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陳景剛睡醒。
一睜眼便看見了那個緊挨著床頭臺燈的骷髏腦袋。
“…”
“少爺你醒啦?!”
“那什么…”
陳景絞盡腦汁地措辭想要委婉一點,生怕不小心說錯話傷了小萊恩的心。
“萊恩吶,你下次不用進來叫我起床…”
“欸?!我沒叫少爺起床啊!”
“我的意思是呢,你…唉算了。”
陳景平復著劇烈的心跳,慢慢從床上坐了起來,拿起放在床頭柜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壓驚,心中感慨著。
幸虧自己在現實世界玩過不少恐怖游戲,否則就剛才一睜眼的工夫,說不定又得被嚇得穿越了…
這家伙冷不丁露個頭是真嚇人啊!
大早上看見一個眼里冒著鬼火的骷髏頭在床邊誰不害怕啊!
“少爺,今天家里來客人了。”
“來客人了?”
陳景一怔,隨后猛地放下水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翻身下床,輕手輕腳地走到門邊…
反鎖了房門。
至此陳景才長舒一口氣。
“少爺你這是干嘛啊…”
“玩呢…”
陳景不動聲色地回了一句,絲毫沒有因為自己社恐的本性而臉紅。
“我們現在玩一個裝死的游戲…”
“少爺想玩裝死的游戲?”萊恩的骷髏腦袋上冒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完全不明白這位少爺的腦回路。
“對,裝死。”陳景恬不知恥地騙著小孩,“等家里的客人走了,咱就原地復活,現在先別出聲哈…”
陳景發現自己的社恐應該是很難治好了,就譬如家里來客人就躲房間里裝死這毛病…估計短時間內改不了。
讓他主動出門去交朋友,那是刷任務無所謂,但在沒有出附加題任務的前提下,他確實不是很想跟陌生人接觸…
更何況接觸了也不一定有好處。
“來了幾個客人?”陳景問道。
“兩個,一個很強大的舊裔,還有一個年輕的女人。”萊恩抬手比劃了一下,又指了指自己的臉,“那個女人長得跟少爺一樣好看!”
“他們來我們家干嘛?”陳景好奇地問道。
“不知道。”
萊恩搖了搖頭,似乎也看出來陳景不想出去見客人,便壓低了聲音說道。
“老爺讓我進來陪著你,說只要你醒了就叫你出去…不過少爺不想出去的話就算了,要不少爺你裝睡吧!”
“老頭子讓我出去?”陳景愣了一下,心里開始琢磨老頭子想搞什么鬼,聽萊恩的口氣,來的客人之前他肯定沒見過…
到底是誰啊?
陳景有些好奇,下意識將耳朵貼在門上想要偷聽,可門外卻安靜得令人發指。
聽了快兩分鐘,陳景發現什么聲音都聽不見…
到最后。
他還是決定打開門偷偷看一眼。
畢竟臥室距離客廳還有一段距離,偷偷看一眼的話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客人是誰呢…”
陳景像做賊一樣蹲在門邊,蒼蠅附體似的搓了搓手,然后小心翼翼地打開一條門縫。
下一秒。
他便看見門縫里多出了一張熟悉的老臉。
“不是…老頭…爺爺…”陳景嚇得一哆嗦,表情瞬間無奈起來,“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么…能不能別這么嚇我啊…”
“乖孫你干嘛呢?”陳伯符擠在門縫里,一臉好奇地打量著自己的乖孫子,“蹲這兒干嘛呀?拉屎啊?”
“…”
“你小子是不是睡迷糊了,廁所在外面呢…”陳伯符便不由分說地一把推開門,牽住陳景的手將他拽了出去。
一路上。
陳景紅著臉不敢抬頭,不動聲色地使勁甩了甩,也依舊甩不開老頭子熱情的手。
“哎呀,想拉屎就去廁所嘛,在自己家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們倆再等一會啊!我孫子要去拉屎了!等他出來我們再繼續聊!”
毫不夸張的說。
陳景想死。
就算不死。
他也想換一個世界生活。
媽的這老頭子真是…
“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陳景在衛生間里洗了把臉,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催眠了大概三五分鐘,確定心跳平復下來了臉也不紅了,這才硬著頭皮從衛生間走出去。
“乖孫快來,我給你介紹兩個好朋友,這倆小家伙都不錯呢…”
從狗脾氣的陳伯符嘴里聽見這么客氣的話,作為親孫子的陳景著實有些不敢相信。
這還是他頭一回聽見老頭子對別人這么客氣。
而且還主動夸別人…
“哎喲這就是景景啊!果然一表人才!陳老爺您這孫子可不一般啊…”
陳景看了一眼說話的中年男人,見對方的長相尤為怪異,心中不免猛地一跳,但很快又平靜下來。
里世界嘛…
原住民長得奇怪一點也很正常…
畢竟這個世界的生物不全是隗楠那類的長相…
“這個,你管他叫玉虺叔叔。”
“玉虺叔叔好…”
陳景望著眼前這位頭頂天花板還半彎著腰的巨人,一臉尷尬地打了個招呼…這應該算是陳景在里世界見到的頭一個帶有野獸特征的“原住民”。
準確的說。
他長得很像是現實世界的某個都市傳說。
陳景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玉虺,心中滿是驚訝。
生有八眼的蛇頭,遍布鱗甲的人身,還有類似于蜥蜴類動物的爪子…這不就是都市傳說里的蜥蜴人嗎?!
