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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

  水盆內,裝滿了血水,在盆中微微晃蕩。

  歐陽戎眸光迅速收回。

  “我來吧,你扶人。”

  歐陽戎伸手示意了下沙二狗。

  對于柳大哥的話,沙二狗自然照辦,毫不遲疑的遞還了水盆,他走去幫助李紈,一起攙扶盧驚鴻。

  外面夜涼,不宜久留,眾人一齊返回了歐陽戎的院子。

  李紈擔心兒子,提前返回家里,翻找出了干凈繃帶和藥物,帶了回來。

  歐陽戎主動幫忙,把盧驚鴻手上染血的濕毛巾取了下來,換上了干凈繃帶。

  至于這條染血濕毛巾,和水盆一起,被歐陽戎默默帶去了廚房,似是丟掉…屋內眾人都沒有在意。

  回來后,盧驚鴻全程有些心不在焉。

  連宋芷安隨用眾人一起主動關懷的幾句,他都回答的有些分神。

  歐陽戎處理完東西,從廚房返回,聽到沙二狗站在盧驚鴻旁邊,一臉納悶的問:

  “奇了怪了,什么耗子這么大膽,連屋里的甜點都敢當面搶,都不怕人的嗎…難道這山上的耗子和山下的不同不成?難不成是也會修煉,成精了?”

  他轉頭問正走進門的歐陽戎:

  “柳大哥,你在廚房待的久,有沒有見過這種大耗子?”

  歐陽戎想了想,點頭:

  “守庫房時,夜里有耗子偷吃,嚼聲一片,需要火把驅趕,但有沒有成精不知道。”

  盧驚鴻聞言,看了眼沙二狗,沒有說話。

  余米粒手指點唇,若有所思道:

  “還真說不準,有一天午膳,我坐的離唐首座近,聽她閑聊時提過,這世間其實是有精怪異獸的,例如云夢澤深處就有…

  “以前有師姐前輩誤入深澤時就遇到過,還伴隨著很多怪事哩,例如,口吐人言的怪鳥求人幫忙…對了,秋堂那邊不是經常外出嗎,宋姐姐,你遇到過沒?你知道的應該多些吧。”

  余米粒想起什么,眼睛亮亮的看向宋芷安。

  后者安靜片刻,似是剛回神過來,看了看望著她的眾人,輕輕點頭:

  “精怪有的,但無比稀少,就和已經遺失的神話生物一樣,山下幾乎不存在了,也就類似云夢的一些世外遺地才會有。

  “咱們秋堂越女雖然經常外出,但也幾乎遇不到的,據我所知,也就常常深入云夢的六女君遇到過…其他師姐的話,沒有聽說過。

  “宗內是有不少傳聞,但都是些很久遠的事了,本宗扎根云夢,久而久之,至少和云夢深處的生靈少不了接觸,但普通越女可能也一輩子遇不到這樣事…

  “秋堂給我們立下的規矩是,若遇見了,不許刻意傷害,可視情況放走,或帶回劍澤。”

  宋芷安神態平靜,徐徐講道:

  “聽說清涼谷的玉堂那邊,有專門的秉筆越女,記錄此類奇事,一樁又一樁全都收入在冊,匯集成了一本秘冊,束之書樓…

  “這秘冊上,記錄了各種本宗前輩們遇到過的精怪異獸,供后輩越女查閱…不過,非玉堂越女,入清涼谷書閣,需要一定的權限,咱倆目前還沒法入閣。”

  余米粒聽得津津有味。

  沙二狗、還有盧驚鴻顯然都是第一次聽,有些側目。

  “原來如此。”

  余米粒鄭重的點點頭,走過去,煞有其事的拍了拍盧驚鴻的肩膀。

  結果牽連到后者的傷口,令他有些吃痛的倒吸一大口涼氣。

  “咳咳,不好意思…不過,盧公子,說不定你就是這萬中無一的幸運兒,真讓你遇到耗子精了。”

  她一本正經的說。

  盧驚鴻:…

  他太陽穴位置的青筋跳了跳,不過,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盧驚鴻又迅速的冷靜下來,有些心虛的沒去和余米粒爭執真相。

  這種扯淡的猜測,李紈一臉不信,連不著調的沙二狗,也有些將信將疑的臉色。

  宋芷安思索了下,低頭看了眼盧驚鴻的傷口,再度確認了下:

  “盧公子,你確定只是一只耗子,若是想起什么異常,可以說來,此事可以上報草堂,讓她們夜里巡邏的越女專門查查,畢竟不排除是會傷人的兇物,放任在宗內,有些危險。”

