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抿了抿嘴,依舊難以置信的道:“他不是個蠢人,他不會不知道這個時候保持中立意味著什么。”
李世民不以為然的道:“也許他突然犯蠢了呢?”
李元吉翻著白眼,沒好氣的道:“你在領兵出征,在幫我大唐統一中原的時候,有沒有犯過蠢?”
李世民一下子被懟的說不出話了。
有關于生死存亡的大事,是個人都會提起十二分的小心,誰會犯蠢?
歷史上是有不少犯蠢的例子,可那都是少數的,所以才被當成了反面教材記載到了史書中。
如果這種事很常見,這種例子很多,誰又會把它記載到史書中呢。
所以,蘇尼失有可能犯蠢,但幾率卻極低,幾乎約等于為零。
所以這種事情說什么也不能理解成是蘇尼失犯蠢。
“我始終覺得蘇尼失這么默不作聲必有原因,讓蘇定方派人去查查吧。”
李元吉沉吟著說了一句,吩咐趙成雍派人去給蘇定方傳信。
不等趙成雍離開,李元吉又道:“再派人去跟李世勣說一說,讓他也動一動,別跟在李靖身后裝死狗了。
至今,我也沒有看到一份跟他有關的戰報。
他再怎么說也是此次征討突厥的副帥,怎么能毫無作為呢。”
趙成雍愣了愣,拱手道:“殿下想讓李將軍去什么地方?”
李元吉還沒來得及搭話,李世民就搶先道:“讓他去襄邑王那里吧。襄邑王自從領命出征以后,到現在還沒有任何建樹,讓他去幫幫襄邑王。”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道:“王叔那邊有殷開山在,李靖給他的命令也只是讓他牽制突厥的一部分兵馬,并沒有讓他主動進軍。
你現在讓李世勣過去,幫著王叔進軍,很有可能會破壞李靖的謀劃。”
李世民不屑的撇撇嘴道:“李世勣如今就跟著李靖,派他去王叔那里,會不會影響李靖的謀劃,他會自己跟李靖商量,李靖也會給他足夠發揮的余地,根本不需要我們操心。”
這下,輪到李元吉被懟的說不出話了。
都不需要仔細想,就可以確定李世民說的話是對的。
身為上位者,只需要把合適的人放到合適的地方去就是了,至于其他的,根本沒必要操心,讓手底下的人自己去商量就好了。
如果事事都操心,那還做什么上位者,直接去做謀士好了。
趙成雍目光若有若無的瞥了李世民幾眼沒說話。
李元吉有些無奈的道:“就照我二哥說的去辦好了。”
趙成雍躬身應允了一聲,下去傳話了。
時間一晃到了五月底。
李神符所在的地方,終于在李世勣的幫襯下有了建樹,征服了突厥一個小部族,陣斬了三百人,俘虜了四千多人,俘獲了數萬牛羊,以及數千戰馬。
不過,這已經沒什么好值得關注的了。
因為在五月底的時候,突厥內部發生了一樁大事。
這樁大事也向大唐揭示了蘇尼失遲遲不作任何反應的原因。
這樁大事本身跟蘇尼失沒多大的關系。
但蘇尼失肯定提前就知道了此事。
不然也不可能在突厥及及可危的時候,什么態度也沒有,一直干看著。
這樁大事就是,突厥的薛延陀部、回紇部等諸部,不滿頡利的統治,也不堪大唐給予他們的高壓,在臨近月底的時候,叛出了突厥,逃往了西突厥。
他們一口氣帶走了突厥近二十萬帳的族人,數百萬的牛羊和馬匹,以及四十多萬的奴隸。
一下子削弱了頡利部足足三成半的實力。
這可以說是突厥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叛逃。
也是東突厥強大以后,第一次出現叛逃事件。
以前都是西突厥的人往東突厥逃,現在終于出現了東突厥的人往西突厥逃的事情了。
由此可見,現如今東突厥的生存環境,還不如生存環境惡劣的西突厥呢。
這也側面的證明了突厥內部一分為二,并且連番征戰了兩年,給突厥內部造成了巨大的重創。
大唐此次出兵征討突厥,也給了突厥極大的壓力。
據說頡利知道了此事以后,差點氣的吐血而亡,并且不顧大唐正在征討突厥的戰事,執意派遣了其字欲谷率領十萬兵馬,前去追擊。
頡利如今的實力本就不如大唐多亦,如今被削弱了三成半,又派遣了十萬兵馬去追擊叛徒。
頡利還拿什么跟大唐打?!
