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囂再度來到了那棟消失的小樓前,拿出鑰匙開門,緩步進入其中,輕聲感嘆。
真的與地獄組織不一樣啊…
地獄組織是將這個世界當成了噩夢,所以盡情的放縱,不再理會任何的規則與底限,就像墜入了一個夢里,而我們又知道這是一個夢,那誰會放過眼前這個光溜溜的美女?
當然了,如果是在噩夢之中,不知道那漂亮皮囊下是什么怪異的事務,則另當別論。
可再當然一次,也不會排除有人哪怕不知皮囊下是什么,也仍然可以。
甚至還更興奮…
…總而言之,肖囂甚至可以理解地獄組織的墮落,卻有些無法理解老會長。
相比起頭一次進入這棟小樓時的走馬觀花,只想知道一個大概的答案,這一次他認真了許多,仔細的看過了這小樓里面存放的東西,卻只發現了堆積的資料與圖紙,看到了掛滿的墻壁的地圖與模型,看到了塞滿書架的科研、藝術,甚至是這個世界歷史類的書藉與文獻。
那巨大的地圖,甚至都分成了兩個墻壁。
一面墻上,貼著原住民視里的世界地圖與城市座落的位置。
另外一面墻上,則是異鄉人視角的未知生命體在迷霧海之中的分布位置。
如同詭異的境像,極為的對襯。
肖囂可以想象那位老人在平時幫著這座城市清理畸變生物,管理黑門城事務,甚至忍住那巨大荒誕與扭曲的情況下,仍然每天晚上把自己關在這孤寂的小樓里辛苦研究的樣子。
他圖什么呢?
肖囂無奈的感慨,快步向前走去。
想要真正的了解這位老會長,或許就需要認真的坐下來,把他研究的東西都看一遍。
但肖囂對此不感興趣。
他感興趣的,只有老會長留下來的那個諾亞方舟計劃。
這整套計劃,可以看到已經有了很多的設想,整齊的收錄并保存在書桌之上。
上一次過來,他只是聽這位陳伯講述了老會長的構思,并沒有多作了解便已離開,興許是洞察者的副作用,總是有些疑神疑鬼,他不是很喜歡這種被人設計并安排的感覺,更不確定老會長他們深信不疑的東西究竟是不是真的,所以,下意識的就想遠離這所謂的計劃。
但如今,他倒是想通了。
地獄組織的那位朋友說的對啊,既然盡頭就在那里,那過去找一下又何防?
說白了,無論如何,老會長也是追尋盡頭的人之一罷了,只不過,他的想法相比地獄組織與但丁組織,應該更單純一些,或者說,野心更大一些:“指向盡頭的路引,都已經在一個又一個的出現,最終盡頭會出現在我們面前,而我們要造就這艘大船,帶所有人離開。”
“帶著他們,脫離噩夢,去往真實的,有希望的世界…”
所有的計劃,都是為了這個目的。
肖囂隨手拿起了一份圖紙,看著上面密密麻麻的數據與設計,又很快放下了。
本來想做做樣子,但發現面對著這些東西,作樣子都很難。
思維爆炸可以幫自己做到很多事情,惟獨數學題解不出來,思維再爆炸都解不出來。
可以幫自己分析周圍環境和對手的動態,但惟獨這種精密的設計分析不出來。
一看就頭疼。
于是他只是轉過了頭,看向了那位木偶一樣侍立于旁的陳伯,笑著道:
“所以,只要我愿意加入他的計劃,就可以擁有他的遺產了吧?”
“您已經擁有了老爺的遺產,在你進入小樓的那一刻開始,便成為了繼承人。”
陳伯木納的說道:“只要你愿意,小樓里的一切,盡歸你所有。”
肖囂笑了笑,感覺被人上趕著塞東西,倒不討厭,只是他也眉毛一挑,問出了一個問題:
“我答不答應,對伱們來說這么重要?”
