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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黑色的小裙子

  “什么?”

  這個想法出現的一瞬,肖囂忽然驚醒了過來,嚇的渾身冷汗。

  他幾乎是生平第一次最遲鈍,卻也在反應過來之后最慌亂的進入了思維爆炸狀態,迅速對自己如今的精神與心理進行了一次分析,然后愈發的震驚:“我為什么會忽然生出了這樣的念頭?就這么自然而然,忽然就有了一種,或許死掉才能解決一切問題的想法…”

  心情已經灰暗到了極點,居然覺得,死亡成為了惟一還有色彩的事情。

  “我正受到某種影響?”

  “正是這種影響,讓我產生了如今情緒上的變化?”

  “這是一種可以讓我失去所有的開心、活潑、愉悅感,只剩灰暗心情的力量?”

  肖囂心里快速的分析著,甚至猶豫了一下,要不要繼續向前。

  也就在這時,自己的手機忽然叮的一聲響起,他幾乎需要鼓起很大的動力,才愿意把手機拿起來,就好像明知道這時手機里傳來的信息很重要,但自己卻懶得去看一樣,因為感覺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需要自己去關心,或在意的事物:“你已進入輻射范圍,請謹慎行事。”

  “必要的時候,可以退出。”

  肖囂這時才注意到,周圍兩側的病房里,已經沒有任何活人了。

  似乎也正是因此,業先生無法借助于其他人的嘴巴與自己交流,只能發送信息。

  “要退出么?”

  肖囂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向前走去。

  他也確定了這種輻射力量的恐怖,但思維爆炸的能力,可以幫自己稍稍緩解。

  這種情緒輻射的力量,就像是在污染一張白紙。

  很早之前肖囂就發現,自己的思維爆炸,就像無盡的拉長這張白紙,使它不被徹底覆蓋。

  于是他繃緊了心神,一步一步的深入,清晰感受著情緒墮入無盡深淵。

  漸漸的,哪怕自己已經反應了過來,已經開始有意的對抗這種無形的污染,但他還是覺得心情越來越壓抑,自己可以感知到的一切,都變得灰暗而蒼白,一切都索然無味,反而堆積成了一種厚實的,恐怖的云層,隔絕了一切的陽光與雨露,只剩了陰沉沉的灰暗壓在心頭。

  死亡,成為了惟一的誘惑。

  就像被關在了密不透風的黑屋子里,每一秒都變得如十年百年般長久。

  死亡是離開這間黑屋子的惟一鑰匙。

  他走出幾步之后,甚至又倒退,將自己身上的銀色手槍,匕首,都解了下來,放在墻角。

  不敢帶著這些東西繼續前進,生怕這死亡的渴望會讓自己給自己來上一槍。

  就這樣,他忍受著無窮無盡的壓抑感,對抗著已經成為了真實且惟一欲望的“死亡渴望”,一點一點走向走廊盡頭,在此之前,他甚至難以理解,原來“死亡”也可以變得像“饑渴”與“性欲”一樣,如此強烈,占據了自己靈魂最重要的位置,仿佛形成了“救贖”般的意義。

  那種積壓在了心頭的灰暗,已經變成了徹頭徹尾的黑暗。

  他甚至感覺每動一下,都如此的艱難,感覺身體已經被黑暗接管,僵硬而冰冷。

  連身體都已經渴望著死亡了,精神卻還在痛苦而煎熬的支撐著…

  鼻血緩緩流了出來。

  這是肖囂連思維爆炸的能力都運用到了極點的現象。

  如果不是思維爆炸的能力,他不知道自己能撐到什么時候,或許早就已經向著自己開槍。

  但也就在這超出了極限的時候,他終于來到了走廊盡頭。

  僵硬的轉身,就看到了左邊一個空蕩蕩的房間里,正中央的椅子上坐著一個人。

  病房的門沒有打開,或者說,是被拆掉了。

  就這么敞開著,而空無一物的房間里,只有一張塑料椅子,那個人影安靜的坐在上面。

  他穿著一件黑色的裙子,但奇異的是,肖囂確定,他是一個男人。

  他纖細的雙臂,放在膝蓋之上,上面滿滿都是刀割的痕跡。

禁忌事物:死亡眷顧者危險等級:A級說明:在灰暗且枯燥的世界上,死亡成為了惟一甜美的糖果  “A級?”