“這…這…這…”
李世民在看完了從前線遞回來的情報以后,這這這了半天,愣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饒是他見多識廣,經歷過許多大風大浪,也沒見過,沒經歷過這種場面。
大敵當前,國破山河之際,不思報效國家,不思以身許國,反而帶著國內大量的精銳,大量的人口,以及大量的資源逃了。
這種操作,堪比衣冠南渡啊。
有五胡亂華,衣冠南渡這種例子在前,突厥人還這么搞。
果然是沒文化,真可怕啊。
李元吉笑著感慨道:“雖然叛逃的晚了一些,也恰到好處了一些,但怎么看怎么讓人啼笑皆非啊。”
突厥的薛延陀、回紇等部早不逃,晚不逃,偏偏挑這個時候逃,這已經不是割頡利大動脈了,這是在頡利心口上扎了一刀。
頡利,乃至頡利所統御的突厥諸部,如果此次不亡,那簡直是沒有天理啊。
“什么晚了一些?”
李世民不解的問。
當然是薛延陀和回紇叛逃的時間晚了啊。
歷史上他們可是武德九年就叛逃出突厥的,而現在已經過了武德九年了。
不過,這話李元吉沒辦法跟李世民說,只能應付道:“沒什么…你說這下蘇尼失總該表態了吧?”
李世民愣了愣道:“你是說,蘇尼失之所以遲遲不肯表態,就是在等這件事發生,他知道這件事會發生?”
李元吉點頭道:“如果他不知道這件事會發生的話,那么在此之前他為何遲遲不肯表態呢?二哥總不會以為他真的犯了蠢吧?”
李世民就像是沒聽到最后一句話一樣,繼續說道:“看來突厥內部早就橫生間隙,我們此次征討突厥,反倒成了一個導火索。”
如果突厥內部沒有橫生間隙的話,蘇尼失又怎么可能提前知道薛延陀和回紇等部要叛逃呢?
蘇尼失說不定早就知道了薛延陀和回紇等部跟頡利已經離心離德了,甚至在分裂突厥的時候,還有可能拉攏過他們。
所以他才會如此精準的判斷出薛延陀和回紇等部會在這個時候叛逃。
李元吉評價道:“頡利有些自私自利了,如果他繼位以后,稍微對蘇尼失、阿史那社爾、阿史那思摩、薛延陀部大酋、回紇部大酋好一些。
也不會淪落到現在這個眾叛親離的下場。”
如果說薛延陀、回紇等部背叛頡利是為了生存的話,那么蘇尼失、阿史那社爾、阿史那思摩背叛頡利,就真的是頡利自作自受了。
他不重用蘇尼失三人,打壓蘇尼失三人,從上位者的角度看,其實沒什么錯。
但是他在不重用蘇尼失三人、打壓蘇尼失三人的情況下,沒有收繳他們的兵權,沒有將他們手里的勢力整合在一起收為己用,那就是他的錯。
不重用也好,打壓也罷,要么不做,要做就得做徹底。
做個不上不下,那不是自己找罪受嘛。
如今被反噬,那也是他自己活該。
“你下一步準備怎么做?”
李世民側頭問。
李元吉笑道:“你不應該問我下一步準備怎么做,你應該問李靖下一步準備怎么做。不過,我雖然猜不到李靖下一步會做什么,但我猜李靖現在已經很郁悶。”
準備了許久,忙活了許久,爭搶了許久,才爭得了征討突厥的機會,謀劃好了征討突厥的所有計劃,并且親率十數萬大軍出征,眼看著馬上就要功成名就,名留青史了。
結果還沒等到發力,敵人自己就先亂了。
李靖要是不郁悶的想吐血那就怪了。
雖說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可無赫赫之功的也無赫赫之名啊。
人生在世,不追名逐利,那還混什么官場,去太白山隱居,跟孫思邈一起當道士好了。
那樣不僅清凈,還能長壽。
“我估計不止李靖會郁悶,其他人一樣也會郁悶。”
李世民忍俊不禁的說道。
此次參與征討突厥戰事的將校,那都是從同僚手中爭取到的機會,一些人跟同僚撕破了臉,一 些人跟同僚上演了全武行,還有一些人曬出了父親、祖父等老一輩的老臉。
如果到頭來什么也撈不到的話,那肯定得郁悶。
“為了避免他們悶出病來,我決定給他們加加擔子。”
李元吉緩緩站起身,笑著說了一句后,對趙成雍吩咐道:“傳令給李靖,讓他放開了手腳打,不必想其他的,該是他的功勞,一份也不會少。
傳令給蘇定方,命令他不用再聽從李靖的命令了,可以全軍壓上,給我蕩平梁師都。
命李大亮、龐玉、安修仁,即刻向大賀氏、吐谷渾下發招降文書。
他們若愿降,可為我大唐藩屬,若不降,命他們征滅之。
順便告訴他們所有人,我要上述的這些地方,入冬之前只剩下一個聲音,那就是我大唐的聲音。
誰要是做不到,提前告訴我,我派人去接替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