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墨西哥總督府換成呂宋總督府,這些請求就變得簡單易懂了起來,就是佩托總督在請求大明朝廷,在墨西哥設立官廠。
等于說佩托總督把他控制的銀礦和他未來可能會控制的銀礦,以一個極低的價格賣給了大明。
佩托總督控制了半個銀礦群,卻因為缺乏探礦、開礦、提煉、運輸等技術,而且他也沒有人才去搞定這些,盈利非常的低。汞齊法提煉白銀雖然簡單,可這力役折損率實在是太高了。
花費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財力抓捕的土著,在汞齊法面前,很少能撐得過三年,最多也就是五年,就一命嗚呼,和大明種植園普遍十年以上的生存期相比,成本太高了。
而且,他還要面對大明朝廷高額的戰爭借款利息,和來自西班牙本土的威脅。
環太商盟,是一個商業性質的聯盟,墨西哥、秘魯、智利這三個總督府,仍然屬于西班牙,而非大明,但白銀流向大明,就是背叛。
佩托總督當然也很清楚,這是在引狼入室,但他想的其實很簡單,大明派來的匠人、大工匠、格物博士、賬房設立在墨西哥的官廠,就是他墨西哥總督府的,而不是大明的。
因為中間隔著一個廣闊的太平洋。
“禮部是什么看法?”朱翊鈞詢問高啟愚,關于佩托總督的請求,禮部怎么看待。
“官廠設立在金山國,只對墨西哥輸出成品。”高啟愚給出了禮部的建議,自從萬士和之后,禮部的風向就變成了極端保守派,這一點從最近收緊對入明夷人管理的奏疏,就能看的出來。
高啟愚和陛下詳細講述了禮部設想的方案,就是核心產業在金山國,成品送到墨西哥。
這里面有個十分關鍵的因素,禮部十分確定,大明很多的技術,就是真的給了墨西哥,墨西哥也玩不轉,這些技術要實現,即便是對大明而言,也是非常困難的。
需要十八座大學堂提供人才、需要數萬里的馳道、漕運保證原料和貨物的運輸、需要內閣、工部對官廠做出整體的規劃、需要數十個官廠一起對生產進行配套等等,總之,需要一個偉大的大明,才能實現。
墨西哥總督府,何德何能實現這些?
高啟愚從來不認為在海外開拓中謀求利益,是一件羞恥的事兒,人不能只靠禮法活著,人要吃飯才能活下去,大明對墨西哥總督府三個銀礦群的覬覦之心,從來沒有掩飾。
正如陛下所言,墨西哥和秘魯的富饒銀山,真的要感謝中間隔著一個太平洋,否則早就滋生明軍了。
極端保守派不信任蠻夷,甚至天然敵視蠻夷,在禮部官員看來,官廠設在墨西哥是極度危險的,而設立在潞王鎮守的金山國,就變得十分可靠了。
哪怕時間久了,大明和金山國分家了,那也是天然同盟和天然親近。
尤其是面對泰西在海洋上跟大明的競爭,這種外力之下,就是分家,但大明和金山國的立場和利益是相同的。
這不難理解,夏商周時候,分封立國,這些分封的諸侯們,他們的立場和利益,是天然和天子站在一起的,而不是和蠻夷站在一起。
“禮部的意見很好。”朱翊鈞思索了下,墨西哥總督府三個銀礦群,這塊肉大明一定要吃,但要用筷子夾著吃,而不是直接上手,既不體面也容易燙到手。
“禮部是不是對永樂開海在海外設立官廠,有些不滿?”朱翊鈞通過奏對,敏銳的察覺到了高啟愚話里話外的意思。
高啟愚看著陛下不閃不避的說道:“陛下,永樂之后,大明上下,為何會對開海如此的抵觸?其實深究起來,里面還有一層原因,永樂開海在海外設立了許多的官廠,但這些官廠,大明出人出力出錢,最后的產出,卻給了這些海外番夷。”
“無論如何講,這些海外官廠的設立,都是損耗大明國力營造,卻沒有給大明帶來足夠的收益。”
“因為海洋的阻礙,導致了這些官廠,從建立之后,就已經不屬于大明了,成祖文皇帝很快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在征伐安南之后,文皇帝就沒有怎么細心經營過交趾了。”
經營交趾和遷都北衙是有沖突的國策,就像大明開海,朱翊鈞要如同候鳥一樣奔波,皇帝在哪兒,哪就是權力的中心。
起初朱棣雄心勃勃要王化海外,要創造足夠的文治武功,來證明自己這個皇位篡的對,但很快他就發現海外設立官廠,徹頭徹尾的賠本買賣,很快,下西洋的活動,就從普遍設立官廠,變成了貿易往來。