陳伯低聲回答:“對老爺來說,這很重要。”
“我,甚至是老爺,或許都不知道來的人會是你,但是,隱秘的羅盤擁有比我們所有人都高的視野,既然它指引你來到了這里,便說明你會是諾亞計劃最重要的一環,老爺無力繼續推動這個計劃,他的追隨者也無力,因為他們都不知道最關鍵的一環究竟是什么。”
“而隱秘羅盤則指引的很清楚,那就是你。”
“神神秘秘的,真的讓人不高興。”
肖囂無奈的搖了搖頭,再度離開小樓,心里只是默默的想著:“但也沒關系了。”
“就算這迷團再多,疑問再多,自己把他解開不就是了?”
地獄組織的朋友其實只告訴了肖囂一個道理,那就是他們自己也不懂。
踏入了這個神秘而扭曲的世界,肖囂一直都在等著別人給自己一個答案,但無論是楊佳還是牧羊人,給自己的答案都總是無法讓自己信服,他們自己都偏執的相信著,也讓自己沒了自信,可地獄組織卻將這種亂象推到了極致,推到了一種誰都混亂且虛假的程度…
…那就沒辦法了,只能相信自己了。
答案自己找。
畢竟,好奇心也是洞察者的副作用之一啊…
“誰能想到呢?”
也是在肖囂離開了小樓之后,這座一旦他離開,就會陷入城市之中,仿佛直接從這個世界消失的小樓里,卻忽然響起了一聲低低的嘆息,那是業先生所獨有的機械化聲音。
只不過,這個聲音在小樓里,居然多了些人性化的蘊味:
“本來說服他,是最難的一步,卻沒想到,他居然可以這么快的做下決定。”
陳伯雙手垂落身邊,仿佛要隨著小樓一起陷入沉睡,但聞言卻緩緩睜開了眼睛,低聲道:
“其實在老爺做下這個決定之前,我一直不同意,這確實是一個充滿了神秘力量的世界,但身為研究者,我只相信自己可以掌控并明白原理的事情,不明白為什么要將希望寄托在一個我們甚至不了解底細的人身上,尤其是,直到現在,你似乎都沒有調查清楚他的事情。”
“我已經查到了一些。”
業先生的聲音輕柔的道:“他也已經有些察覺,正安排人尋找他的父親。”
“是我切斷了那些人的尋找,以免他知道真相。”
“但等到地獄組織的事情得到解決,計劃真正的開始,我會將我調查到的事情告訴他。”
“西郊,青湖療養院。”
肖囂離開了小樓之后,重新坐上了計程車,說出了自己的目的地。
答應了加入老會長的計劃,就需要保住隱秘的羅盤,雖然還不知道它究竟是哪個。
按理說作為黑門城的新會長,他也有責任保住這件東西,但老實講,以前他是真的沒有這方面的動力,也虧得只是因為他不知道究竟隱秘羅盤以什么樣的形式存在于自己身邊。
不然,真會交出去的。
而如今,既然確定了要坐著那艘大船,去盡頭看看,保住羅盤就很有必要了。
那么,當然也要想到對抗地獄組織的辦法。
計程車行駛在燈火通明的城市里,那一層浮華的霓虹燈如同形成了一片巨大的云彩,而在云彩的更上面,則是如同虛假一樣的星辰,肖囂默默的看著這城市里的一切與忙碌人群,卻始終還是無法從它身上看出那種塑料質感,這真的是一件非常讓人感覺不舒服的事情…
無論是把真的看成假的,還是把假的看成真的,都讓人不舒服。
很快,車輛已經行駛到了一座有著灰白墻壁,高大而森嚴的建筑前面,墻壁上扯著鐵絲網,還有倒插的玻璃碎片,生了銹的大鐵門緊緊關閉,門口有持槍的保安立于兩側。
“這是療養院還是監獄?”
