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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夢中見神

  卻說齊無惑抱著那玉枕回去,躺在床上,一閉眼便已經昏昏沉沉的睡著,這玉枕中空,迷迷糊糊著,眼見著玉枕中空的地方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忽然便將自己容納進去。

  齊無惑如墜深淵,渾身出了一身冷汗。

  模模糊糊的時候,似乎是睜開了眼睛,卻看到天已日暮,卻是一覺睡了好長時間,外面又下起了鵝毛大雪,整個天地一片寂靜。

  齊無惑抬起手按著額頭,想了半天才回過神來,旁邊一看,包裹還在,里面書籍,衣物,銅錢,一應俱全,這才想起來,先前蘇先生送來了東西,自己獨自一人在家,竟然迷迷糊糊睡著了。

  實屬是不應該。

  當日吃飯飲食自不必提。

  有了蘇先生給的銅錢,這大冬天的,齊無惑總算不用前去鎮子里面做些零工換錢,因此也有了更多的時間去刻苦讀書,再加上書本上的知識批注極詳細,進展更快。

  來年開春的時候,蘇先生果將其舉薦。

  齊無惑摘得春試榜首,名動于四方,辭別蘇先生,去城中讀書,又三年,秋試之時,亦是一戰而勝,文辭練達,筆鋒凌厲,聲名傳于四野之間,動州郡之府。

  出入往來,皆高門大姓,世家子弟。

  哪怕是州府官員,對待他亦頗為禮遇。

  只是齊無惑的性格剛直,生活之上不愿接受世家的資助。

  哪怕是有世家看上他的才學,想要提前押寶,采納他為家中主脈分支的夫婿也是不愿,那些少女眉目傳情卻遇到個呆木頭,自是忿忿不平,自此不愿理睬。

  而齊無惑也在文人圈里流傳出‘其不好色,若非君子,便是龍陽’的名頭,世家少女們每每談及,無不大笑,笑聲之中,亦多有對其不解風情的暗暗咬牙。

  倒也有好友相詢,齊無惑則是疑惑回答:

  “只是未曾遇到兩情相悅的罷了。”

  “若我真是龍陽之好。”

  “君則禍事也。”

  好友面色煞白,以手覆臀,辟易數里。

  后上京游學,住的地方也很偏僻,靠近周圍山脈的部分,一日在睡夢之中,忽而驚醒,正自疑惑,就聽到了叩門之聲。

  這里畢竟是京城外城的邊緣,那些武功高強的江湖賊人,或者懂得些許術法的佛道之流,畢竟是有些本領,可以來到這里。

  這個點兒來的,肯定不是什么正常人。

  已經十七歲的齊無惑持劍起身,一只手扣劍于后,一只手則是輕推開門,本以為外面是賊人,但是抬眼望去的時候,卻是微微一怔。

  月色之下站著的分明是一名才十六七歲的少女。

  身穿青衣,神色清雅,見齊無惑開門,便即施禮,唇紅齒白,笑意盈盈,裙帶迤邐,其雅致美麗之處,比起那些世家小姐,更甚三分,而氣質高雅,更不必說。

  齊無惑獨身游學,蘇先生傳授劍術,掌中的劍斬殺過人,也曾在古寺讀書遇到鬼物,年少讀書,養氣尤甚,并無懼怕,只是拱手道:

  “不知小姐半夜叩門,所為何事?”

  那輕易垂髫的貌美少女只抿唇微笑,道:

  “當不起君子如此待遇,我只是一介侍女而已。”

  “我家小姐素日曾聽聞君子言談,踟躕已久,今日聽到公子撫琴清幽,心自歡喜,按捺不住,愿意一見,以樂會友,只是不知道是否冒昧,故而讓在下來詢問。”

  齊無惑心知有異,微微抬眸看了看月色。

  心中思考,自認為妖異上門,躲之也是不及,故而自笑道:“固所愿,不敢請耳,在下在此等待,不知道貴小姐何日何地相會?”

  “噗呲,君子勿要有疑心,當在今日。”

  那青衣女子微笑,而后轉圜離去,齊無惑沉吟許久,一身青布長袍,坐在門外石桌,不遠處便是大山,閉目冥思,長劍橫于膝前,風聲依舊,竹林婆娑,雖知是異類,卻絕無半點畏懼。

  不片刻果然聽到有人來聲。

  齊無惑緩緩睜開眼睛,膝前的劍微微鳴嘯。

  只是饒是心有準備,還是因為來人的陣仗而微微詫異,月色之下,來人數百,皆穿綾羅綢緞,一架轎子被抬過來,前后都有提燈侍女,皆明艷動人,環佩叮當,轎子一側則是先前所見青衣少女,嘴角含笑。

  齊無惑所居住的地方已經是整個京城外城的邊緣,說是外城,其實不過是圍繞著京城的聚集地,靠近山脈,更有水流,這些來人在此擺設諸多華貴之物,鋪上由三百種珍貴異獸皮毛做成的毯子,更有諸多靈果,美酒,佳肴,頃刻之間仿佛達官貴人宴飲之處。

  哪怕是州郡府尹的春游宴也沒有這么奢侈的。

  齊無惑心中略有驚訝,面不變色,坦然落座。

  那位小姐卻并不下來,只是道:“久在家中,今日聽聞公子的琴音,心中歡喜,招待寒薄,還希望君子不要嫌棄。”

  之后寒暄片刻,那位小姐只在轎子里面,撫琴數曲,皆大家手筆,齊無惑不喜歡彈琴,只是蘇先生說君子六藝,不能不學,被逼著學習,也聽過許多,這位聽起來年紀不大的小姐,琴聲之悠揚清越,竟是他游學至今所聽到的最佳。

  之后齊無惑用言語試探,但是這位不露面的少女卻是聰明機敏,每每有高言大論,其眼光見識,對于當今天下局勢的判斷,無不精準,更在齊無惑的老師之上。

  而那位小姐似乎也因為齊無惑言語之中的部分言辭而驚愕,時有嘆息。

  兩人相談極為投緣,不知不覺已要日出,方才離別,那時候,東方日出,林中薄霧,齊無惑手持長劍,遠送那女子乘坐轎子離去,沉思許久。

  而在那之后,那位少女時常前來,每每都是在夜色濃郁之時前來,而等到日出的時候就會離去,如是者已有數月,齊無惑漸漸放下了戒心,時而撫琴,時而閑下來交談,能有此良友切磋,其學識和對世間的了解也逐漸提升。

  心里面也知道這位少女絕非常人。

  但是其雖非我輩,卻是持身正大,卻也無妨。

  中秋十五之夜,飲茶方罷,言談幾句,齊無惑正在調琴。

  忽而那穿著青衣的美貌侍女噙著微笑,側耳傾聽了幾句,輕笑一聲,左右自有力士搬來厚厚毯子鋪在地上,旋即那青衣少女抬眸看了齊無惑一眼,笑意狡黠玩味,手持一柄金玉如意,俯身以如意勾住了簾子,輕輕將這轎簾打開。

  齊無惑正自撫琴,本來心靜如水,見狀卻是心中訝異,琴音微頓。

  亂音未絕,轎中人已出。

  青絲水云履輕輕踏在地毯上,俄而嗓音輕柔,卻又落落大方,玩笑道:

  “無惑緣何琴音亂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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