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云聞言樂了,“老雄,拿我和這兩位神仙比,我覺得你太抬舉我了。”
2003年的程天喬,已然封神,不管怎么說,這位褒貶不一的人物,就是游戲的代名詞。
而2003年的任老爺子,早已是神,工業百強之首的位置已經堅不可摧。
雄小鴿斂去了笑容,面無表情的凝望著眼前的少年,緩緩的開了口,“不要自謙,在我看來,在戰略規劃上,你勝于他們。”
擺了擺手,雄小鴿認真的掰著手指,“程天喬的成功,無需多言,他現在正在搞的‘家庭娛樂中心’,在我看來,也是未來發展的方向。但是…”
說到這里,他嗤笑了一聲,“但是,程天喬并不知道該怎么做。你可以從他此刻的動作中看出來,雖然聲勢浩大,但他心里是茫然的。”
屈下第二根手指,雄小鴿繼續說著,“任老爺子其實也是一樣。
他建立了一家偉大的企業,好的企業就像土壤,它總能源源不斷的產生好的管理范式,不斷產出優秀的人才、領先的技術、優秀的產品,即使外來的物種也可以在這片土地上一樣茁壯成長。
而華唯的項目,從來都是孵化出來的,出來之前,誰也不知道會是什么。”
說罷,他手指舉在空中,憑空點了點卿云,“而伱不一樣…”
雄小鴿頓了一下,而后笑了起來,“小子,有沒有人對你說過,你的動作不聚焦?或者說,你折騰的事情和方向,太多太多了。”
卿云苦笑了一聲,“最近聽過好幾次了。”
老校長說過,石廣勇說過,秦家四兄弟電話也教訓過,就連秦縵縵、陳悅都勸諫過他。
雄小鴿嗤笑出聲,“那是他們不懂你。”
“你懂?”云帝來了興趣了。
雄小鴿自衿的點了點頭,“我仔細分析過你這幾個月的行為模式,你的腦袋里始終有個大框架,你的所有商業動作,都是在這個框架里不斷地填充。
我可以用軟件行業的一個職位來形容你,首席架構師。”
卿云啞然失笑。
這是蘇采薇的職位。
“你做的事情,看起來很散,其實很聚焦,你始終都在圍繞著你所謂的‘萬物互聯’在進行布局。無軟不立,無硬不穩,而你其他的事情都是在為這一切積攢資金。”
雄小鴿端起酒杯和他的杯子碰了碰,“怎么樣,我才是最懂你的,我做你的合伙人,資本層面的事情,我來負責,你可以集中精力在經營布局上。”
卿云沉默了一會兒,拿起杯子也和他碰了碰,不過卻說道,“我這個人,喜歡吃獨食。”
雄小鴿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不白吃你的,可以交換,IDG這么多投資里面,應該有你想要的東西。”
卿云挑了挑眉頭,“比如?”
雄小鴿掏出隨身雪茄袋,抽了一管給他,“金蝶的股份,上市公司大股東換你手機業務20的股權,怎么樣?
財務機,和稅控機,是絕配,你與其自己摸索打造,不如買個現成的來改。
金蝶畢竟穩定運行了這么多年,很有可取之處,而且,你這相當于直接獲得了原本金蝶的客戶,直接占據了整個市場的半壁江山。
財務機加稅控機,只要口碑起來了,這家企業的其他換機需求,你也就掌握了優先權。”
卿云聞言雙手合十食指放在鼻翼處上下揉捏,而后閉上眼睛考慮著。
雄小鴿也不催他,自顧自的在那灰著雪茄。
半響,卿云苦笑的開了口,“看來,我的公司里面也是篩子。”
剛剛他并沒有在考慮得失,而是在琢磨著,到底是會把信息泄露出去了。
財務軟件,他只是剛來華亭的時候和周炎、方圓等人討論過一次,而且還是避開那幾個離職的員工后談的,此后再也和沒別人提起過,在公司內部,他項目組都沒設置過。
那么…雄小鴿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不用說,一定是那天周炎他們那幾個人里面,出現了泄密者。
卿云嘆了口氣。
他四兩撥千斤打TOP這一戰,其實靠的便是把宋儒華內部滲透成了篩子,現在被別人玩這么一手,真是諷刺。
雄小鴿見狀嘿嘿笑著,“那倒不至于,你的團隊對你還算忠心,我確實從炎黃內部員工里買了不算少的情報,但這種核心方向,你們的員工包括高層,倒是一點兒也沒泄露。”
三小人員,出納、會計、行政包含前臺、司機等在公司不起眼的崗位,但是卻至關重要著。特別是行政類人員,負責文件管理、會議組織、員工考勤、辦公用品采購等,他們的工作涉及到企業的各個方面,是企業運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但偏偏這類人員并不具備什么專業壁壘,隨便換個人都能做,所以普遍不受重視,于是幾個紀念幣、一兩頓飯、兩瓶好酒幾條煙的就能收買。
這么做,大的情報不至于能泄露,但小的信息,比如董事長在哪,去哪兒出差了,身邊帶了誰,董事長最近抓的重點,是一套話就能套出來的。
至于更高一級的情報,比如公司文件、會議紀要等,也就是幾千、萬把塊錢的事,拿不到就加錢。
任何公司都避免不了這種情況。
但是讓雄小鴿也比較郁悶的是,小的情報確實好套,但涉及到比較重要的問題時,就不那么好獲得了。
三小人員里,他能滲透的,只有財務條線。
炎黃集團的行政條線,完全是水都潑不進去。
正職是卿云自己的女人,副職是卿云的大舅哥,而且還是華國最頂級的富二代,手下的人管理的很嚴實。
財務,講究的是:經營上有動作,財務上有體現,但這是一個事后的反應,并不及時,他只能從中分析出卿云過去一段時間里做了什么事,而無法知道卿云近期和未來準備做什么事。
眼前這個臭小子仿佛天生就對任何人都不信任,而TOP集團原本為軍工企業打造的辦公化系統被直接在公司運用了起來,公司資料禁止拷貝,內外網權限設置的天衣無縫,無紙化辦公條件下,三小人員想要獲得重要文件、會議記錄什么的,權限根本不夠,無關人員誰想查閱,后臺直接報警。
這就讓雄小鴿不得不將精力專注于初級資料的挖掘中,老實說,這是他這輩子遇見過最難收集情報的企業。
“我是從你的招聘需求里面分析出來的,你招聘了不少具備財務相關軟件開發經歷的人。”
雄小鴿的話,讓卿云的心里好受不到哪兒去。
特么的!
