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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零七章 因果劍域

  兩顆懸于半空留影石泛著若隱若現的光芒,記錄著下方的一切。

  一切都很靜,

  靜到劍閣之底傳出的腳步聲都清晰可聞。

  煙塵中的黑影由模糊逐漸清晰,而其在踏出的前一瞬卻頓住了腳步,但那模糊的劍影即便隔著煙塵能見其上寒芒。

  “為兄不用再留手,對么?”

  聲音隨著雨水的淅瀝傳出,平緩而冷淡,未有任何被偷襲一拳的怒意。

  看著那隱沒于煙塵中的陰影,許元抬起小拇指掏了掏耳朵,輕笑著道:

  “我不記得以前你動手之前有廢話,許長歌。”

  許長歌沒有再說話,但看那煙塵中黑影的動作,他似乎深吸了一口氣。

  雨,更大了。

  許元半瞇著眼眸等待著許長歌的出招。

  他猶豫自己要不要也拿一柄劍出來,

  在這種瓢潑的雨幕下的刀光劍影,應當會極具美感。

  但在認真思考一瞬后,卻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以他這半桶水的劍術應當打不出心中那種感覺。

  湊上去,即便有虛閃大概率只有被許長歌暴揍一頓,所以還是以法爺的方式來結束這場戰斗吧。

  雨幕敲打煙塵濺起陣陣漣漪,水洼反射著烏云的陰沉。

  絲縷血氣自腳下方正的黑磚地面間隙滲出,幾乎在一瞬之間便散逸至了劍場的每一個角落,血氣相互交纏,猶如一條條自地獄伸來的手掌飄舞。

  這是血元心隕訣中一種類似于領域技的術法,集攻擊、防御、感知三位一體的領域技。

  在這血海術法漸漸凝成之時,許長歌的身形也逐漸從那飄散的煙塵中露了出來。

  雨水浸濕了他的青衣,唇角還有著一道擦拭過的血痕,但他卻依舊站在原地沒動。

  許元不自覺的瞇了瞇眼。

  他在等術法凝成,許長歌在等什么?

  念頭閃過,許元也便不再糾結。

  因為無論如何,這一戰他都必須贏。

  他需要用這一戰來向這長兄證明自己的實力,也需要用這長兄的戰敗來提醒他不要再質疑自己的決定,更需要胖揍這長兄一頓來讓自己念頭通達。

  許元緩緩抬起了手。

  在血海術法凝成一瞬,墜入劍場的雨水已然不再澄澈,變得嫣紅而詭異,因許元的動作開始沸騰膨脹,血潮降臨,數十道血色絲線自地面綻放散射,如同鋼絲般纏繞向許長歌的身體。

  許元曾用這招束縛住了溫姓女子的一具身外身。

  雖然那時他施法時更加隱蔽,但想來即便光明正大許長歌也躲不開,畢竟這兄長可沒有圣人的眼力。

  但一瞬,

  嗡————

  沒有任何征兆,許元抬起的右手上出現了一道血線,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不由得一怔。

  許長歌斬斷了他這只手,以及其中經絡,而許元他居然沒有絲毫察覺。

  血線因生之道蘊轉瞬彌合了傷勢,但鏈接術法的源炁卻因經絡一瞬的受損而遲滯。

  那原本應當束縛住許長歌的血色絲線受此影響出現空檔。

  水洼飛濺。

  許長歌借著這個機會消失在了原地,化作殘影于血雨中飛馳。

  許元輕輕的笑了。

  看來這兄長也掌握著某些初見殺的劍技啊.

  雖然一時尚且搞不懂許長歌是如何斬斷自己的手腕,但只要對方再用一次必然能被他發現一些端倪。

  許元不再托大,以疊紋秘術開啟堪稱絕對防御的虛閃,同時手掌橫拉,那撲空的萬千血色絲線立刻朝著許長歌疾馳的身形追去。

  而在這個過程中,

  已然遍布了整座劍場血域之中不斷生成著新的血絲。

  許長歌每踏一步。

  他踩過的地面,他行進的前方便會生成十數道新的血色絲線纏向他的軀體。

  許元站在原地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脖頸,笑道:

  “你方才應該直接砍頭,或者丹田。”

  若是許長歌方才那一記斬擊斬向的是這兩處要害,許元他的這血域術法會直接失控崩解。

  換而言之,

  這兄長還在留手。

  想到這,

  許元瞇著眼眸看著那狼狽疾馳的逼王,抬起的手掌猛地攥緊:

  “許長歌,你殺不死我,再留手,你真的會被我揍得很慘。”