王化這個目標被淡化,而貿易成了核心。
朱翊鈞盤算了下,萬歷開海二十二年,大明從來沒有在任何非實控的范圍內,置辦、創立任何的產業,大多數的產業、種植園、礦場等等,都圍繞著漢鄉鎮建立。
“很好。”朱翊鈞認可高啟愚的說法,張居正致仕之后,朱翊鈞就成了大明最大的保守派頭子,他對夷人的態度只有一個,被種進土里的夷人,才是最好的夷人。
墨西哥的銀礦大明要了,可這技術,尤其是核心技術,不給。
朱翊鈞和高啟愚聊了很久,高啟愚在京師留守,皇帝在松江府接見了各國使者,里面一些細節,朱翊鈞需要跟少宗伯溝通。
大宗伯沈鯉是個骨鯁正臣,有的時候,皇帝有些話,不太方便和沈鯉說。
沈鯉是個很正派的人,是真正的君子,即便是面對皇權也不卑不亢,但外交這件事的本來面目是極為骯臟的,手段是下作的,因為國與國之間,只有利益。
所以一些臟活兒,朱翊鈞的確要跟高啟愚溝通,君臣二人,都算不上什么絕對正派的人物。
“費利佩就像是個怨婦一樣,西班牙特使說那些有什么用?他有功夫應對新世界的離心離德嗎?他的國書里,只有無能狂怒。”高啟愚看完了費利佩給陛下的國書,非常直白的講了自己的看法。
關于大明利用環太商盟,在經濟上搶走了西班牙的殖民地這件事,就是冠以商盟二字,也改變不了大明在搶費利佩地盤這個基本事實。
大明也從來沒有遮掩過這個目的,用大明的表述,就是加強經濟羈縻。
費利佩在國書里,就跟個怨婦一樣,抱怨大明皇帝不講信義,趁人之危,不顧及兩國的友誼等,而且還威脅大明要封鎖麥哲倫海峽,讓大明的船隊無法順利環球航行,威脅大明,他要利用他在泰西的影響力,阻斷大明貨物向泰西流動。
麥哲倫海峽的守軍,就像是娼妓的褲腰帶,只要有錢就能通過,而守軍給費利佩的說法是,大明船隊冒險通過了德雷克海峽的風暴,那種足以撕碎一切的風暴,大明商船可以順利通過,而后守軍把受賄來的銀子,自己留下。
事實上,大明的船隊無法通過德雷克海峽,人力在大自然的恐怖威能下,還是顯得有些渺小了。
同樣,他無法阻斷大明貨物流通,除了增加泰西人購買大明貨物的成本之外,他的任何做法,都會讓人們覺得費利佩年老昏聵的現象越來越嚴重了。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大明,拿走這三個總督府的利益。
“費利佩不明白也絕不肯承認一件事,西班牙的海上霸權正在逐漸落幕,哪怕是沒有大明開海,他依舊無法阻止這一切的發生。”高啟愚陳述了自己的理解。
英格蘭雖然無恥,但私掠許可證直接把西班牙的經濟命脈,大西洋貿易,攪成了一個糞坑,以至于泰西各國,都有了在海上開拓的可能,葡萄牙、尼德蘭、英格蘭、瑞典等等,都想分一杯羹。
墻倒眾人推。
“西班牙的日不落的旌旗正在落下,他海上霸權正在落幕,在這個落幕時間,最重要的事兒,就是撈遺產,英格蘭、葡萄牙、尼德蘭,都清楚的知道這一事實,想要在西班牙倒下的過程中,搶到更多的遺產。”高啟愚面色凝重的對陛下說出了自己的觀點。
抓緊時間撈遺產,才是正事。
連巴西總督府,都在謀求加入環太商盟,哪怕他是個大西洋海岸的總督府。
關于撈不撈遺產這件事,禮部內部也是有些分歧的。
沈鯉為首的正派人物,覺得這種行徑,令人不齒,是道德在利益的異化作用下,向下滑坡的表現,也就是‘聚斂興利失德也’的具體體現。
鄰居家出了事,看看熱鬧也就罷了,伙同其他人一起搶了鄰人的家產田土,甚至還打算吃絕戶,無論以何種理由去掩飾,都是一種失德的行徑。
沈鯉主要擔心,這種低道德會蔓延到大明腹地來,對大明萬民造成傷害。
而以高啟愚為首的一眾邪派人物,覺得這種行徑,并無不可,大爭之世,強則強,弱則亡,別人都搶,就你是個君子,你不搶,就會在競爭中落敗。
高啟愚這類人,認為正派人物的想法,就是開拓過程中,高道德劣勢的具體體現。
沈鯉沒錯,高啟愚也沒錯,二人、兩派誰也說服不了誰,真的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都是為了大明好,我憑什么聽你的?
