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館門口的兩個保安,一個瘦高個,一個微胖,都穿著藏青色保安服,看著普普通通,甚至有點懶散。
瘦高個靠在門柱上,雙手插兜,時不時抬頭看天。
微胖的那個手里拿著保溫杯,喝幾口就搓搓手。
可陸大山盯著他們看了兩天,早就看出了門道。
瘦高個靠門柱時,腳尖總朝著展館入口,耳朵時不時動一下,周圍一定范圍內的異常聲音都能聽見。
微胖的那個看似漫不經心,可每次有面相兇惡的人靠近展館大門,他的手都會下意識往腰后摸…那里藏著暗色的金屬棍。
陸大山把煙蒂摁在樹干上,掐滅后扔進垃圾桶。
這兩天他摸清了,單對單,他能打贏門口的任何一個保安。
可要是他們聯手,他沒把握。
更別說展館里還有巡邏的保安,那些人有的比門口這兩個更厲害。
昨天他看見一個巡邏保安徒手扶起倒在地上的巨型鐵架子,沒有使用異能,純靠蠻力。
要是硬闖,從正門沖進去搶展品,成功率幾乎為零,想到這,他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叮鈴鈴…”
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響了,鈴聲在安靜的路邊格外刺耳。
陸大山趕緊掏出手機,屏幕上顯示“白震云”三個字。
他立刻按下接聽鍵,聲音壓得低,“喂?”
“幫手我已經找到了,你回來一下,我們商量下具體方案。”白震云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帶著點急促。
陸大山眼睛亮了亮,緊繃的肩膀松了些,“好的,我這就回來。”
掛了電話,他快步往路邊的黑色小轎車走去。
車子看著舊,其實發動機剛換過,性能好得很。
拉開車門時,冷風灌了進來,他趕緊坐進去,系安全帶時手指還在抖,不是冷的,是有點激動。
發動車子后,他看了眼后視鏡里的展館,心里盤算有了幫手,得手的幾率應該不小。
其實他和白震云一開始沒打算找外援,兩人搭檔好幾年了,從沒失手過,這次本想自己搞定,可蹲點兩天后才發現,展館的安保比他們想的嚴多了。
昨天晚上,兩人在書房中商量到半夜,最后還是白震云說找人幫忙。
陸大山當時還猶豫,怕人多了可能會走露風聲,出問題。
最后在白震云的堅持下,還是敲定了找幫手這件事。
畢竟,現在這種局面,光靠他們兩個人是完不成任務,只有找幫手,才有可能把展館里的東西拿到手。
平坦的公路上,陸大山緊握著方向盤,黑色轎車在路上疾馳,輪胎碾過路邊堆積的梧桐落葉,發出細碎的沙沙聲。
車窗外的街景飛速向后倒退,最后化作一片模糊的光影。
半小時后,車子拐進一條被高大香樟樹遮蔽的隱蔽林蔭道,盡頭云湖小區的雕花鐵門緩緩開啟。
鐵欄上爬滿墨綠色的常青藤,葉片上還沾著些許露水。
門崗旁有復古路燈,還有“未經允許,非請勿入”的銅制牌子。
車子駛過刻著祥云紋的漢白玉石拱橋時,車輪碾過橋面的青石板,發出咯噔咯噔的輕響。
橋下人工湖的輪廓漸漸浮現,湖面像一塊碧玉,岸邊的銀杏樹下堆著厚厚的金黃落葉。
幾盞太陽能景觀燈沿著湖岸依次排列,偶爾有晚風拂過,湖中水波輕輕晃動。
陸大山將車停在湖邊鋪著青石板的路邊,拉起手剎時,引擎熄滅的瞬間,周圍的寂靜突然涌來。
此刻,他能聽見柳樹枝條被風吹得掃過車窗的嘩啦聲,還有遠處草叢里蟋蟀斷斷續續的鳴叫聲,偶爾夾雜著幾聲不知名水鳥的低吟。
陸大山推開車門,衣服的下擺被帶著湖水濕氣的風掀起一角,冰涼的風撲在臉上,讓他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手指在風衣內袋里攥了攥冰涼的鑰匙串,金屬鑰匙相互碰撞,發出叮鈴的輕響。
他快步朝著湖邊那棟獨棟別墅走去,米白色的別墅外墻爬著紫紅色的三角梅,花瓣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鮮艷。