“景景啊,你四歲的時候,玉虺叔叔還來看過你呢,一轉眼都長這么大了…”玉虺八只如碧玉般晶瑩的蛇眼不斷轉動著,說話的語氣格外親切熱情。
不過陳景看得出來,他說這些話都是在刻意討好老爺子,甚至在說話的時候還不時偷看老人一眼,似乎生怕自己說錯話惹得老人不高興。
“景景,別看他長得丑,他可是咱們太平區唯一的治安官,連爺爺我在外面辦事都得看他的面子!”
“陳老爺,您可別拿我開玩笑了…”
玉虺點頭哈腰地說道,那張猙獰的蛇臉上,堆出了一副人性化的笑容,言語中滿是討好的意味。
“我們的工作能夠進展順利,那都得看您的面子…”
“我有面子?”陳伯符露出了一個驚訝的表情,抬手摸了摸自己臉上的褶子,嘖嘖有聲地說道,“我這張老臉可沒面子,要是有面子…你還敢帶你們領導來找我談話?”
“哎呀瞧您說的…”玉虺更緊張了,如玉石般晶瑩雪白的鱗片上,竟滲出了幾滴冷汗。
“來,景景,我給你介紹…”
陳伯符沖玉虺笑了笑,沒再搭理他,轉過身帶陳景看向唯一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女人。
那是一個人類。
至少長相跟人類極度相似。
應該與隗楠言雀老爺子都是一個物種。
那個女人看起來年齡與陳景差不多大。
或許要大上幾歲。
“這丫頭是我們永夜市新上任的治安總長,連你玉虺叔叔都是她的下屬呢…”
“你好呀,景景。”
說話的女人穿著一套類似西裝的黑色制服,內搭的白色短襯衫與純黑領帶看起來極為簡約干練。
在她左胸前的制服上別著一枚金屬胸針。
但準確的說,那是一個圖騰。
那個圖騰由一個白色圓環與中心的三個白點組成。
在圓環之中。
三個白點呈等邊三角形互相連接。
結構極為簡單也尤其醒目。
那是[圓桌議會]的標志。
“你好。”
陳景小心翼翼地回了一句,下意識打量著眼前這個身份地位與年齡極為不匹配的女人。
在此之前。
陳景滿打滿算在里世界也只見過三個女人。
分別是紅姨、言雀、隗楠。
紅姨那模樣就不說了。
言雀看著年齡還小也談不上“美”這個字。
隗楠的底子確實不錯,但可惜她沒拿自己當女人看,這就導致陳景眼中的隗楠一直是“好兄弟”的形象。
所以隗楠只能說是好看。
偏女性化的“美”字,確實很難跟她沾邊。
不過眼前這個女人…
應該可以用美來形容。
她的五官精致得有些過分,烏黑柔順的長發也被她刻意往后梳攏,用一個帶有[圓桌議會]圖騰的金屬發卡盤起來扎在腦后,只留下兩鬢長發自然垂落搭在肩頭。
雖然她的打扮風格有些偏中性化,甚至陳景可以感覺到她是刻意打扮得盡可能偏向男性,但卻又無處不顯女性獨有的柔美。
“我叫序夜,很高興認識你。”
女人清冷的聲線沒有太多起伏,平穩的聲調就像是月亮河里那攤晚風都吹不皺的死水。
在序夜說話的同時,那雙看似帶有溫柔笑意,卻又情緒不至眼底的眸子里…
平靜得讓人害怕。
“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陳景回了一句毫無營養的話,下意識往陳伯符身邊躲了一步,因為直覺告訴他…
這個女人貌似比旁邊那個蜥蜴人更危險。
那種看似柔情曲意實則毫無情緒波動的眼神,讓他想起了現實世界里那些正在打量獵物的冷血動物。
蛇?蜥蜴?
或許都有。
“玉虺,老子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讓你來陪我聊聊天,你竟然把你的上級領導一起帶過來…”陳伯符從口袋里拿出煙盒,輕輕抖出一根卷煙丟進嘴里。
“陳老先生,是我主動要求來見你的。”
序夜自始至終臉上都掛著那抹溫柔的笑,像是雕像一樣在沙發上坐得筆直,并攏的雙腿被長褲襯得格外修長。
“畢竟我不來的話,玉虺很可能就回不去了。”
聽見這話,陳伯符愣了一下,老臉上忽然露出一個可怕的笑容。
“你的意思是…你來了,他就能回去了?”
此刻,陳景已經聽出了雙方言語里的火氣。
尤其是老頭子說話的語氣,陳景能聽出來他很不高興…
所以陳景毫不懷疑,老頭子會在下一秒暴起殺人。
一直在旁聽而沒有出聲的玉虺,此時更不敢出聲,甚至陳景都能看出來他在害怕。
他那龐大而布滿鱗片的身軀正在隱隱顫抖著,八只碧綠的眸子里已經難掩恐懼。
“是的。”
序夜應該是陳景記憶中唯一不害怕老頭子的人。
哪怕她也看得出來老頭子此刻正處在暴怒的邊緣,說的話也依舊沒有任何收斂的意思,語氣平靜得一如往常。
“有我在,他就能回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