他能說雄小鴿是誤打誤撞的嗎?!
他確實招聘了不少相關人員,但特么的都是為了管家婆這個軟件項目,而不是專業財務軟件項目。
財務軟件項目,是他準備在完成了管家婆軟件后再繼續的,而且他也確實準備在財務軟件行業里展開外延式并購來縮短時間。
目標就是之前周炎他們提出來的‘新中大’。
‘新中大’雖然在整個財務軟件領域里市占率很低,而且偏向工程財務類,但是在未來幾年的大趨勢下,他認為這一塊才是發展的主流。
有些市場是紅海,有些市場是藍海,并購一家身處紅海的大型企業和并購一家身處藍海的中小型企業,孰優孰劣不言而喻。
“金蝶太大了,我要的只是團隊,而不是一家上千人的公司,這對于我的整合很不利。”
在這一點上,卿云的頭腦非常的清晰,無論是秦天川還是石玉柱,在這方面對他是告誡又告誡的。
說罷,他搖了搖頭,“別試探了,老雄,坦率的說,你拿什么出來,我都不會換的。
原因…既然你懂我,你應該知道的,這個階段,我不會向任何人開放炎黃集團的股權。”
雄小鴿聞言也只能聳了聳肩膀。
好吧,還是楊詡說準了。
這小子頭腦清醒的可怕,現階段他必須要保證他的絕對權威和對公司絕對掌控力。
雄小鴿嘆了口氣,說起了閑話,“這年頭,生意不好做啊。”
這倒不是他在無病呻吟。
IDG資本確實在華國幾乎所有的高科技企業都進行了投資,都有參股,凡是響當當的企業身后,都有IDG資本的身影。
但是…投資失敗的項目更不會少,依照IDG資本A輪PE投資的調性,成功自然賺得不少,幾百上千倍的利潤,但失敗也是會徹底直接投資打水漂。
股權基金投資,本就是組合勝率,用盈利來覆蓋虧損,這沒什么好說的,有科技部的背書,IDG資本不會存在優秀的獨角獸企業他們投不進去的情況,自然并不太擔心業績問題。
但是卿云卻知道,IDG資本,確實在這個階段,遇見了難題。
一只基金,通常是采用‘322’形式,前面3年投資期和兩年退出期一起算為運作期,第二個2是延期兩年退出的意思。
IDG資本1998年進入華國,此時2003年,正是退出期和延期相交之時。
2003年,不僅僅是華國的二級資本市場表現不彰,整個全世界也正處于互聯網泡沫破裂后的修復期,疊加世界流行的感冒影響,IDG所投企業要么處于待上市戰略期,要么上市后估值并不高。
盡管納斯達克在2003年走出了一個年化上漲49.7的漂亮行情,但是上漲幅度是建立在泡沫破裂后修復,2000——2002年納指連續三年的市場表現是36.1、33.4、37.4,底部太低,當年上漲近50依然還是個小基數,不足2000年最高峰時的4成。
所以,此時IDG資本在華首支基金的業績,很難稱得上亮眼。
首支基金的歷史表現,直接影響著后續的募資,這讓雄小鴿非常的…郁悶。
“老雄,你說有沒有可能,我攢一個S基金?”
