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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拜師歸來的盧公子

  “柳阿良?”

  “嗯。”

  “你是清涼谷膳堂的膳夫。”

  “對。”

  一座滿是茂林的島嶼上,一面高墻前,歐陽戎正被兩位吳服小娘給攔住,停步墻外。

  當先的一位吳服小娘,目光審視著他,打量片刻,開口盤問了幾句。

  歐陽戎一一作答。

  吳服小娘與同伴對視一眼,后者轉身走進石門,留下他們二人。

  留下的吳服小娘,看向歐陽戎,嚴肅語氣:

  “你可知,不是送飯,也沒有膳堂那邊的信物,雜役是不能在劍澤內亂走動的嗎,特別是秋堂等機要之地。”

  歐陽戎木訥道:

  “我瞧膳堂離這兒近,沒走多遠,也沒有要進去的意思,只是像找個人,麻煩兩位仙子了,幫忙通報下。”

  吳服小娘見他木訥老實的模樣,語氣稍微緩和了些:

  “你找宋師妹何事?可是在膳堂有人欺負你?若是這等事,我們可以幫你匯報到草堂去…”

  歐陽戎搖搖頭:

  “不是,有一點私事,需要當面說。”

  吳服小娘沉吟之際,去往門內的那位越女返回,朝她耳語了幾句。

  吳服小娘輕輕頷首,對歐陽戎道:

  “你先回去吧,可以留言。她人不在,出去執行要務了,等她回來,我們幫你帶話。”

  歐陽戎看了眼高墻,墻后的景象被遮住,看不見里面情形。

  歐陽戎平靜道:

  “好,就說柳阿良找她即可,我平日都在膳堂那邊待著。”

  語落,他轉身離去。

  兩位吳服小娘并沒有太在意。

  歐陽戎一路返回住所的小島。

  余小娘子他沒有去找。

  剛剛他是沿路打聽,才找到的秋堂。

  而桃堂離更遠,今晚肯定是來不及去了,先不遠行了。

  像那位守門的吳服小娘所言,他作為雜役,沒有足夠理由,是不能到處亂跑的。

  眼下云夢劍澤退守在山上,與世俗皇權的關系惡化,某種矛盾公開,各方注目,劍澤內部比較忌諱不守戒規者的,容易沾上私通嫌疑。

  歐陽戎想了想,覺得等宋芷安收到消息后來找他,也不急一時半會兒。

  至于說,宋芷安若對他視若不見,沒有來找,或者裝糊涂忘了。

  那后續怎么做,也很簡單明了。

  不過歐陽戎覺得不至于。

  只是凡事要做兩算。

  臉色平靜的回到院子,歐陽戎剛走進屋門,外面院里就傳來了婦人的熟悉腳步聲。

  “阿良兄弟。”

  是李紈的柔和嗓音。

  歐陽戎下意識壓低帽檐,走出房門,準備應付那些“小事”,卻聽到李紈的笑語:

  “你看誰回來了,哈哈,阿良兄弟今夜也來妾身院子吃飯,正好和驚鴻聚一聚,妾身多做幾盤菜。”

  歐陽戎不由轉頭,朝李紈身后看去。

  只見盧驚鴻正抱劍站在門外,左右四顧他這間院子,臉色有些心不在焉。

  歐陽戎四望母子二人左右,不見沙二狗的身影。

  盧驚鴻抬起頭。

  二人的視線對視了下。

  盧驚鴻朝他抱了抱拳。

  夜,李紈院中。

  兩葷一素一湯,正擺在桌上。

  李紈熱情的給兒子遞了一碗熱騰騰白米飯,后者接過,埋頭干飯,有些狼吞虎咽。

  李紈無奈:

  “慢點吃,怎么餓死鬼投胎一樣,看來在竹堂那邊確實是累了。”

  “嗯嗯。”

  盧驚鴻埋頭干飯,沒說廢話。

  歐陽戎本來不想過來,不過想到一些事,便也應邀前來了,順便還幫李紈做了兩道菜。

  李紈似是很詫異歐陽戎的精湛廚藝,特別是見到盧驚鴻連吃兩碗飯。

  她雖然廚藝不太精通,但是對于做飯高手,還是能感知到的。

  明顯,歐陽戎就是一個。

  在盧驚鴻清空飯碗、去后廚重新打飯之際,李紈奇怪問道:

  “沒想到阿良兄弟手藝這么好,驚鴻很少吃這么多的,這菜瞧著就香…不過,怎么聽她們說你在膳堂那邊,只是打雜的膳夫,并不上灶?你不是卻去給某位女君煲湯嗎。”

  “過獎了。”

  歐陽戎謙虛了句,沒有解釋,反而語氣認真的問:

  “李夫人之前好像說過,你們與三女君是親戚關系,盧公子能參加竹堂考核,也是大女君的恩準,夫人的留下也是…這么看,你們時不時與大女君或其它女君時分熟悉?能否有人脈渠道去見見?”