  肖囂心里,都不由得稍稍震驚。

  他這還是第一次見到A級的特殊物品。

  不對,不是第一次,好像之前見到的腐爛王國的小女孩,也是A級。

  但對肖囂而言,當時見到那個小女孩時,因為不了解,所以恐懼不足,當時她帶給自己的沖擊感,遠遠比不上眼前這個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深深的壓抑,與灰暗的絕望感。

  “這就是你說的女人?可他明明是個男人…”

  他自言自語,詢問業先生。

  也就在這時,手機響了起來,位于這個女人身邊,手機鈴聲都顯得異常沉悶而遲鈍,仿佛是隔著一片海聽到這個鈴聲,肖囂用笨拙的肢體拿起了電話,才聽到了業先生的話:

  “是的,就是她,這個稱呼沒有錯。”

  “他是黑門城近幾年來,惟一出現卻又沒有被清理掉的,A級畸變生物。”

  “A級畸變生物?”

  肖囂更驚訝了:“就連腐爛王國,也只是B級畸變事物。”

  “是的。”

  話筒明明貼在耳邊,業先生的聲音卻像是從天邊傳來:“我與老會長很早之前就發現了她,但是并沒有清理掉她,因為一些特殊的情況,她控制住了自己,沒有釋放畸變影響,但也因此,她變成了整個黑門城最大的威脅,不僅會威脅到我們,當然也可以威脅到地獄組織。”

  “只是,她太不可控,所以,我也沒有能力利用她的這份威脅。”

  肖囂深深吁了口氣,道:“所以,你想讓我試試?”

  業先生道:“伱是會長,有資格決定究竟是利用她,還是清理掉她。”

  肖囂微微沉默,腦海里快速閃過了無數的念頭,然后在極短的時間里做下了決定。

  沉默不語,只是三只洞察者之眼,快速的向那個男人看了過去。

  洞察者的能力,在這一刻展露無疑,隨著三只眼睛的觀察,然后重疊,他看到了這個男人身上那龐大的情緒輻射之下,釋放出來的些許精神力量,然后開始對這種精神力量進行解析,如同在這個男人身上,開始了空間與時間的雙重流轉,只是,又不會有那么大的壓力。

  正常情況下,肖囂在現實,或者說在城市層面,施展這種能力,會有極大的負荷與壓力,那是因為,他正在回溯整個城市的時間與空間,但針對單獨一個人,負荷與壓力卻少了很多。

  洞察者第三階段的能力之一,或許可以稱之為:精神側寫?

  城市層面的回溯,自己是在側寫這個城市級別的精神力量,如今,則是側寫個人的。

  周圍的一切忽然變得虛幻,肖囂看到了一段一段的人生:

  這間設施已經顯得有些落后的療養院里,經常會送來一些特殊的病人,有總是可以聽到幻想與幻聽的中年男人,有總是控制不住自己脾氣的女人,但作為這家醫院里的護工,他們都已經習慣,尤其是一個總是愛笑,渾身上下似乎沐浴著陽光的女孩,對他們最有耐心。

  這個女孩總是笑著面對所有人,尤其是對那個還年輕的男孩。

  不知什么原因,男孩陷入了深度抑郁,他因為屢次的割腕或是吞食安眠藥,被家屬送來了這里,醫院的責任,就是看好他,治好他,避免有一天,他真的成功完成了自殺。

  年輕的女護工很照顧他,陪他聊天,給他帶小禮物,跟他聊電影。

  男孩知道,她是想勾起自己求生的欲望,他也很平靜的向女孩解釋,解釋自己一直以來灰暗的精神世界,解釋這個世界上,早已沒有任何值得自己關心的事情,不是矯情,而是真的只能感受到這種灰暗的東西,用盡了一切的辦法,就是無法讓自己開心起來,就是沮喪。

  “太痛苦了,我只是想結束而已。”

  他很平靜的解釋著這一切,甚至不求她可以明白。

  “我明白的。”

  女孩笑著回答:“抑郁癥嘛,就是這樣的,你只要按時服藥,總是可以治好自己的,治好了自己之后,你就可以再次感受到開心了,這些灰暗的情緒,絕望的潮水,都會消失的。”