S基金,全稱為SecondaryFund,即二手份額轉讓基金,也被稱為‘接力基金’。
它主要投資于私募股權二級市場,即私募股權的再次交易市場。這個市場主要涉及到私募股權投資基金的份額轉讓。在私募股權投資中,S基金是一種專門從投資者那里收購他們持有的私募股權投資基金的份額,然后進行再次投資的工具。
傳統的私募股權投資通常通過IPO、并購或破產清算等方式退出。然而,這些方式都有各自的局限性。S基金的出現,為投資者提供了一種新的退出方式,使得他們能夠更靈活地管理他們的投資。
生意嘛,就是聊出來的。
很多時候,很多事情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天馬行空的扯懸龍門陣,火花一閃之下把事情給辦了。
“我覺得你在喝我的血。”雄小鴿直接豎起了中指。
卿云嘿嘿的笑著,他可記得很清楚,后世凡是耳熟能詳的互聯網企業,包括騰訊、百度、搜狐、搜房、宜信、小米、攜程、金蝶軟件、奇虎360、暴風、如家、漢庭、當當網、愛奇藝、美團、嗶哩嗶哩、金山、拼多多、蔚來汽車…全部特么的都有IDG資本的投資。
而且IDG全特么的是首輪投資者。
這可比某正義牛多了。
“別那么見外嘛,什么喝血不喝血的,我是在給你老哥解套好不好?你現在面臨的問題就是業績難題,最后你還不是只有賤賣,一只S基金可以完美的解決你的后顧之憂。”
卿云越想越覺得這里面很有搞頭。
IDG此時不缺錢,但缺業績,否則也不會在此刻謀求著將企鵝的股權給轉讓掉,以美化自己報表。
2000年時,IDG對企鵝的總投資是220萬美刀(120萬美刀的投資款以及100萬美刀的可轉債補流),總共持有股權20。
2001年的時候跟著明珠港盈科以1200萬美元的價格,向MIH出售了約13的股權,按投資回報率來算接近十倍,這是一筆非常劃算的買賣。
而此刻,2003年9月,IDG為了粉飾報表,也在逼著鵬城馬以1200萬美元的價格,回購剩余的7.2股權。
站在十來年后,倒回來看,鵬城馬會樂得合不了嘴,IDG則腸子都悔青了。
但是此刻,雙方的感受是截然相反的。
2003年的鵬城馬氣得眼淚花都出來了,酒醉之時痛罵著資本的婊子行為。
人生就是這么戲劇無常。
擁有20年未來經歷的卿云,直接開了金手指,“我攢一個S基金,承接你IDG進入退出期的投資,你按上一輪的估值溢價10賣給我,同時我給IDG年化收益率6.5以外的10超額收益,讓你們也能后端的收益,這總比你去逼創始人回購好多了吧?”
“你聽說了?”雄小鴿拿著雪茄玩味的笑著,“所以,鵬城馬找到你了?”
倒也不奇怪。
這小子雖然嚴格意義上來說是個商界新兵,但架不住他有錢。
前段時間流傳出來的,中關村一個賣光碟機的,從小卿總那拿到了2000萬的投資款,現在在搞電子商務。
于是,這小子現在假不假的,還算是個投資人,被人找上門來很正常。
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個好岳父。
這就是資本市場的背書。
而且他本身的光環,也太耀眼了。
那個劉強東因為從卿云這里拿到千萬級別的投資款,現在也是資本的寵兒,無數投資者都在揮舞著支票,想要跟小卿總一起發財。
卿云不置可否,只是聳了聳肩膀,“我是覺得,你沒必要壞自己的名聲。”
雄小鴿嘆了口氣,“生意不好做啊,我也是沒辦法,選來選去,企鵝是現在最合適的。”
“每筆投資一事一議,原則上溢價不低于上一輪估值,不高于上一輪估值的30,包括你投飛了的項目。我整體5年退出期期滿,退出后給你基金整體收益除開年化8的部分的15超額收益,不能再多了,否則我從你下家買也是一樣的。”
卿云剪掉茄帽,拿著點煙槍開始烤了起來。
雄小鴿覺得牙疼的難受。
他很清楚,卿云就是在接他的血。
但是偏偏他拒絕不了這個條件,他撐不過這個業績期,否則他不會逼著鵬城馬回購的。
按照時間進度,企鵝明年就會港股上市了,IDG現在持有的股份數量是4.75億股,按一股1港元算,這都是4.75億港幣了,他讓鵬城馬1200萬美元回購回去,其實非常的仁至義盡,也是他被逼急了,否則整個業績期報表太難看了。
卿云的S基金提議,相當于為他所有的尚未退出的投資全部兜了底,瞬間便將所有的項目風險全部轉讓了出去,瞬間收回全部投資的同時將收益兌現。
坦率的說,這種做法,在國外,此刻也算小眾,整個90年代,全世界S基金的總募集規模不超過100億美元,在華國更是為零。
但是偏偏卿云有做S基金的能力,更有這個市場口碑。
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并購TOP,本身就是一次成功的S基金交易。
接盤處置退出,作為財務投資者的石玉柱賺的盆滿缽滿,這就是很好的財富示范效應。
雄小鴿敢打賭,只要卿云放出風聲說要做S基金,他可以募集的資金以千億計算。
改開這么多年,華國聚集的老錢、新錢太多了,都不用卿云說話,光是他未婚妻秦縵縵在她那個俱樂部就可以輕松籌到買下IDG資本所有投資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