最終沈鯉和高啟愚也有了默契,大明腹地的高道德,兩派會竭盡全力的維護,關于在海外開拓,沈鯉這個君子,對一些低道德行為,視而不見,不進行道德審查,當做不知道。
你高啟愚搶你的,沈鯉不參與,不參與不代表不承擔責任,環太商盟是禮部主導建立的,沈鯉不阻止,也是一種默許了。
“那就接著搶,朕打算同意巴西總督府加入環太商盟了。”朱翊鈞說起了一件事,巴西總督府一共有兩個,西屬巴西和葡屬巴西,兩個總督府,都想加入環太商盟,他們自己搞定麥哲倫海峽通航的問題。
“臣遵旨。”高啟愚俯首領命,推動二者加入環太商盟。
“陛下!”一個小黃門急匆匆的走進了御書房里,將一本塘報呈送御前,說道:“陛下,豐臣秀吉死了。”
朱翊鈞眉頭一皺,相比較織田信長這個大魔王,他不是很喜歡豐臣秀吉這只猴子,豐臣秀吉幾乎沒有什么政治操守和信仰。
至少織田信長還想要結束倭國亂世,想要用布武天下的方式,建立一個穩定的倭國。
豐臣秀吉就是完全的爭名奪利了,所以大家都叫他猴子。
按照原來的時間線而言,豐臣秀吉應該等到萬歷二十六年才會病逝,陽壽未盡,這就一命嗚呼了?
朱翊鈞打開了長崎總督府的奏疏,看了許久,才明白了豐臣秀吉的死法,死于德川家康的手下。
德川家康有個手下,彥右衛門鳥居元忠,此人對德川家康十分忠誠,在復雜且不斷的激化的矛盾中,先下手為強,當街殺死了豐臣秀吉。
倭國大混戰,再次開始。
而矛盾激化的原點,則是桃山幕府,沒能打下小田原城,桃山幕府沒能進入關東平原,沒能實現統一倭國的野望,就沒有足夠的利益,去分配、安撫大名們不滿的情緒。
而沖突發生的地方,在伏見城。
京都大火之后,豐臣秀吉對伏見城進行了大規模的營造,很多大名的官邸,也從京都搬到了伏見城。
“倭國怎么這么亂?”朱翊鈞將手中的塘報交給了高啟愚,他對倭國的事兒,感覺就一個字:亂。
織田信長活著的時候,天天遭遇刺殺,現在豐臣秀吉也死在了大街上,鳥居元忠,居然當街把豐臣秀吉給捅了個對穿。
“陛下,織田信長、豐臣秀吉、德川家康,其實都是一類人,他們是僭主。”高啟愚看完了塘報,陛下作為大明皇帝,在位時間越長,就越難以理解倭國發生的一切。
僭主政治,是非常不穩定的政治體系,而且天生不義。
倭國的最高統治者名義上是住在大明的倭國天皇,但實際上是征夷大將軍,這就是僭主,而僭主政治最大的問題就是普遍存在的下克上。
罪責由名義最高位的天皇承擔,如此一來,幕府就可以沒有任何負擔的進行各種殘酷、不義的政策了。
普遍的下克上,造成了不穩定,不用背負罪責,就是天生不義,不穩定和天生不義,就造成了陛下看到的局面,亂。
剛剛大明經歷了提心吊膽的一個月,幾乎所有人都在祈求陛下能在重病中康復過來,而不是趁機興風作浪,連叫魂、極樂這些邪祟,都蟄伏起來,生怕惹禍上身,就這,還是被胡峻德給抓了,江南還掀起了一次打擊邪祟的風暴。
但僭主政治,就絕不會這樣。
極樂教在倭國的泛濫,這里面有很多的大名是極樂教的支持者,用這種分化力量,來抗衡和架空幕府。
高啟愚非常不喜歡階級論的第四卷,雖然陛下從來沒有公布過,但他知道陛下寫完了,而且從前三卷自然而然的推論,可以得到了第四卷推論,那就是帝制必亡,顯而易見,第五卷就是繼續斗爭。
君主立憲也好,征夷幕府也罷,本質上都是僭主政治,不穩定且天生不義,這種政治,天然會傾向于建立甩鍋的制度建設,將軍甩鍋天皇,大名們甩鍋將軍,武士甩鍋給大名。
