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萬年的時光更改了許多,但這個隱秘的、龐大的實驗室卻依舊如同他記憶最初的模樣一般,
無數嗡鳴著的軟管將液體送入大大小小的培養皿,令人感到些許不安的血肉正在其間跳動。
尼歐斯平靜地看著自己臉的倒影映在實驗培養倉的曲面上,培養倉之內,大大小小升起的氣泡間,原棧之血所生成的生物正緩緩生長。
“他們遇到了些許困難。”
帝皇突然平靜地開口,他仿佛貫穿空間,看見了現在泰拉正上方停泊著的山陣號。
這不禁讓尼歐斯回憶起了當時的畫面,皇座之上,他試著去拜訪,順便尋回他的這位子嗣,羅格·多恩。
他順利地進入了這位子嗣的夢中,但隨后便被綠皮的海洋所淹沒。
彼時的尼歐斯尚且未經歷過冥地氏族的洗禮,在片刻的疑惑后,人類之主接受了現狀,并試著繼續深入尋找他的子嗣。
令他所感到些許不安,又或者是令他下定決心的是——尼歐斯在多恩夢中看見了恐虐的力量。
這比尼歐斯被綠皮海洋淹沒更讓他感到困惑,血主的確是個貪婪的存在,但這并不意味著祂可以無視任何規則強行將力量施加于帝皇的諸位子嗣。
祂至少需要一個媒介,一個亞空間暗示——一點契機,一個引子。
但據帝皇所知,他的子嗣多恩在此之前并未與恐虐有過多聯系。
這便有些許耐人尋味了。
帝皇本打算直接帶走多恩,讓他這位絕對忠誠堅定的子嗣如同費努斯、又或者是珞珈一樣成為他的助力,但不幸的事發生了——
帝皇自己也無法進入多恩的堡壘。
尼歐斯絕不會承認那個午后,當他站在多恩的堡壘前,聆聽著羅格·多恩對綠皮們的放話,沒有被邀請的他,站在漫山遍野的綠皮間,這場面有些許尷尬。
羅格·多恩的城堡也拒絕了人類之主的靈能訪問。
這其間有幾種可能,一是多恩也終于迎來了他的叛逆期,但這顯然不可能;
二是多恩的防御機制將與恐虐靈能規模相似的靈能全部排斥在外;三則是多恩在防備與尼歐斯靈能同源的存在。
帝皇沒有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彼時他仍在王座之上,而冥王回歸的消息也如同馬卡多的回心轉意般毫不可能,
于是尼歐斯只得暫且離去,對人類之主而言,唯一的好消息或許是即便他離開,多恩也不會被他夢境中的綠皮或者是恐虐污染。
這些試圖污染他第七子的力量只會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它們的徒勞之舉,而磐石則永不移動。
帝皇便機智地選擇撤退了,他不必也一遍遍地呼喚多恩,等到真正的時機來臨,羅格·多恩便會自行蘇醒。
而現在,機會來了。
尼歐斯一邊欣慰于山陣號上忙碌的原體們,一邊卻又為自己的不幸與加班感到些許凄涼。
不過,他現在倒是知曉為何多恩的夢中會出現恐虐,而他的這位子嗣又為何拒絕他了。
多恩!
多恩!!
羅格·多——啊啊啊啊!!!