  許長歌沒有回話,但卻頓住了驟然頓住了腳步。

  因為他已經退無可退。

  在許元說話的空隙中,成百上千道的血色絲線已然將他的一切路徑封死。

  雨幕瓢潑,清冷的視線快速掃過四周那如潮水般涌來的術法絲線,許長歌手中的玉劍,輕柔的發出一陣嗡鳴。

  “轟隆——”

  一聲雷鳴炸響自天際,耀起白光將劍場的一切照的透亮。

  迎著無數涌動的血色絲線,

  許長歌平靜瞥了不遠處的弟弟一眼,吐出兩個字:

  “看好。”

  話落,

  一顆從天墜落的晶瑩水珠被寒芒斬為兩瓣,

  抽劍斷絲。

  一圈圈漣漪,一道道寒芒,青衫飛舞。

  在那沒有任何閃轉騰挪的空間之中,許長歌以最細微的動作,最小的幅度,在空氣中畫出了一片片似畫劍舞,其腳下方正的墨磚之上出現一道道嶄新的劍痕。

  如同狂蟒之災的血色絲線被他純粹的劍技斬成血氣消散。

  許元輕輕搖了搖頭。

  說實話,

  許長歌的這一手讓他有些意外,但尚在他的接受范圍之內。

  如果沒有這等技法,許長歌也不配被他稱為逼王。

  念頭閃過,

  許元離地而起,隨意的朝著下方揮了揮手。

  一枚丈許的血晶凝結砸落,瞬間抵臨了那劍舞的中心。

  “宕————”

  金鐵交織之聲響徹劍閣上空。

  許長歌手持玉劍硬接了這一記術法。

  血色晶體銳利的尖端在其平舉的劍身之上劃過陣陣花火,強大勁力將許長歌倒推出去數丈方才止住。

  許長歌隔著半透明的血晶注視著上空的許元,玉劍略微偏轉,晶體上的力道瞬時被卸,刺入了其腳邊的墨磚。

  但也就在這個空隙,

  遍布在整座劍場的血色絲線已然猶如跗骨之蛆般再度卷來,

  而同時,

  許元的身后已然凝結出了上百枚無血色長晶,隨著他手指如瀑墜向那地面的青衣.

  “長歌若不想辦法對長天造成實質性的傷害,落敗只是時間問題。”

  鳳九軒輕描淡寫的訴說著自己的判斷。

  許殷鶴瞥著身側的白衣,聲音不疾不徐:

  “作為當今第一的劍修,你認為長歌不善持久戰?”

  鳳九軒盯著大外甥的手中潑灑的劍技,輕聲說道:

  “長歌的想法不錯,無法破除長天那瞬移術法,便想著打持久戰。

  “對付尋常炁修,用這斬術之劍卸力,長歌能耗到對方炁干魂盡,但對付長天不行,他丹田中源炁太多了。”

  說到這,

  鳳九軒冷哼一聲,細長的眼眸透著劍芒:

  “若至臻境,倒是可以一試,但長歌的劍不純粹。”

  許長歌現在面臨的局面,與鳳九軒在西漠面對監天閣主差不多,哦不,應該說更棘手。

  當初在西漠,鳳九軒與天苑是站在同一起跑線。

  不管是一方的劍技,還是另一方的術法,只要打中那便能瞬秒。

  但許長歌不同,他即便斬中許元,也頂多只是遲滯一下許元的術法,根本無法造成實質傷害。

  而許元呢?

  他只要碰到許長歌一下,那許長歌便基本沒了勝算。

  許殷鶴思索了少許,輕聲道:

  “長歌很快就會變招的。”

  “變招也沒用,長歌因果劍能被長天的瞬移秘術躲開,而即便長歌能破除,還有生死道域等著他。”

  鳳九軒搖了搖頭,感應著三外甥環繞在周身身體內外的黑色源炁:

  “雙方的容錯率根本不在一個層級,術法還存在著克制。

  “這場戰斗,勝負已分了。”

  “.”許元。

  聽著遠處傳來的解說聲,許元有點想傳音提醒這兩個爹別奶了。

  雖然這些事情他都清楚,但這香檳開的讓他有點慌。

  雖然眼前局面看似盡在掌握,

  他本尊處在絕對的安全的位置,屬于法爺的輸出在這一刻被體現的淋漓盡致。

  哪怕是許長歌這等天縱之資,也只能在那一波又一波的術法轟炸下狼狽抵擋。

  但許元卻已經開始隱隱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因為許長歌一直沒打他本尊。

  不管面對的局面再兇險,許長歌都未曾再施展那初見殺的斬擊。

  這很不合理。

  許長歌可不是他這種在源炁耗盡之前都能將狀態維系在巔峰的怪物。

  長時間高強度運轉功法會給經絡帶來損傷。

  這是人體給修者的限制。

  隨著這種高強度的戰斗進行,即便精神注意力能一直維持在巔峰狀態,許長歌一旦受傷,身體狀態會不斷下滑,然后進入惡性循環。

  這家伙究竟想做什么?

