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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天子賜劍已一年不見血

  廣東確實也已經遭災了。

  巨大臺風的威力,往往是整個東南沿海都會波及,只是風多大、雨多大的區別而已。

  “這是最好時機!”鄭存忠十分興奮,“解昌杰清丈田土幾已完成,整個廣東士紳富戶全都不安至極。若無意外,秋糧收上之后,朝廷就會定下廣東賦役新制!此刻朝廷雖然旨意未下,但災情傳到京里,舊黨絕不會無動于衷,朝廷必然已經要因此決勝負了!”

  他今天扇子都沒帶,而是力勸各個長輩:“八月初九第一場,鄉試要持續半個月,楊慎顧不過來!方獻夫這奸猾家伙已經稱病,正可從潮州府開始。只消讓胥吏傳告一下鄉里夏糧、秋糧如舊催收,再鼓噪一番,鄉民必定群情鼎沸。我等自然要廣設粥廠,只是今年楊慎諸多催捐,我等家中余糧也不多,那是合情合理吧?”

  “夏糧毀了大半,儲糧又少了許多,張孚敬從交趾購來的糧食恐怕還要分出不少去賑濟福建!”鄭存忠眼神明亮,“朝廷恐怕還不知廣西礦民也在舉事。四處火起,皆是新法欲動賦役之禍!”

  借著一場天災,最好的時機似乎確實到了。

  張孚敬來廣東之后殺了一遍大官,隨后解昌杰看似氣勢洶洶地清丈田土,一年來卻只是改了個市舶司。

  朝廷的新舊兩黨朝爭已經向廣東傳遞了一個事實:哪怕是在廣東這個試行之省,賦役也是很難輕易去動的。陛下既想富國求治,卻也不能坐看楊廷和借新法之名權柄再重下去。

  要不然,費宏為何還能列身臺閣?孫交為什么也隱隱站在費宏這邊?

  張孚敬在廣州視災,三大才子也與楊慎一起到了番禺縣郊。

  暴雨、海潮,本已接近成熟馬上就可收割的早稻被吹得七零八落。

  老農跪倒在田邊嚎啕大哭,眾人都看得臉色發白。

  在離他們數百里外的潮州,還真有胥吏在鄉間對著一些里正、甲首及鄉民厲聲說道:“難道遭了颶風就不交糧了?奉縣尊之命,陛下要在廣東試行新法,要的就是富國!不交糧,怎么富國?下月就是催交之時,你們都不要誤了!”

  “這都毀了近半了,如何能足額交糧啊!這么大的災,陛下不能體恤災情免賦嗎?”

  “去年海上打仗,你們知道去年犒賞官兵花了多少錢糧嗎?別啰嗦了,我還要去別處通告鄉里!”

  胥吏揚長而去,只留下滿臉悲憤的鄉民。

  “這些狗官!我聽縣城里人說,陛下明明免了廣東幾年的稅賦。今年這么大的災,我們拿什么交糧?”

  “去縣里要個說法!咱們一定要聽縣尊老爺親口說,是不是今年這么大的災還要交糧!田都毀了這么多,晚稻的秧苗也毀了,夏糧還少一點,秋糧怎么辦?”

  “對,難道真要逼著咱們去死不成?”

  廣動布政使司衙門里,張孚敬和張恩等正在商議賑災事宜,通報入內:“藩臺大人,潮州府揭陽知縣求見,潮州百姓圍攻縣衙!”

  張恩大驚失色站了起來:“快讓他進來。”

  揭陽知縣官服都不算齊整,冒雨而來沾了泥一臉狼狽。

  張恩看到他就問:“方知府和你如何處置的?這緊要關頭,百姓為何圍攻縣衙?”

  揭陽知縣一臉委屈:“府尊自上月就告病了,下官去稟報了情況,府尊立時便暈了過去。藩臺大人,此前省里三令五申夏糧秋糧之事不可誤。下官令胥吏傳告鄉里,令百姓安心整治田地從速補種秧苗別誤了晚稻,不意刁民四下串聯,竟至于圍攻縣衙。下官已經將為首幾人收押了…”

  張恩眼露兇光:“愚蠢!閔知縣,突遭大災,伱于此時催糧賦,居心何在?”