  李紈頓時擺手:

  “妾身就一婦人而已,哪能隨時見到女君們,至于大女君,她是網開一面了沒錯,但也吩咐過,讓妾身定居此地,好好陪驚鴻,但也不能到處亂跑,至于見女君,也不敢擅自去往。”

  歐陽戎微微皺眉:“是這樣嗎…”

  李紈仔細瞧了瞧他的臉色,語氣有些好奇問:

  “阿良兄弟是有何難事嗎?你阿妹難道不能幫忙解決?到底是何事如此棘手?竟還需要搭上女君的人脈?”

  歐陽戎沉吟片刻,搖搖頭道:

  “其實也不是什么重要事,涉及膳堂那邊,和我活計有關…阿青那邊,我不方便拜托,只能找找別人。”

  頓了頓,他又一臉認真的說:

  “其實不一定需要女君口諭,一些堂口首座級別的大人物也行,只不過我粗人一個,還沒有這種人脈關系…”

  “這樣嗎…堂口首座的級別,那就是能掛平安無事牌的劍澤大人物了,容妾身想想。”

  李紈像是陷入思索,思索的同時,她余光還在打量著歐陽戎的臉色,像是在觀察這件事對他是否真的很重要…

  歐陽戎繼續端碗吃飯。

  李紈突然轉正腦袋,小聲說道:

  “先等等,妾身幫你問一下。”

  歐陽戎奇道:“問什么?”

  李紈瞄了瞄廚房那邊,努嘴道:

  “問驚鴻,看看他能不能幫忙…”

  歐陽戎下意識說:“問他?”

  李紈露出些笑意:

  “嗯嗯,只是問一下,但不一定能幫的上,先說好,阿良兄弟…”

  就在這時,盧驚鴻盛了一碗熱騰騰的白米飯返回。

  回到座位,他有些好奇的看了看面前都在側目瞄他的二人。

  “娘親,柳兄,你們剛剛在聊什么呢?這么看著我干嘛。”

  “沒事。”

  李紈搖頭。

  二人移開目光,各自吃飯。

  盧驚鴻也沒多想,繼續埋頭干飯,就像餓死鬼一樣。

  歐陽戎暫時收斂好奇心,也安靜下來。

  李紈默默吃了會兒飯,吃了差不多了,她似是隨口道:

  “對了,驚鴻這次回來,能休息幾日?”

  盧驚鴻目不斜視的說:

  “竹堂那邊事情忙的都差不多了,剛剛安頓好,我只是向竹堂與師父請了一夜假,只能回來休息一夜,看看娘親,明早就要走了。”

  他低頭扒飯,沒繼續講。

  本來等著錦服青年自夸的歐陽戎,發現這位盧公子今日好像話少了很多。

  “哦,只有一夜啊。”

  李紈尋思臉色。

  歐陽戎停住筷子,開口問:

  “盧公子,你們已經拜師了?”

  盧驚鴻愈發埋頭干法,嘴里含糊不清:

  “嗯嗯。”

  李紈頓時露出笑意,發自內心的高興,給盧驚鴻夾了口菜,朝歐陽戎笑、說:

  “驚鴻回來提過一句,說他的師父,在竹堂內的地位數一數二,雖然不是女君,但也是一等一的厲害前輩呢…”

  歐陽戎看向盧驚鴻。

  扒飯中的錦服青年點了點腦袋:“嗯嗯嗯。”

  李紈感慨道:“我還想著你多休息幾天,正好妾身做些飯菜,和你一起過去,去請師長同門都吃一頓,認識認識…”

  盧驚鴻筷子一頓,立即抬頭打斷:

  “不用了。”

  見二人目光好奇投來,他一臉認真神色,語重心長道:

  “娘親,我不小了,你別凡事都跟著,還是讓孩兒自己闖蕩吧,就這么說定了,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別操心了。”

  李紈啞了啞。

  看著神色堅毅獨立的兒子,她有些感慨的嘀咕:

  “驚鴻真是長大了,越來越像男子漢了,不過你說的對,娘親確實不該貼太近,不過請客吃飯的事,再議吧,主要是…”

  她看了眼歐陽戎。

  歐陽戎大概猜到些,猜到李紈的意思。

  不過他沒有與婦人對視,只是放下碗筷,看向盧驚鴻。

  “恭喜了。”

  歐陽戎微微頷首,繼續問:

  “盧兄,二狗那邊如何,他還待在竹堂那邊嗎?”