火龍之主的咆哮在空中上下顛簸,最后大叫時分的話尾還帶著心有余悸的顫音,但這或許并不怪伏爾甘,因為莫塔里安的飛行技術顯然不能被評價為“嫻熟”。
是的,在沉默的面面相覷后,兩名原體決定試試那個最不可能的停機坪。
因此這便需要他們高高地飛起來,躲過綠皮與城堡內發射而出,自動追蹤的導彈們,同時,這也對莫塔里安提出了新的載重要求。
好在哈迪斯在此之前已經極大地鍛煉了莫塔里安的飛行最大載重負荷,因此伏爾甘不必擔憂自己在飛行的過程中,因自身體重原因被蒼白之主直接扔下去。
莫塔里安發誓這會是他做過第三愚蠢的事情,拉著火龍之主在一片綠皮的圍觀與驚呼間飛行,而伏爾甘還在愚蠢地大聲呼喊著多恩的姓名——
以期望羅格·多恩提前認出來他們。
莫塔里安感到不滿,原體當即做出了一個新的決定,代表死亡的白霧頃刻自他扇動的雙翼間灑下,宛如天垂瀑布。
白霧垂地,沾染上白霧的綠皮立刻悄無聲息地倒下,這一幕成功地恐嚇了其余站在原地,張著大嘴流口水,仰天看莫塔里安與伏爾甘的綠皮們。
莫塔里安滿意地看見綠皮們一哄而散,這極大地緩解了他內心的不爽,即便是莫塔里安,原體也自知自己的舉動有些許地有失體面,這是不宜被觀看并被記錄下來的。
如果可以,都該滅口。
莫塔里安心如死灰地想到,他手中的伏爾甘在精神上因此更沉了些。
但還好,伏爾甘還沒有到哈迪斯的噸位。
強行拉著哈迪斯進行升空,對于莫塔里安來講才是真正的挑戰,大多數時候,哈迪斯需要用星神的升空來輔佐他們前期的起飛拉高度。
我想我們的兄弟認出了我。
呼嘯風聲中,伏爾甘開口,打斷了莫塔里安的專注沉思。
…我們并沒有被他的導彈所攔截。
莫塔里安回應著伏爾甘,為了防止被追蹤導彈鎖定,骨蛾一直準備著做高空高難度飛行的準備——
必要時刻,莫塔里安已經決定好先暫且讓伏爾甘自由落體一會兒的準備,好方便他甩掉導彈的追蹤。
但好在他不必如此折磨伏爾甘了,就像是多恩不打算折磨他們一樣。
他不打算出來迎接我們?
伏爾甘有些失落的聲音響起,莫塔里安沒有搭理火龍,不出來迎接總比用火炮迎接強。
他瞇起眼,他們已經飛到了堡壘的上空,莫塔里安做好接下來著陸的準備。
預備。
莫塔里安說,他拉著的伏爾甘則疑惑地發出了一個單音節。
下一刻,加速度大于自由落體的兩個龐然大物砸向地面!
轟!!!
高達十幾米的濃煙滾滾漫起,其間兩個黑影站起,白盔破開煙塵,一線煙絲劃過,莫塔里安滿面平靜地站在停機坪上。
我希望我們的兄弟不會怨恨我些許毀壞了他的停機坪。
莫塔里安淡淡地說到,咳嗽聲在他身后響起,伏爾甘躬著背捂住口鼻地踉蹌而出,聽到莫塔里安的話,伏爾甘有些猶豫地回頭看了一眼。
他感覺這不是“些許”地毀壞了,但這也并不是這座建筑不夠穩固,這純粹是因為他們兩個的重量“有些”太大了。
說清原因,多恩并非不講理之人。
伏爾甘說到,但實際上,多恩有些時候難纏地可怕,火龍因此回憶起了些不怎么美妙的畫面,
大遠征時期,有時他的一句模糊話語可能會引來多恩義正言辭的批判,而伏爾甘又解釋不清楚,這導致了每次不是福根來為他解圍,就是基利曼過來引走多恩的注意力。
而今天,伏爾甘瞥了眼前方大步朝著堡壘深處前行的莫塔里安,火龍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一點——
或許不該只有他跟莫塔里安來,他們至少該帶上基利曼,又或者是安格隆。
雖說這一念頭有些冒犯,但伏爾甘并不怎么相信莫塔里安的語言能力。
山陣號 “你誕生于原體多恩率領帝國之拳收繳帝國暗面失落星球的時期?”
哈迪斯一人站在指揮室內,帝國之拳與船員們被他暫時地請了出去,他希望獨自跟這一機魂聊聊。
在獨自交流前,哈迪斯也簡單詢問了帝國之拳的技術軍士們,得到的回復是帝國之拳們確實認為山陣號在某種程度上擁有自己的意識——
只不過這個意志一直不愿與他們直接交流。
“但在我們陷入危機時,”
哈迪斯看著自己前面的帝拳老兵,這是山陣衛士部隊里的技術軍士,即便帶著頭盔,哈迪斯也感覺這位戰士似乎想要找他要一個簽名,
因為當年火星上的攻略,哈迪斯早已在各軍團間的技術軍士間流芳萬年。
“我們能感到山陣號是活的,它在幫助我們。”
哈迪斯點點頭,若有所思。
“是。”
山陣號的回應拉回了哈迪斯的思緒,哈迪斯毫不意外,那時期的帝國暗面本就亞空間紊亂,因此很可能誕生機魂。
“于是自那之后,你一直在為帝國之拳軍團服務?”