“咔嚓”一聲輕響,鑰匙插進鎖孔轉動時,陸大山下意識朝身后的湖面瞥了一眼。
陽光灑在湖面上泛著冷光,確認四周沒有可疑身影后,他才推門走進玄關。
玄關的水晶吊燈垂下長長的燈鏈,他彎腰換鞋時動作急促,黑色皮鞋在地板上磕出噔噔的清脆聲響。
沿著旋轉樓梯往上走,剛到二樓走廊,就聽見書房里傳來茶杯碰撞的叮當聲,還有熱水倒進杯子的咕嚕聲,混合著淡淡的茶香,從虛掩的門縫里飄出來。
他抬起手,指節在木門上快速敲了三下。
“咚咚咚。”
“進來。”
書房里傳來白震云的聲音,帶著一絲剛喝過熱茶的慵懶,還夾雜著茶葉在杯底晃動的輕響。
陸大山推開門,首先被濃郁的茶香包裹,茶幾上擺著一套白瓷茶具,茶杯邊緣印著淡青色的竹紋,銀色的熱水壺還在冒著細白的熱氣。
白震云坐在深棕色的真皮沙發上,左手端著溫熱的茶杯,杯底輕輕貼著大腿,右手夾著一支未點燃的雪茄,雪茄的煙身泛著深褐色的光澤。
旁邊的年輕人則坐得筆直,雙手規矩地放在膝蓋上,手指偶爾輕輕摩挲著淺灰色襯衫的衣角,鼻梁上架著一副細框眼鏡,看上去像個剛從大學畢業、還帶著青澀氣的學生。
“這人怎么這么年輕?”陸大山的目光在年輕人臉上停留了兩秒,心里忍不住犯起嘀咕。
“別是個沒經驗的新手,到時候手忙腳亂露了餡,我們倆都得栽進去…”
白震云見他進來,臉上立刻露出笑容,把雪茄往水晶煙灰缸里輕輕按了按,站起身時沙發墊被壓得發出“哧”的一聲輕響。
“大山,快過來坐,路上沒遇到什么情況吧?”
他頓了頓,側身指了指身邊的年輕人,語氣帶著幾分介紹的意味,“這位是李云浩,我跟你提過的幫手,技術方面很靠譜。”
陸大山走到沙發旁坐下,皮革沙發被壓得微微下陷,他伸手與李云浩相握時,注意到對方的手指修長,指節處有一層淡淡的薄繭。
不像常年握筆的讀書人,倒像經常擺弄精密工具的人。
兩人握手時,李云浩的力度很輕,指尖只是短暫觸碰便迅速縮回膝蓋上。
“李兄弟。”白震云端起桌上的紫砂茶壺,壺嘴對準李云浩的空杯,溫熱的茶水緩緩注入,語氣帶著幾分誠懇。
“之前跟你說的事,要是能順利辦成,除了之前約定的金額,我再給你加三成報酬,以后有類似的活,我也第一時間找你幫忙。”
李云浩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指尖在茶杯壁上輕輕碰了碰,又像被燙到似的馬上縮回去,聲音帶著幾分靦腆的緊繃。
“老板你放心,既然我收了你的預付款,就肯定把事情辦得利落,絕不會出任何岔子,你和陸哥盡管放心…”
白震云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張卷起來的展館平面圖,往茶幾中間輕輕一推,圖紙展開時發出嘩啦的聲響。
上面用紅色馬克筆圈出了展館的監控位置,線條畫得格外醒目,逃生路線則用黑色簽字筆描了一遍又一遍,還有幾處用熒光筆標注的“監控死角”,在燈光下泛著亮黃色的光。
三人湊在茶幾旁,腦袋幾乎挨在一起,白震云用手指輕輕點著圖上標著“任務目標”的位置,指甲在紙上留下淺淺的印子。
“明天下午五點整,正好是保安換班的間隙,那時候監控室的注意力最分散,你從展館后門的消防通道進去,這里有個通風口,我量過尺寸,剛好能容下你鉆進去。”
李云浩的手指跟著在通風口的標注處輕輕劃了一下,指甲在紙上留下一道細痕。
他抬頭時鏡片反射著燈光,語氣比剛才穩了些,“通風口的柵欄我提前準備了特制的扳手,三分鐘就能弄開,不會發出太大聲音。”
他頓了頓,手指移到密碼鎖位置,眉頭微微蹙起,“就是電子密碼鎖,需要等保安室的監控切換畫面時再破解,大概只有兩分鐘的時間,我得提前把破解程序調好。”
陸大山皺著眉,從衣服內袋里掏出一個巴掌大的黑色手電筒。
按亮后,細小的光束精準地照在密碼鎖的標注處,燈光在紙上投下一個小小的亮圈,“萬一監控切換延遲怎么辦?