肖囂心里嘀咕了一聲,把錢給了計程車師傅,還多給了一點。
讓他在這里等著,以免自己回去時打不上車。
站在了這高大的建筑之前,他歪頭打量了一下,很明顯,自己光明正大的進去找人,是不太容易的,而想進入這樣的建筑,自己可以采取的方法,倒其實也有不少的選擇…
使用唱片機小姐的蠱惑能力,引動那些保安,幫自己把門打開。
借助自己過人的身體素質,跳墻過去,再以洞察者的能力找到那個病人。
或是直接召喚屠夫將他們殺光…
…第三個選擇明顯不行,一人一百積分呢,太貴了。
于是肖囂微一琢磨,便抬了一個響指。
無形的力量涌來,療養院的生銹鐵門,忽然在他面前,悄無聲息的打開。
連同那兩個荷槍實彈的保安,也瞬間目光呆滯,仿佛變成了兩個無知覺的塑料假人。
“業先生的能力真的神奇啊…”
肖囂心里都不由得感慨著,同時愈發的確定,這貨果然一刻不停的偷窺著自己。
整理了一下衣衫,他走進了療養院中,只覺這里安靜的可怕,隨處可見療養院里的工作人員,甚至是一些巡邏的獵犬,只是,它們在這一刻,都只是安安靜靜的站在原地,仿佛時間停止一般,自己所過之后,鐵門便應聲打開,如入無人之境,來到了最深處的病樓。
“就在這條走廊里面?”
肖囂站定腳步,向著樓里看了一眼。
“是的,就在走廊盡頭,但從現在開始,你要小心一點。”
站在了走廊旁邊警示的一個守衛,忽然之間開口,倒是把肖囂嚇了一跳。
這種精神投映的能力太古怪了…
他一邊點頭,一邊想著,目前自己所看到的,業先生幾乎可以在任何時間,將精神投射到任何一個原住民的身上,這豈不是說,他可以短暫的化身為這城市里的任何一個人?
無論對方是在上廁所,還是在吃飯,還是在那啥。
異鄉人為了發泄自己的欲望,沒少干一些把原住民當購買的事情。
但這位業先生才是真的了不起啊…
這座城市男男女女,只要他想,豈不都是他的后宮?
想著這些事情時,他也已經走進了這條走廊里,沒走幾步,頓時感覺有點不舒服。
走廊里亮著蒼白的白熾燈光,顯得壓抑又昏暗,兩側的厚實塑料門內,都有著一個又一個模樣怪異的病人,他們有的正直愣愣的站在房間中間,仰頭看著天花板,有的雙手扒在窗前,呆呆看著外面,有的雙臂展開,保持著在房間里面扮演飛機飛來飛去的有趣模樣。
甚至,不是所有人都在業先生的影響下停止了動作。
肖囂甚至看到了一位病人的眼珠子在不停的動,還與自己的目光交生了交織。
難道這里的人有古怪,業先生也無法完全控制他們?
他也不知道這都是什么原因,只是受到了這走廊里的氣氛影響,只覺心情越來越差,隱約有種一切都沒有意義,沮喪的情緒正在油然而生,做什么都有些提不起興趣的感覺。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忽然打起了退堂鼓,想要轉身離開。
但他知道自己要來做什么,便還是堅持住了,一步一步向前走來。
無形之中,那種沮喪的情緒正越來越嚴重,仿佛有一種灰色的顏色,正涂在了自己的精神世界,讓一切的鮮活事物,都失去了原有的色澤,他感覺內心里的空洞感愈來愈嚴重,腦袋也漸漸變得無法集中注意力,甚至開始無法想起具體的事情,無法讓自己進行有效思考。
強烈的沮喪感正從心臟深處狂涌而出,好心情卻被無形的海綿盡數吸走。
肖囂幾乎只剩了木納的本能,一點一點向前走著。
但是這種情緒卻并沒有因此消失,反而更加強烈,洶涌的滲入了他的世界。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走過了一半的走廊,這條不長的走廊,盡頭仿佛就在眼前。
明明再走幾步,就可以到達目的地,但肖囂卻忽然停了下來。
心里莫名的生出了一個念頭:“好想死啊…”
呆會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