“并不正確。”
哈迪斯看著指揮臺上的指示燈閃爍出清冷的光。
“我最初無法確定我是誰、我的狀態;我尚且無法控制山陣號。”
無法控制山陣號?
哈迪斯眨了眨眼,面色依舊如常,但心中卻已經開始響警鈴了。
這顯然不應該。
依托著人們對某一機械信仰而誕生的機魂,自誕生那刻便有著對于這一機械的全部控制權限,通常人們所講的機魂“較弱”,指的則是機魂自我意識薄弱,無法通人類交流、顯靈,而不是無法控制機械。
但并不排除山陣號過大,又或者是當時山陣號上有抑制靈能的裝置,導致機魂無法控制全部山陣號。
哈迪斯沉思著,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現在與他對話的這一機魂——并不是個真正意義上的機魂。
而是某個外來的亞空間存在,依附到山陣號之上,陰差陽錯后最終成為了山陣號的“機魂”。
“那么你現在確定你是誰了嗎?”
哈迪斯謹慎地問道,他等待著回答,這一次,機魂的回答卻比他本該回答的時間慢了0.13納秒。
一陣“漫長”的沉默后,
“我要求見人類之主。”
機魂回答到。
哈迪斯腦中冒出問號,某一刻他幻視了某種被邪惡力量逼問的無辜人大喊要見青天大老爺的戲碼。
雖然既視感有些強,但哈迪斯也瞬間理出來了頭緒,那么大抵是某種亞空間存在附身到山陣號之上,成為了山陣號的后生“機魂”。
鑒于這個機魂的表現與回答,哈迪斯更傾向于它是某個帝國英烈的魂魄,又或者是英烈們魂魄的集合意志體現。
并很可能就是某個帝國之拳戰士。
因為機緣巧合,附身到山陣號之上。
而在此后的征戰中,這一“機魂”在高強度不穩定的亞空間環境里得到了成長與發展,同時,帝國之拳對于山陣號的信仰也滋潤了他,最終讓他成為了捍衛山陣號的“機魂”。
想到這里,哈迪斯大抵明白了,可能這位由某個戰士英烈化作的“機魂”有些秘密,所以他希望找人類之主。
哈迪斯已經打算呼叫尼歐斯了,但在此之前他決定多問幾句。
“你是說帝皇?我當然可以為你叫帝皇——但我希望知道你為什么想要找他。”
哈迪斯說道,他認為這是合理的要求,若這個機魂本源來自帝國之拳,那么他應該會回應他。
“我很抱歉,我不能告訴你。”
在哈迪斯還沒冒出下一個問號前,山陣號機魂又再度發話了,電波波動到哈迪斯的腦內,
“現在帝國真正的掌權人是誰?”
“是你,還是人類之主?”
這算是問對了,哈迪斯不禁露出一個微笑,他神秘莫測地搖搖頭,
“都不是。”
他說,山陣號另一端的基利曼忽然感到一陣惡寒。
“現在的帝國之主是羅伯特·基利曼。”
出乎哈迪斯意料,山陣號機魂再度沉默下去了,并且這次沉默的時間遠比他想象的要長。
哈迪斯只能站在指揮臺前等待著機魂的回答,群星的目光自舷窗外朝他望來,只有指示燈與引擎的輕微嗡鳴聲。
最后,機魂發出了哈迪斯絕不會想到的內容,
如果是忠誠的羅伯特·基利曼,
電波簡扼地沉默了片刻,但哈迪斯已經大受震撼了,什么叫做“如果是忠誠的基利曼???”
機魂的意思是還有不忠誠的基利曼???
那么我由衷地為他感到驕傲與自豪。
山陣號機魂說道,哈迪斯皺起眉,他意識到這個機魂的來歷似乎遠比他想象地更加復雜。
“你究竟是誰?”
“我很抱歉,我不能告訴你。”
為什么這里的恐虐力量反而更強大?
莫塔里安皺著眉自言自語到,他與伏爾甘站在像是完全被鮮血浸泡過的堡壘長廊里,死神忽然有種不祥的念頭。
多恩,你還好嗎?!
伏爾甘呼喊道,但回應他們的只有長廊層層蕩起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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