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鳴是一種非常獨特也非常有辨識度的聲音,為首的白鶴鳴叫一陣,很快其他的白鶴也跟著叫了起來。
在這黃昏之中,一群白鶴在濕地沼澤邊鳴叫,是一種自然的天籟,更好似驅散了周圍的一切陰霾,也包括人們心中的陰云。
那名拿著羅盤的江湖術士不由松了口氣,臉上也放松下來。
「沒事了,這群鶴是上天派來幫我們的啊.....呼,我們沒事了....."
術士說著看向旁邊,顯然不用他提醒,旁邊的同伴也都已經放松下來。
常人只被欲望和紛擾的氣干擾自身的靈覺,但不是真的沒有,很多時候也是能夠感受到一些東西的,比如剛才的邪異和恐懼,比如此刻的清靈感。
就連剛剛受驚的馬匹也已經安定了下來,服帖地待在原地。
落馬的女子和孩童因為下方的泥水,兩人除了狼狽一些,摔得倒是并不重。這會旁人也趕忙攙扶起母子兩。
「嫂子,快起來!」
孩童則早已經自己爬起來了,瞪大了眼睛看著神奇又優雅的白鶴。「娘,這就是鶴吧,我第一次見呢!」
女子臉上也帶著笑容,伸手擦去孩子臉上的泥水,撤去他衣衫上的水中雜草。「娘也是第一次見呢!」
別說是這對母子,很多人所見的白鶴也多是在一些畫卷或者布匹的繡花之上。
這群白鶴一邊鳴叫,一邊在水中啄食嬉戲,放松著長途跋涉的疲憊,那種愜意感仿佛也感染了附近的人,也讓他們緊繃的神經也緩和下來。
但神經一緩和,疲憊感也就加倍襲來。
「唳咯咯.....咯......」
鶴群的中心,那只始終不曾低頭的白鶴鳴叫幾聲,以鶴嘴梳理一下羽毛,隨后似乎是望向了不遠處的人群,隨后從鶴群的中心面向人群,一步步走了出來。
白鶴的步調有種難以形容的和諧自然,甚至不像是一只大鳥在過來,反而像是一個自若安寧的人,正在一步步緩緩走來。
那個拿著羅盤的江湖術士這會也靠近前端,低聲和同伴們說著。
「大家不要緊張,切勿驚擾到鶴群,這群白鶴不一般,眼前這只白鶴額頂殷紅勝過上品朱砂,乃丹鼎之像,我師父在世的時候說過,紅頂白羽鶴乃祥瑞之奇鳥,鶴群所落之處邪祟退避.....
不論是大庸亦或是南晏,又或者是天下的其他地方,白鶴大多被譽為祥瑞,甚至還有一些皇室花園會費盡心思養一些白鶴。
鶴在民間傳說中也向來有濃墨重彩的一筆,是天鳥,是祥瑞,也常與仙與神聯系在一起。
而今天發生的事,雖然沒有直觀上多么夸張的表現,似乎只是一群鶴突然而落,水中也沒見到什么怪物,但就是讓人覺得神奇。
白鶴走到了距離那孩童和女子幾步之外,似乎是打量了二者和其身邊的江湖人幾眼。
「咯咯咯.....」
白鶴忽然又鳴叫了幾聲,一只鶴嘴啄突然向孩童。「小心!」
母子身邊一個武者條件反射般想要去護住孩子,頓時就抬起手中兵刃去擋。「別動兵刃.....」
那江湖術士則分外緊張,喊著想要阻止卻慢了一步,但白鶴的嘴速度更快,在兵刃揮動過來的時候就已經碰到了孩童,并且脖子一甩,好似扯出了什么,又在這個動作中自然而然地避開了回過來的刀。
「嘶啦.....」
像是有什么紙張被撕碎的聲音憑空出現,一道灰氣被鶴嘴啄出,拉扯之中潰散開來.....
而同一時刻,遠方的某一處院落內,一個無風的室內法壇上,一張放在空碗之內的紙符 忽然開始撕裂。
法壇前坐著的一個男子和一個老者心頭一驚。
老者一下從盤坐狀態跳起,伸手在一側小碗內的紅色液體上一點,然后以手指點在符紙上。
但這一按下去,仿佛紙張上有千鈞巨力在涌動。「唳」
一聲鶴鳴憑空在室內出現,隱約間好似有一道尖銳的鳥喙符紙上呈現虛影。「唰.....」.「師父!」
老者指尖爆開一道白光,身形被彈飛的時刻,身邊的男子瞬間有了動作,跳過去接住老者,但顯然兩人一起也承受不住這種力道,一起倒飛向后方墻壁。
「嘭~~~」
「呃啊........「噗.....」
青年男子是一聲慘叫,而老者則吐出一口鮮血。「咳咳咳....」」
里面的動靜顯然也驚動了外面的人,立刻有人跑到了門前,卻不敢直接開門進來。
「法師,發生什么事了?」「法師,你們怎么了?」
里面的人沒有理會外面焦急的喊話,老者掙扎著站了起來,捂著右手的手指走到了法壇前,那碗中的符紙「嘩~」地一下燃燒起來,頃刻間化為了灰燼。
「師父...」
青年男子也已經起身,揉著胸口走到了法壇前,看著眼前的一幕也是面露吃驚之色。
「有人破了您的法術?」
老者松開左手,低頭看看自己的右手的十指,此刻上面血流不止,指甲也已經裂開。
他當然聽到了自己徒弟的話,只是沉默著沒有回答。
法術確實被破了,但,是人么?