這鍋甩來甩去,最終的結果就是通過制度設計,達到無法追責的效果。
中國這片土地,是絕對無法接受這種政治制度的,最高統治者必須背負天下興亡的責任,才是根本邏輯。
統治階級,甚至不愿意承擔興衰的責任,只想要享受萬民的供養和擁戴,卻不肯履行自己安天下的職能,這是典型的蠻夷思維。
這就是高啟愚不喜歡第四卷的原因,帝制必亡,是對的,無論道路多么曲折,最終的結果,一定如此。
面對階級論的五個推論,作為臣子的高啟愚有些無力,臣子無法為陛下分憂解難,就是失職。
高啟愚對階級和分配,還有點辦法,但對大明必亡、帝制必亡和繼續斗爭這三個議題,他真的是毫無辦法,這種無力感,讓高啟愚很是無力。
不過也沒關系,他的先生,天才張居正,面對這些,也非常無力。
豐臣秀吉的死因,有些復雜,豐臣秀吉死在了鳥居元忠的長槍,也是死于內訌。
豐臣秀吉的繼承人,是他的養子豐臣秀次,而豐臣秀吉有自己的親兒子,豐臣秀賴,尚且年幼,今年才剛剛兩歲。
豐臣秀吉把養子定為關白,也就是繼承人,以團結他手下的大名,但隨著豐臣秀賴的出生,一切都變了,豐臣秀吉想把一切留給自己的親生兒子,而不是養子。
可這個養子豐臣秀次,可不是什么易于之輩,他是征伐四國,受封近江,祿四十三萬石的大名。
豐臣秀次的父親彌助,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戶,甚至連武士都不是,而豐臣秀次能受封近江,祿四十三萬石,是因為他真的很能打。
四十三萬石的石高真的很高了,越后之龍上杉謙信也就四十萬石,而甲斐國主武田信玄,也才二十四萬石。
四十三萬石高,屬于倭國頂級大名,已經頗具影響力的超大勢力。
豐臣秀吉想把征夷大將軍的位子留給兩歲的孩子,豐臣秀次自然不肯,再加上幕府進攻小田原城失利,桃山幕府沒能進入關東平原,各大名沒吃上肉,對豐臣秀吉愈發不滿。
而豐臣秀吉也非常忌憚自己的養子秀次會造反,因為秀次有實力造反。
很快,雙方就開始發生摩擦,這種摩擦進一步升級為了沖突,這個養子聯合了諸多大名,簽署宣誓忠誠的連判狀,而豐臣秀吉很快察覺到了養子造反之心,聯合三奉行(三個大名),要對養子進行了逮捕和審訊。
摩擦、沖突、猜忌、間隙,螺旋上升,愈演愈烈,最終,在伏見城爆發了火并。
豐臣秀次沒有選擇忍耐,而是暴起反抗,豐臣秀吉只好讓三奉行鎮壓。
火并發生后,德川家康十六神將之一的鳥居元忠,瞅準了豐臣家內訌,豐臣秀吉身邊防備薄弱的機會,率領奇兵士卒三百余,盡拔白刃相待,沖到了豐臣秀吉的面前,鳥居元忠將秀吉殺死后,大喊著:吾主當王天下,面東剖腹自盡。
鳥居元忠沒有把罪責給到德川家康,他自殺,把所有罪責都承擔了下來,讓德川家康上位。
“倭國的局勢正在變得更加混亂,動蕩不安,朕打算嚴令長崎、對馬、石見等地,嚴防死守,防止倭國內訌導致風險外溢。”朱翊鈞簡單詢問了下高啟愚的意見。
“應有之義。”高啟愚思前想后,把話憋了回去,歌功頌德了一番,離開了通和宮。
高啟愚其實想說,這是個機會,滅倭的好機會,可是高啟愚一想到,大明現在在打安南,就按住了自己的想法,是個好機會不假,可是兩線作戰的結果,可能是兩頭都吃不到。
倭國再蹦跶,在大明嚴防死守之下,徹底衰亡,只是時間問題,甚至幕府這種僭主政治,這種機會日后還會有。
安南方面,已經開戰,先打完了一邊,再看另外一邊的局勢,才是理智的選擇。