  盧驚鴻趕忙擺擺手,婉拒道:

  “沒事的,真沒事,沒有宋姑娘說的這么嚴重,無需上報,就是一只貪吃的大耗子而已,這一回是在下大意了,才被咬到,勞、勞煩諸位費心了。”

  眾人面面相覷,有些無言。

  原本同樣一臉不信余米粒鬼扯的李紈,見到盧驚鴻突然懂事的神態語氣,臉色突然收斂了。

  她多看了眼盧驚鴻。

  知兒莫若母。

  就在這時,歐陽戎開口了。

  語氣有些擔憂的說:

  “不管如何,今夜的事值得警醒,后面這片紅葉林,還是少去為妙,蚊蟲鼠蟻太多,要多多遠離…

  “李夫人,平日咱們兩家還是多把門窗關好,防止又放進來耗子,盧兄這事不能再犯了。”

  李紈聞言,回過神來,有些心不在焉的點點頭:

  “好的好的,妾身回去就檢查一遍,好好預防。”

  被盧驚鴻的事打擾,忙碌了一陣子,桌上的飯菜涼了大半。

  眾人也沒矯情,開始用膳。

  盧驚鴻右手受傷,別說筷子了,劍都沒法握了,估計要休整一段時日。

  眼下只能靠李紈喂飯,但是在宋姑娘面前,被老娘喂飯,盧驚鴻害怕再也抬不起頭,于是義正言辭的婉拒了,只能使用不熟練的左手,艱難夾菜。

  這是他最后的倔強。

  眾人看在眼里,也沒拆臺。

  許是用膳之際,飯桌氣氛有些安靜,余米粒主動問道:

  “宋姐姐,你前段日子閉門修煉,進展如何?”

  眾人也好奇的看過來。

  宋芷安見狀,停下手里的碗筷,搖了搖頭。

  只見她臉色有些凝重:

  “本宗道脈的八品有些特殊,相比于九品越女水到渠成的簡單,八品很難凝結,我雖然已經是九品圓滿,可是苦修多日,還是難以觸摸到八品的門檻。”

  頓了頓,宋芷安有些感慨道:

  “倒是有些理解諶佳欣了,她先我等一步,到現在也沒破八品,被我們追上,并不怪她…另外,也不知道阿青姑娘是如何辦到的。”

  沙二狗想了想,咧嘴一笑說:

  “可能是吃多了柳大哥的飯吧,咱們也多吃些,回去后一頓突破!”

  眾人皆失笑。

  歐陽戎依舊低頭吃飯,沒有插話。

  只是他沒由來的想起了諶佳欣。

  記得上回還答應過她,不給宋芷安、余米粒等人做飯的,結果今日為了要事,還是食言了。

  歐陽戎突然覺得,女仙大人有時候話說的沒錯,他確實有些像大豬蹄子。

  少頃,他也開口,問起宋芷安:

  “對了,宋姑娘,你可知五神女平日用膳,吃的是什么伙食”

  “又在發什么呆呢,快吃飯,吃完早些回去休息。”

  李紈突然用筷子點了下旁邊的盧驚鴻。

  “你實在是不方便的話,還是妾身來喂飯吧。。”

  盧驚鴻剛剛又在盯著米飯走神了。

  “哦哦,不用不用,孩兒自己來。”

  錦服青年忙不迭擺手,繼續用左手扒飯。

  李紈多看了眼他。

  不多時,一頓飯在眾人閑聊中結束。

  今夜除了盧驚鴻發生的那檔子事外,其它都平平無奇,只是一場再普通不過的飯局。

  “說吧,到底怎么回事?”

  晚膳結束,離開柳阿良的院子,一回到家中,盧驚鴻就準備鉆回自己臥室,結果卻被李紈提前攔住,一聲不吭的把他帶到了主屋。

  關上門后,李紈回過頭,眼睛凝視著自家兒子問道。

  盧驚鴻眼神躲閃,語氣有些不耐煩:

  “什么怎么回事,下次我小心一些,不追那玩意了。”

  李紈冷笑一聲:

  “什么甜點,你回來從不帶東西給老娘,能帶什么甜點回來就有鬼了,今天宋芷安在,你倒是可能有這份心…但是我還不知道你,你肯定不是因為這事,追去紅葉林的,一份甜點犯不著,肯定有點別的東西。”

  盧驚鴻沉默了會兒,先是說:

  “是準備帶點甜點回來給你的,臨走前忘記了。”

  李紈冷哼一聲:

  “這才叫實話,你急著見宋姑娘,什么不會忘?”