  “你慌了?”

  許長歌平靜的聲音自下方傳來,他一邊在如瀑的術法中穿行閃爍,一邊平靜的說道:

  “你的術法變得遲疑了。”

  許元倒也沒否認,開口回道:

  “從小到大揍了我那么多次,總是會留下一些陰影的。”

  家里的老爹總是忙碌著未來,距離他太遠,而許長歌不同,這兄長的強大已經早已在那長達二十載的陪伴中烙入骨髓。

  無論什么時候,這逼王都能風輕云淡把對趴下。

  當初的安心,在其化為對手的之時也隨之轉化為了如山岳般的壓迫。

  許長歌在揮劍的空隙,斜眸瞥了一眼上空的老弟,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那等一會留下的陰影可能會更大。”

  許元眼角跳了跳,咧嘴笑道:

  “捧你一句,你還真接啊?要不是怕把你打死,很多術法不能用,你早就趴下了。”

  “為兄也是一樣。”

  “我他媽說了多少遍,你殺不死”

  話音未落,

  許元驟然發現自己身體沒有任何征兆的開始高頻的閃爍了起來。

  什么情況?

  在變故的發生一瞬,許元便用靈視仔細的掃查著周身,但卻什么都看不到。

  沒有斬擊。

  沒有源炁。

  沒有任何的端倪。

  設下的虛閃在一瞬之間被觸發了上百次!

  相比于西漠之時,許元以踏虛斬構筑的虛閃已然得到了完善。

  當初作為觸發機關的黑色源炁只能覆蓋在他身體表面,但此刻卻已然遍布了他身體內外每一個角落。

  理應是一種無解的空間秘術。

  在虛閃被觸發,許元消失于現實空間的那一瞬,能夠清空一切持續性的負面狀態,也能夠掙脫敵人的源炁鎖定。

  心思電轉間,許元不再立于原地,開始于漫天的雨幕中瞬移。

  他想要利用踏虛斬的特性來掙脫許長歌這詭異的術法。

  但虛閃的特性在這一瞬卻似乎失效了,

  不管他瞬移到哪,許長歌那未知的術法一直如影隨形。

  虛閃不斷被觸發帶來的高頻閃爍,

  讓下方的血域術法逐漸開始崩解。

  這種持續性術法一經用出,便需要施術者持續供給源炁,但由于虛閃的瞬移效果,許元停留在現實空間的時間實在太短,根本來不及供應如此龐大的源炁以維系血域。

  隨著血氣一點一點的消散,墜落的雨幕逐漸恢復澄澈。

  許長歌抬眸望天,盯著上空不再亂竄,忽閃忽閃的老弟,持著玉劍,輕聲的問道:

  “還要繼續?”

  許元這時也終于算是回過味來,輕聲道:

  “這是因果道域?”

  “因果劍域。”

  許長歌輕聲糾正。

  無數的絲線于他眼中顯露,已然將視線內的弟弟渾身上下裹了個嚴嚴實實。

  面對許元,許長歌并未隱瞞,直接為他解釋道:

  “尋常道域是以自己為中心展開,為兄的道域則是以他人為中心。

  “為兄方才每斬開一記術法,都成為了一根纏繞在你身上的因果絲線。”

  許元垂眸瞥了一眼自己忽閃忽閃的手掌,輕語道:

  “真難纏不過這消耗應當很大吧?”

  許長歌如實說道:

  “勉強能將你的源炁耗光,你也不要想著用你那生命道域硬抗,會死的。”

  “.”許元沉默。

  許長歌因果劍域的輸出已然超過了生之道蘊自愈的上限,而虛閃的消耗極大,尤其是在這種高頻閃爍的狀態下。

  他媽的。

  居然打成了消耗戰。

  雨幕淅瀝,時間點滴而過。

  兄弟二人面色因源炁劇烈的消耗而變得蒼白。

  十數息后,

  許元緩緩自天際落下,半跪在了地面,垂下了因死亡道蘊而悄然變黑的眼簾,大口喘著氣。

  許長歌則一點點擼起了袖子,于雨幕中朝著老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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