  盧驚鴻老實扒飯,節奏不變:

  “不、不太清楚,進去后沒怎么見。”

  剛說完,他轉頭朝一臉欲言又止表情的李紈道:

  “好了,娘親,食不言寢不語,先吃飯,你別操心了。”

  “好好好。”李紈一臉無奈的端起碗。

  歐陽戎聞言,看了眼今日出奇低調沉穩的盧驚鴻,也不方便再問什么,重新端碗夾菜…

  李紈見狀,話語忍了又忍。

  三人就這么安靜吃到了結束。

  盧驚鴻吃完后,二話不說,站起身,似是要把空飯碗主動帶去廚房。

  李紈連忙伸手攔住:

  “哎哎,碗放下,妾身來,你這孩子,平日也不見你這么懂事,怎么出趟門回來,還懂事做上家務了…”

  李紈搖搖頭,不過看她神色,應該也挺開心的。

  盧驚鴻先看了眼歐陽戎,旋即板臉,娘親的話,像是讓他有些小不滿:

  “孩兒一直如此好嘛。”

  “好好好。”

  只見婦人一臉寵溺,同時含笑道:

  “對了,有個事,雞皮蒜毛的小事,可能要拜托下你…”

  “咯噔——!!”

  一道巨大聲響,響徹屋內。

  同時打斷了李紈的話。

  李紈神色怔怔的看向兒子所在方向。

  歐陽戎低頭看去。

  只見盧驚鴻突然放下了碗,碗底重重砸在桌面上,聲音很大。

  不像不小心的。

  盧驚鴻沒看歐陽戎,緊緊板臉,面向李紈,語氣有些火氣道:

  “娘親!你能不能少給我添麻煩,這劍澤又不是咱們家開的,什么這忙那忙的?而且竹堂在劍澤內只算末尾堂口,有什么好顯擺的,不就是拜個師嗎,后面還有很多路走,孩兒進去又不是什么好顯擺的事…娘親能不能讓孩兒省省心?行不?”

  一連串話語噼里啪啦吐出。

  飯桌前有些寂靜。

  李紈碗筷頓住,臉色愣愣的,像是怎么也沒想到會發生如此事。

  歐陽戎也微微側目。

  李紈有些強笑。

  盧驚鴻,重新拿起碗筷,轉頭朝歐陽戎勉強一笑道:

  “讓柳兄見笑了,柳兄別客氣,再吃會兒吧,不用管其他事,也別見外…”

  “嗯。”

  不過,雖然是這么說,但是有歐陽戎這么個外人在,飯桌前,母子二人間的氣氛,還是有些僵硬尷尬的。

  李紈沒有開口,面無表情起來。

  盧驚鴻像是沒看見。

  歐陽戎見狀,雖然不知道母子二人是串通好的演戲,還是真的鬧矛盾,但也沒再強求什么了,對于那件事。

  很快,晚膳結束,歐陽戎告辭離去。

  院門口,李紈目送木訥青年返回,她在原地站了會兒。

  盧驚鴻在院內水缸里打了清水,回屋燒熱水。

  母子二人,一個在院門邊,一個在屋內,誰也沒說話。

  就這么無聲安靜了會兒。

  李紈不滿的語氣傳進屋內:

  “驚鴻那話什么意思,有什么事,不能私下好好說?你覺得合適嗎,在外人面前,哪有這么不給娘親面子的?”

  她皺眉走進門:

  “而且拜托你的那件事,是和柳阿良有關,對你來說肯定不難,也就膳堂那種小地方的雞皮蒜毛小事,但能賣他一個大人情,讓他欠著,以后若咱們有事,也能找他阿妹…”

  盧驚鴻聽到一半,似是有些不耐煩的轉身,要回屋去休息。

  “問你呢,說話。”

  李紈回屋,板臉嚴厲道。

  盧驚鴻停步。

  背影沉默片刻,聲音傳來:

  “孩兒乏了,休息去了…反正你以后別在別人面前提竹堂的事,也別亂做承諾,給孩兒添堵行不行?最煩那一套了。”

  李紈皺眉,追了上去,忍不住問:

  “驚鴻這話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有什么事…”

  盧驚鴻搖搖頭:

  “什么什么事?你早點睡吧,別成天胡思亂想,孩兒明早自己走,起來的早,就不吃了,你不用送…”

  在李紈皺眉目送下,他回屋的背影隱隱加快腳步,很快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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