  頓了頓:“繼續說。”

  盧驚鴻猶豫片刻,將事情始末,低聲道來。

  李紈聽著聽著,臉色微微變化。

  少頃,她忍不住打斷道:

  “那叢林里發光的異寶是什么樣子,你不是伸手抓到了嗎?”

  盧驚鴻眉頭緊皺:“我也沒看清楚,剛抓到它,還沒來得及抽出手,就被那個小畜生給劃傷了!”

  他努力回憶了下,繼續說:

  “不過根據我握住異寶的手感,它應該是像金屬棍子一樣的東西,和搟面杖似的,但又不長…但肯定是某種金屬,因為又硬又冰,實在可惜,沒有看清楚它…”

  盧驚鴻語氣十分惋惜。

  而李紈的注意力卻在別的上面,她臉色疑惑:

  “劃傷?不是咬傷的嗎?這也是你騙柳阿良、宋芷安他們的對吧?”

  盧驚鴻點點頭,下意識的摸了摸右手掌心。

  層層繃帶包裹著掌心一道深可見骨的利器橫切的口子。

  “沒錯,我是被那小畜生用利器劃傷的,瞧著像是劍傷,若是單純咬傷,怎么可能流這么多血…這傷口,剛剛也不知道有沒有被柳兄看到…”

  錦服青年眉頭緊皺,呢喃了句。

  李紈搖了搖頭:“我一直跟在你身邊,離你也近,天太黑了,你血流得多,我都沒有看清楚傷口,他估計也沒看清楚。”

  盧驚鴻點點頭:“有道理。”

  李紈尋思了下,又問:

  “類劍的利器之傷嗎…那弄傷你的玩意兒,就不是耗子了,是嗎。”

  提起這個,盧驚鴻臉色就青一陣紫一陣的,低聲道:

  “嗯,耗子是我瞎掰的,這小畜生到底是啥玩意兒,我也沒看清楚,它偷襲我后,沒給我反應時間,直接把落回原地的異寶給叼跑了,一溜煙的鉆進叢林里,我都來不及追…”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有些咬牙切齒的說:

  “雖然沒看清楚,但這小畜生大概有剛出生的嬰兒大小…它不是精怪就是異獸!”

  李紈疑惑:

  “為何如此肯定?你也聽宋姑娘她們說了,精怪異獸可不常見,甚至本身可能就比異寶珍貴…

  “你會不會是被那異寶割傷了手,此異寶或許是與劍有關?畢竟這里是劍澤…至于那嬰兒大小的黑影,可能是某種小動物?”

  “不不不,這小畜生就是精怪異獸!這點我可以確定!”

  盧驚鴻斬釘截鐵道,不等李紈疑問,他揮舞左拳,憤恨說道:

  “這小畜生劃傷我溜走前,留下一言,說…說…”

  錦服青年有些結巴,李紈忍不住問:

  “它說什么?”

  盧驚鴻咬牙切齒的學著那話:

  “它說…姑奶奶的寶貝你都敢來順?真是光屁股看天,有眼無珠!”

  李紈:…

  燈火照耀下,桌前二人的身影都沒有動。

  屋內氣氛安靜了會兒。

  前因后果,李紈消化完畢,緩緩的點頭:

  “難怪驚鴻你這么生氣,這小畜生確實是口出狂言,而且能吐人言,很大可能是精怪或異獸,不是什么尋常耗子。”

  她指了指盧驚鴻包扎的右手掌:

  “你這手上的劃傷,很可能也是它弄的,這小畜生還是有些修為的。”

  “嗯嗯,沒錯,娘親和孩兒想的一樣。”

  盧驚鴻敷衍點頭,眼睛盯著搖晃的燭火,那道“姑奶奶”的聲音似是一直繚繞耳畔,他越想越氣,“啪——”的一聲,拍桌而起。

  盧驚鴻左手提劍,埋頭就要往門外沖去:

  “不行!這口惡氣難掩,本公子何曾受過如此奇恥大辱,小畜生口出狂言,我這就去樹林把它揪出來!偷襲算什么本事,有種別跑…”

  李紈突然呵斥:

  “站住!”

  貴婦人攔在了門前,伸手按住了盧驚鴻的肩膀,冷靜道:

  “你現在去沒用,剛剛已經打草驚蛇了,它和異寶不可能還在紅葉林里。

  “而且柳阿良等人還在隔壁,你現在大張旗鼓的過去,萬一交手,準備不足,危不危險另說,動靜聲肯定會引起他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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