  男孩保持沉默,并不抱有希望。

  因為他哪怕來到了醫院,也有過數次自殺的嘗試,所以院里也把他當成了刺頭,時時刻刻盯著他,所以女孩在勸了他幾次之后,也只能對他使出了殺手锏,她可憐兮兮的握著他的手掌,道:“現在你歸我管啦,你可不能害我呀,你要是死了,我升職加薪的希望就毀啦。”

  男孩默默的閉上了眼睛,他確實不忍心毀掉她的前途。

  因為這個陽光的女孩,對她的人生有著清晰的規劃,要上班,要賺錢,將來要嫁一個特別英俊的老公,生三個孩子,還要養一條狗,養一只貓,要活成最幸福美好的樣子…

  他羨慕著這種溫暖明媚的人生,也不忍心毀掉。

  所以他也在忍著,哪怕那種對死亡的渴望,總是悄無聲息從腦海里鉆出來,也忍著。

  不能對不起這個女孩啊,她確實一直對自己很好。

  可是,這種忍耐是無力的,世界愈來愈灰暗,灰暗到讓自己總是喘不過氣來,灰暗一點點的沉淀,甚至開始變成了黑暗,濃烈的化不開的黑暗,控制住了自己的身體,如此的僵硬,麻木,仿佛連呼吸都成了奢侈,仿佛每一秒鐘的絕望,都足有一噸重,且在不停的積累。

  死亡成為了惟一甜美的糖果。

  那種誘惑,漸漸壓倒了一切,還是讓他想要迫不及待的去追逐。

  又一次嘗試,他幾乎要陷入安穩的睡眠,卻還是被發現,搶救了回來。

  躺在病床上時,他又見到了女孩,女孩換了便裝,一件黑色的小裙子,臉色顯得非常蒼白,他都是在見到了這個女孩之后,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很久沒有見到她了,她變瘦了。

  “為什么又要尋死呢?”

  她握著他的手掌,帶著生氣的表情:“那么多人都想活著,你為什么一定要尋死呢?”

  他無力解釋,因為失去了解釋的欲望。

  然后女孩看著他這副表情,忽然伸手摘下了自己的頭發。

  原本有著濃密漂亮的頭發的她,此時居然變成了一個光頭,她紅彤彤的眼睛里涌出了淚花:“我是想活著的,我還沒有嫁人,還沒有自己的小孩,我每天只知道加班,工作,我甚至還沒有養過一只自己的小狗,但我要死啦,醫生說我的病已經治不好了,我要死掉了…”

  他很久沒有震驚的感覺了,情緒像一湖死水,永無波瀾。

  但這時,卻不受控制的出現了一絲漣漪,難以置信的欠起身體,看著女孩。

  “我多想活著啊…”

  女孩握著他的手掌,害怕的眼淚從眼眶里流了出來:“可是我沒有機會再活下去了。”

  “你有活下去的機會,但為什么卻偏偏不肯呢?”

  “這是我最后一次過來看你了,你答應我好不好?”

  “不要再尋死了,就當是,替我把那份想活的愿望,完成了,好不好?”

  他從那之后,再也沒有見過女孩。

  向其他的護工詢問過,但看到的卻只有惋惜的表情。

  可是每當夜晚洶涌的絕望涌來,他總是可以看到女孩那雙發紅的眼睛,看到她哭著哀求自己,要讓自己把她的那份生命活下來,于是他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只能撐著。

  活著是痛苦的,但自己沒有權力結束這份痛苦了。

  因為自己答應了那個女孩,所以只能遵守著諾言,替她活在這個世界上。

  這個療養院,發現了轉機:“院里最難纏的那個,就是動不動就想著自殺,仿佛活著就是為了自殺的家伙,現在好像變乖了,以前他每隔一段時間,總是要鬧事,搞得大家防不勝防,但現在好了,他向醫生要了一件黑色的小裙子,每次犯病的時候,都會穿上這件裙子。”

  “然后他就不會再鬧自殺了,只是安靜的坐在那里,等待死亡的沖動過去。”

  “那件小裙子,比約束帶都有用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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