,為什么在進酒店之前,你就做好了準備?”
王永慶心中充滿了疑問,他對卿云的警覺性和預備措施感到好奇。
在他看來,這個年輕人似乎總能預見到一些尚未發生的事情,并為之做好準備。
卿云的發家,在他看來,除開天時地利與人和之外,還有一種規劃和預判。
這種能力,對于一個商人來說,無疑是極其寶貴的。
他暗自思忖著,卿云不可能提前得知他的到來。
自己此行安排得極為隱秘,即便是酒店方面,也是讓酒店以他女兒的名義與卿云的隨行人員進行聯系。
而且,他女兒王雪紅作為小島著名企業家,享受酒店清空游客的待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應該引起卿云的懷疑。
那么,到底是外面的安保布置露出了端倪,還是這個年輕人本就具有超乎常人的警覺性和猜疑心?
王永慶對這個問題充滿了興趣。
顯然,前者的可能微乎其微,畢竟自己成名這么多年,又身處小島,身邊的安保力量極其強大和專業。
否則,早就被黑幫盯上了。
所以,答案極大概率便是后者。
雖然心里早有答案,但他還是想從卿云嘴里證實。
王永慶知道,一個成功的商人,除了需要有過人的眼光和決策力,更需要有洞察先機和應對未知的能力。
他在商界摸爬滾打多年,見過太多聰明人因為一時的疏忽而滿盤皆輸,也見過不少人憑借敏銳的直覺和謹慎的態度,從險境中化險為夷。
他想,卿云或許就是后者,這種能在風平浪靜時預見到潛流的能力,是他特別想要了解和探究的。
生老病死是每個人的規律,不管你成功與否,最后總要面對死亡的。
活到80多歲,王永慶早就看破了生死。
他擔心的,只是身后事。
錢財,幾代人都花不完的。
但是事業,他卻后繼乏人。
知子莫若父,王永慶很明白,自己的子女里,除開四女兒王雪紅外,其余人等都是庸碌之輩。
而很可惜的是,王雪紅并不愿意繼承他的臺塑集團。
所以,他只能矮子里面拔高個,選擇一個兒子來繼承他的事業,或者就是分家。
但是,無論怎么選擇,他想給自己的子女,找個盟友。
否則,他們根本扛不起臺塑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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