山外的沼澤濕地中,那動刀的江湖客才剛剛擋到了母子兩面前,剛剛鶴嘴那一下實在突然,就算是他還是來不及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唳咯咯……咯…」
白鶴扇動著翅膀后退了幾步,甩動了幾下腦袋,看了人群一眼,隨后才走向旁邊,同鶴群中其他白鶴一樣嬉戲起來。
眾人的緊張感再一次緩和下來,那江湖術士則立刻跑到母子面前,并且狠狠瞪了男子一眼。
「你若是傷到那白鶴,下半輩子必定倒大霉!」
說著,這術士同伴又看向那邊鶴群,微微松口氣的同時仔細看向孩童,這白鶴絕非邪物,也不太可能傷人,所行之事必有緣由。
「痛么?」
術士問著孩童,后者搖了搖頭。
「不痛唉,就是被嚇了一跳.....
孩童這么說著,撲入母親的懷中,后者也則抱著他輕輕拍著其后背。
「那剛剛是什么聲音?」「挺怪的,像是紙片或者布片被撕開了。」
「我也聽到了!」「啄的是頭發么?」
在術士眼中,這孩子似乎精神都好了一些,同伴的議論聲中,術士心頭一動,伸手摸向剛剛鶴嘴落下的位置,那是孩童耳上的頭發之中。
術士的手一陣摸索,隨后從孩童的頭發里捏出一些黑色的東西,細小的一塊塊,一捏就成了粉末隨風而去。qδ.net
「這是什么?」「臟泥巴?」
旁邊那個剛剛揮刀的武者和其他人都好奇地看過來,而術士神色嚴肅地搖了搖頭 「不,這是紙灰!娘的,我說怎么這么容易……我們著了道啊,此前怕是別人故意放我們走的!
「故意?難道.....」
這些人也都是有江湖經驗的,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這恐怕是為了引出趙元嵩。
剛剛出手的刀客此刻后知后覺地說道。
「看來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 之腹了,這白鶴竟如此神異?」
術士同伴笑著搖了搖頭。
「此丹頂白鶴乃天之瑞鳥,今日能見又受其相助,實在此生之幸也……
說著,術士上前兩步,向著鶴群中那只頂部最紅的白鶴躬身行了一禮。
「多謝相助了!」
「唳咯咯……咯…
鶴群中有其他白鶴叫喚了幾聲,仿佛已經完全無視了邊上這群人。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點走吧?」「不錯,我們停留夠久了!」
「對啊,既然是有人設局,我們的行蹤應該已經暴露了!」
刀客催促起來,其他人也都附和著。
那術士也是這么想的,和眾人一起整理一下,再將女子和孩童都扶著坐回馬上,一行人牽著馬再次啟程。
只是走向那邊大山方向的時候,隊伍中也有人說出顧慮。
「我們本來的方向怕是不太安全了啊!」「嗯....」
這會已經漸漸入夜,隨著一行人牽馬前行,從遠處的山腳開始,到沼澤濕地周圍都漸漸生出淡淡霧氣。
雖然已經是夏天,但天黑之后氣溫驟降,剛剛落水的母子也開始覺得寒涼。
一股淡淡的不安感又開始浮現,術士拿出懷中羅盤,指針在不斷跳動,顯得略微有些亂…...
術士又忍不住回頭看向已經在稍遠處的鶴群,實際上這期間頻頻回頭的不止他一人,孩童的視線更是從沒離開過那邊的白鶴。
那邊的鶴群也并非一直處于原地,而是一邊覓食一邊嬉戲,涉水漫步之間越來越遠。
「娘,我們不能和那邊的仙鶴多待一會么?」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術士心頭一動,那群鶴也確實不凡。
「或許…」
話還沒說出口,那邊的鶴群開始扇動翅膀,為首的白鶴跳躍在淺灘之間,振翅低 飛,后方一眾白鶴紛紛相隨,也跳躍著扇翅而行。
鶴群振翅,也將遠處薄薄的霧氣全都吹散。
這一刻,術士心中一震,立刻比劃了一下手勢在盤前一點,之前一直有些混亂的指正瞬間指向遠方的鶴群。
「這里有些不對勁,快,跟上那群白鶴!」
「走走走,動作快點!」
這次眾人反應都很迅速,有武者甚至一拍馬匹,直接讓馬匹提起了速度,自己則以輕功在前牽著韁繩。
白鶴遠遠在前,鶴群的翅膀在廣闊沼澤的霧氣之中開辟了一條清晰的道路,人和馬則使出自身手段在后方快速跟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