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外臺秘要》上說:‘瘴與瘧分作兩名,其實一致,或先寒后熱,或先熱后寒,嶺南率稱為瘴,江北總號為瘧,此由方言不同,非是別有異病。”朱橚沉聲道:
“我還訪問了數百名發過瘴的當地人,發現他們基本上就是發瘧的癥狀,所以所謂瘴癘,很可能就是瘧疾!”
“是吧?”老六也是眼前一亮。
他是不信什么沾了瘴氣,人就會生病的說法的。自然界怎么可能有這么可怕的氣體,會讓人沾之即死?
不然嶺南云貴這些地方,早就沒活人了。這些地方的土著還有移民,都活的好好地,本身就很說明問題了。
所以據他猜測,應該是北方人初來乍到,缺乏必要的防護知識,體內可能也缺少相應的抗體,所以才會大面積中招。
這很明顯是一種烈性傳染病,而不是什么瘴氣中毒,所以他就引導著老五往傳染病身上靠,結果朱橚就得出了這么個結論。
“我覺得十分有可能。”朱橚重重點頭,沉聲道:“瘧疾流行通常春末興起,秋末結束。這跟當地人說的,瘴氣滋生的時間完全吻合。”
“如果瘴氣是瘧疾的話,我倒知道該怎么預防了。”朱楨忽然輕聲道。
“是嗎?你又有靈感了?”朱橚激動壞了。他不關心老六腦海中那些天馬行空的想法是怎么生出來的,只知道那些想法總是像明燈一樣,能為他照亮漆黑的前路,讓他找到突破的方向。
“我記得…我師父好像說過,瘧疾是由蚊子傳播的,人被帶病的蚊子叮咬過,就會得上瘧疾。”朱楨為了讓五哥少走彎路,不得已又把劉伯溫搬出來了。
“這樣啊。”朱橚果然一聽是劉伯溫說的,馬上就深信不疑,連驗證的一步都省了。激動的緊攥雙拳道:
“怪不得!怪不得瘴氣總是春末生,秋末散。因為只有這段時間有蚊子啊!怪不得當地人總結的防瘴經驗中,有不入樹林草叢,房前屋后不存死水,還要佩戴用艾葉、藿香、白芷制成的香囊——這分明就是防蚊驅蚊的手段啊!”
“但問題是,蚊子可是驅之不盡的,就算防護再好,也一樣難逃叮咬。我們的官兵又不像當地人一樣,有一定的抵抗力,恐怕還是會有不少人中招。”朱楨沉聲道。
“是,防瘧以預防為主,但也要有治療的手段。”朱橚頷首道:“這些天我讓人查閱醫典,已經找出了一百多條治療各種瘧疾的古方,就等瘧疾開始流行,試一試哪一種效果最好了。”
“肯定是奎寧啊…”朱楨脫口道:“把金雞納樹的樹皮磨成粉煮水喝,包好。”
“這么神的嗎?”朱橚忙追問道:“那么在哪里能找到這種金雞納樹呢?”
“呃…”朱楨登時語塞,因為他忽然意識到,這年代應該只有南美,才有金雞納樹。
是哥倫布發現新大陸后,才把這種神奇的植物帶出南美,引種到世界各地的。正是有了這種抗瘧神藥,歐洲殖民者才能踏足廣袤的熱帶亞熱帶地區。
但哥倫布還得一個甲子才出生呢。現在派人去南美,也肯定來不及了。
朱楨一拍腦袋,又想到一樣神藥:“還是用屠奶奶的青蒿素吧,這個比奎寧還神。”
“屠奶奶是哪一位?”朱橚好奇問道:“可以請她到皇醫寺任職嗎?”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青蒿素。”朱楨咳嗽一聲。
“那青蒿素是從青蒿中提取的嗎?”朱橚從善如流的問道:“要是那樣的話倒好辦了,青蒿遍地都是。”
“是。”朱楨點點頭道:“但好像那種開黃花的臭蒿,效果是最好的。”
“好好,臭蒿也很好找。”朱橚興奮的摩拳擦掌道:“趕明兒我就試試看,怎么入藥效果最好!”
“嗯,且得好好試試。我記得這玩意不耐高溫,一煮就沒用了。”朱楨絞盡腦汁道:“你看看是榨汁啊還是用什么方法提取吧。”
“嗯,我會把所有方法都試一遍的。”老五重重點頭。老六負責指明方向,他負責摸索路徑,向來都是這樣的。
兩位王爺單獨說話時,陪楚王前來的將領們,也不能打道回府,索性便在醫院里探望起各自的部下來。
郭英的部下雖然都在烏撒,沒有在昆明住院的,卻也被沐英帶著去探望一位老朋友…
住院部二病區。
春光明媚,院子里花紅柳綠。只要能動彈的病號,都在外頭曬太陽,侃大山。
就是不能動彈的,也央著病友們把自己抬到外頭去,曬太陽,聽別人侃大山。
全天下的當兵的侃大山,都沒什么新鮮事,無外乎白天吹牛逼,晚上聊女人…其實后者也是吹牛逼。
這會兒大白天的,眾病號便在吹噓各自的資歷。
一個總旗說,我跟著曹國公北伐過,嶺北之戰的時候,就我們那一路贏了。
一個百戶說,你那算什么,我跟著潁川侯滅過明夏。當時我們暗度陳倉,攀山援谷,晝夜兼行,攻破了階州、文州!
眾病友便說,還是伱比較厲害。
又一個千戶說,他那不算什么,我還跟著開平王打過平江呢。
“平江是哪?”不少年輕人都沒聽說過這個地名。
“就是蘇州啊。”那千戶便老氣橫秋道:“元朝時候,蘇州叫平江路,開國以后才把名字改回來的。”
“原來如此。”一眾年輕人恍然大悟,紛紛崇拜的稱他為開國元勛。
這時,在場官位最高的一位副指揮使,也忍不住道:“論資歷,你們都比不了我,本官可是跟著皇上打過鄱陽湖之戰的!”
“哇,好厲害。”眾將士贊嘆不已,都說這位副指揮大人肯定資歷最老的。
戚祥和俞敏也在場,一直默默看著他們裝逼不說話。
戚祥是之前摔斷了腿,一直在醫院里養傷。俞敏卻是因為攻打麗江的時候,出現了高原反應。
但這個年代的醫生,還不清楚什么是高反。又因為這種癥狀,只在西南偏遠地區出現,因此也將其視為瘴氣的一種——煙瘴。
加之戚祥的高反比較嚴重,軍醫便把他送回了昆明治療。
其實他的癥狀已經消失,但周王殿下正在研究瘴氣,自然不許這種珍貴的自愈患者出院,要留下他好好研究一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