朱翊鈞當然想過立刻開始第二次滅倭戰爭,但他還是忍住了,時機是真的好時機,兩線作戰,兵家大忌,大明的確很強,但還沒有強到如此地步。
倭國京都的局勢看似十分復雜,但長崎總督徐渭為大明皇帝十分詳細分析了其中局勢,其實京都就兩大集團,一個是德川家康,一個是毛利輝元。
毛利家打織田,打豐臣,現在打德川,可謂是打滿了全場。
毛利家雖然被大明拿走了石見銀山,但大明給了他倭國寶鈔,毛利家并沒有因為失去銀山,就過分衰弱到無法和德川家康抗衡的地步。
倭國內戰一觸即發,大明可以等一等,等倭國真的打起來,打的人困馬乏再動手不遲。
只是讓朱翊鈞和朝廷都非常意外的事情發生了,十一月初,大明收到了熊廷弼的奏疏,倭國巨變,德川家康上位,毛利輝元不服,雙方摩拳擦掌的同時,也對熊廷弼進行了拉攏。
雙方許諾的條件都十分豐厚,承認熊廷弼在江戶川的統治,如果得勝,則給熊廷弼五十萬石高的年俸,熊廷弼所在勢力,正式被倭國承認為倭國大名,甚至江戶城地位,等同于京都等等。
德川家康和毛利輝元的許諾,大概等同于一字并肩王。
熊廷弼面對如此豐厚的條件,并沒有選擇答應,嚴詞拒絕的同時,還把來使罵了一頓,他有病才做倭人的走狗!不怕祖宗十八代被人刨了祖墳,才會做倭人走狗。
熊廷弼非但沒有答應,他的計劃,反而是進攻、進攻、進攻!
“戚帥,熊大這是不是有點太激進了?”朱翊鈞覺得熊廷弼這份計劃,堪稱瘋狂。
熊廷弼判斷,無論是誰贏了,都會再謀關東平原。
這個大糧倉可是塊大肥肉,豐臣秀吉需要關東的利益,安撫手下大名,毛利輝元和德川家康就不用了嗎?
而熊廷弼制定了一份三路進攻的計劃,這份計劃,堪稱瘋狂。
“臣以為,熊廷弼的目的,不在于贏,而在于打。”戚繼光看著倭國堪輿圖點在了幾個位置上,搖頭說道:“無論誰贏了,熊廷弼都是弱勢一方,但主動出擊,無論輸贏,其實都是贏了。”
“熊廷弼之所以三路進攻,目的只是為了政治勝利,而非軍事勝利,他要讓德川家康知道,謀求關東平原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和傷亡,如此一來,反而能保住關東平原的安寧。”
熊廷弼如此激進的進攻計劃,就沒想過能軍事勝利,而是以一種瘋狂的姿態,讓德川家康等人知道,他不是倭人,他不吃倭人那一套,想找死就來!
“陛下,熊廷弼恐怕抱有消耗倭國武士的想法,他頒布了刀狩令,不許武士出江戶城,但同樣不許民間持有武器,甲胄等物,武士和農戶的分離政策,讓這些在城中居住的武士無所事事。”
“熊廷弼此舉,應當還有這個目的。”戚繼光分析了熊廷弼的動機。
熊廷弼很有軍事天賦,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本來就是弱勢方,還要如此分路進攻的弊病?但他還是這么做了,顯然,熊廷弼對江戶城里的武士,有些忍無可忍了。
熊廷弼不止一次在奏疏里,對這些武士表達了憤怒。
比如去年六月,熊廷弼參考浙江九營的經驗,給這些武士找了點事兒做,他派這些武士出營防汛、疏浚溝渠。
結果出巡歸來,這幫武士,搶了一大堆的倭女回到了江戶城!部分均田的農戶村寨,被這些武士給搶劫一空!
熊廷弼處斬了三百多名武士,但之后也懶得派他們出營了。
用戰爭去消滅這些舊武士,就是一個不錯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