  “…藩臺大人,布政使司上個月才剛剛行文督促此事,下官也是奉命行事啊。”揭陽知縣委屈無比,“賑災之事下官已經安排,揭陽士紳無不捐錢捐糧共濟災民,縣里也急派差役清淤修田,都是為了早稻晚稻,這也關乎百姓生計啊。誰知刁民竟只聽著今年糧賦不能少,卻全然不顧縣里上下用命助其共度災情。”

  張孚敬靜靜看著他。

  揭陽縣的安排肯定是不會有問題的,布政使司有公文命令,這位閔知縣除了關心糧賦,也必定在賑災上布置妥當了。

  但胥吏如何傳的話,百姓的情緒是如何被挑動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現在百姓圍攻縣衙討要說法,他一個知縣自然不可能代替上面說什么今年糧賦減免。

  朝廷的旨意還沒到,一來一回的一兩個月時間,在一切未定的情況下,處于大災之中的民怨鼎沸會發酵到什么程度?

  張恩沉著臉看向了張孚敬:“撫臺,各府州只怕都會如此,如今如何行事?”

  賑災之事,廣東上下都不會玩什么貓膩,那些心有怨言的士紳也不會在這件事上做出頭鳥,必定表現得十分“配合”。

  最主要的還是百姓因為今年收成大減卻要足額交糧帶來的情緒,稍微一挑動就會出事。

  廣東這么大,難道還能時時刻刻在各地遍灑人力去盯著誰用什么話、什么行為挑動民怨?

  能夠先于朝廷旨意做出決斷的,廣東現在只有張孚敬。

  廣東賦稅暫不用上繳,張孚敬能夠通盤考慮。

  張孚敬沉著臉:“既然是圍攻縣衙,那么罪不可免,先收押沒錯,但不許薄待。閔知縣,若是在大牢里出了什么事,你知道輕重!”

  閔知縣連聲稱是。

  張孚敬又對張恩拱了拱手:“本撫已經上奏朝廷請免今年田賦,旨意雖尚未下來,請藩臺先照此行文各府州。”

  張恩卻反問:“颶風毀傷之溝渠、房屋、道路必定要從速整修,各地都會派役。”

  這是更大的難題。

  被沖毀的農田,百姓不用吩咐,自然會去從速清理。但那些公共的設施呢?這會是遍及各地的一樁臨時差役。

  若是民戶家里派不出丁,就要出錢。

  糧賦可以不收,但現在又要拿錢出來的話,民怨更上一層樓。

  “此事交給本撫!各府州派役,巡撫衙門來統一安排。”張孚敬眼中兇光再現,“此為賑災,并非尋常差役,請藩臺行文各府州向士紳富戶募捐。災情過后,各自立碑彰表功德。”

  “丁役從何而來?”

  “以工兼賑!不足之處,還有廣東諸衛兵丁。”

  張恩臉色變了:“撫臺,廣西既有盜亂又有礦民鬧事,廣東軍戶若因派役也鬧起來,那就大亂了!”

  張孚敬很肯定地說道:“亂不了!”

  離了布政使司衙門,張孚敬回到巡撫衙門就連連寫信,隨后交給幕僚:“分別送到皇明記、梧州、武昌府!”

  他很清楚,因為天災,很多事要提前了。

  目光看向掛在墻上供起來的天子賜劍。

  這把刀,已經一年不見血了,這回當飽飲!