我最多只能幫你拖延五分鐘,超過這個時間,巡邏的保安就會過來。”
“不會延遲。”李云浩的聲音比剛才堅定了些,他從腳邊的黑色背包里掏出一個巴掌大的設備,輕輕放在茶幾上,設備外殼是磨砂的黑色,上面有幾個細小的按鈕。
“這是我自己改裝的信號干擾器,能讓監控畫面定格三十秒,足夠我破解密碼鎖了,而且不會留下任何信號痕跡。”
陸大山拿起設備掂了掂,冰涼的金屬外殼讓他心里踏實了些,手指在設備的按鈕上輕輕按了按,沒發出一點聲音,他抬頭看向白震云,眼神里帶著幾分詢問。
聊了許久,白震云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盤上鑲嵌著碎鉆的機械表,表針轉動的“滴答”聲在安靜的書房里格外清晰。
他合上手表時,表帶發出輕微的“咔嗒”聲。
“時間不早了,你回去吧,好好休息,明天下午五點,我在展館后門的便利店等你,到時候再把最后確認的細節跟你說一遍。”
李云浩站起身時,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吱啦”的聲響。
他趕緊伸手扶住椅子,動作帶著幾分慌亂,隨后把信號干擾器小心翼翼地塞進背包,拉上拉鏈時,拉鏈發出嘩啦的輕響。
他又朝白震云和陸大山鞠了一躬,才輕手輕腳地走出書房,關門時動作格外輕柔,只發出咔嗒一聲輕響。
終究是年輕人,面對客戶時,顯得小心翼翼。
門關上的瞬間,陸大山端起茶幾上的茶杯,仰頭一飲而盡,溫熱的茶水順著喉嚨滑下,燙得他舌尖微微發麻,卻也讓他緊繃的神經放松了些。
他把空杯子往茶幾上一放,杯底磕在茶幾的玻璃面上,發出“當”的一聲脆響。
“老白,這小子太年輕了,看著還沒從學校畢業,年初的珠寶案真有他的份?”
白震云從煙盒里抽出一支雪茄,用銀色的打火機點燃,火苗“噌”地一下竄起,映得他眼底發亮。
“呼…”
他吸了一口雪茄,煙霧從嘴角緩緩溢出,在燈光下散成淡藍色的霧,而后開口說道。
“你別小瞧他,去年城西博物館的玉璧失竊案,也是他干的…現場沒留下一點指紋,連監控都沒拍到他的身影,相關部門的執法者到現在還沒找到任何線索。”
“可他剛才連杯子都不敢碰,緊張得像個菜鳥。”陸大山皺著眉,手指在茶幾的玻璃面上輕輕敲了敲,發出“篤篤”的聲響。
“真到了展館里,那么多監控和保安,要是他慌了神,我們之前的準備就全白費了。”
白震云吸了一口雪茄,煙霧從鼻孔里緩緩冒出,他輕輕彈了彈雪茄煙灰,煙灰落在水晶煙灰缸里,發出簌簌的輕響。
“他就是這點好,越緊張越冷靜,你沒注意到他剛才看平面圖時,手指一直在悄悄數路線嗎?”
心里門兒清,比表面看起來靠譜多了。”
陸大山還想說什么,白震云突然捂住嘴,劇烈地咳嗽起來,肩膀一聳一聳的,雪茄從手指間滑落,掉進煙灰缸里,濺起幾點火星。
他咳得臉色泛紅,指縫間甚至滲出了一點血絲。
“你這后遺癥還沒好?”陸大山趕緊起身,從茶幾上抽了一張紙巾遞過去,目光里帶著幾分擔憂。
他記得白震云施展的詛咒被破除時的折磨,整張臉像紙一樣蒼白,連站都站不穩,現在雖然好了些,卻還是會突然咳嗽。
“…”白震云接過紙巾,輕輕擦了擦嘴,臉色比剛才蒼白了些,卻還是勉強擠出笑容,擺了擺手。
“詛咒破除后就一直這樣,找醫生檢查,說傷到了肺,得再養一段時間才能好利索。”
他頓了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熱茶,語氣帶著幾分寬慰。
“你別擔心,明天我在車里等你們,不會跟你們一起進去,不會拖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