  最先接到布政使司行文的自然是廣州府,楊慎也感覺到了,因此他把住在城中的一些士紳富戶請到府衙之后就毫不客氣地說道:“大災之年必須防著流寇!廣州數縣城墻都有損毀,這也是為了你們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是本府一家家拜會過的,百姓遭災嚴重,當此時應當同心協力。府衙會撥出銀兩,其余還得拜托諸位。”

  廣州府士紳代表們的臉色很難看。

  但楊慎不在乎,他知道自己因為之前的那個舉動,此生都已經無法再洗脫什么形象。

  但他也確實因為來到了廣州,見到了太多,現在心里有不一樣的認識。

  “諸位都不肯說話?”楊慎平靜地說道,“本府雖愿多與諸位親近,但積壓的案子總需審理。”

  此前到鄉間走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有一些百姓確實認為青天來了,諸多陳年舊案重新告到了廣州府衙來。

  于是廣州府士紳代表們的臉色更難看了。

  “府尊,颶風狂驟,我們各家都遭災嚴重。”有人開口了,“如今既要采買糧種,又要整修田地,還在設粥棚、安排家丁賑濟鄉里。今年歲辦、坐辦,我們捐了不少。整修貢院,我們也捐了不少,實在難以為繼了啊。”

  “都難,本府知道。”楊慎平靜地說道,“相比遭災百姓,諸位家底殷實,談何難以為繼?撫臺、藩臺都說了,這回共克時艱,良善士紳將來都是要立碑彰表的。家有學子學問優異者,薦入縣學、府學甚至貢往國子監,那也是會請奏朝廷恩典的。當此之時,難不成要向百姓派役?潮州府已起民變,諸位莫非以為鄉民不知過去是哪些人橫行鄉里?”

  不少人勃然變色。

  恩威并施嗎?可鄉下老百姓更知道誰能惹誰不能惹!你這“楊青天”還能時時為他們做主?

  “…府尊說得有理。學生這里,再湊一百兩吧。”

  七言八舌地,他們或者幾十兩或者百余兩的,都承諾了一點。

  番禺縣郊某個鄉鎮的社學院門口,“鄉賢”設的粥棚外面是排著長隊的百姓。

  粥棚里,某老爺的管家走了出來到隊伍里扒拉著某個百姓:“甘老七,你有三畝田是在半山腰上,那里又沒有遭災。我們老爺設的粥棚是周濟半月灣那一帶田地都被沖毀了的人家,你來湊什么熱鬧?”

  “徐管事,行行好,有山洪啊!”那個漢子哭著說道,“家里十一口人,這下一直到秋后都沒了口糧…”

  “你胡扯什么?我又不是沒去過你家!你除了自家十一多畝好田,還佃租了五畝官田,豈會沒有存糧?別跟他們爭了,你們說是不是?”

  災民隊伍里聽到這樣的話,頓時埋怨起來。

  “你家有那么多田還來討粥喝?我家只有四畝六分多田,這回全毀了!你好意思嗎?”

  “真是厚臉皮!”

  “滾出去!”

  被稱作甘老七的人嚎啕大哭:“毀了一大半啊,十一口人,這可怎么活?”

  “生那么多做什么?你賣一兩個女兒去做丫鬟不就過去了?別跟我們爭,養得起那么多你還來爭!”

  廣東不算這一次臺風災害最嚴重的地方,蔣冕還沒到南直隸,但距離越近消息傳來得越快。

  四十多個縣受災,數百萬百姓田地被毀,數萬戶百姓流離失所。

  老人自盡,賣兒賣女,地方官因災派役,士紳設粥棚布施,米少粥稀,而后借災年之難放貸口糧甚至賤買良田的事,這些都是常規做法。

  蔣冕沒做過地方官,他是清流。

  去年張子麟到東南時,面對的只是驚懼的東南官紳。

  而此刻蔣冕南下,面對的還有數百萬災民。

  在去年督辦東南殺官案中立功了的朱紈升任鎮江知府,他站在山腰上看著滿目瘡痍的泥濘田地淚流滿面。

  “田賦一定會免,本府先應允你們!”他抬起已經濕潤的官袍袖子擦了擦臉,“災民都先收到縣學、府學,不夠的,縣衙、府衙都可以安置!一家一戶去買糧,先賒著,記好賬!”

  “府尊!士紳富戶之家田地最多,遭災最重啊!”

  “先賢教誨都學到哪里去了?”朱紈緊盯著治下知縣,“暴雨連連,糧食都囤在倉中發霉嗎?莫非真逼得災民起事,破家搶糧?是讓你們買,不是逼捐!是要逼本府升堂問案嗎?”

  “沒有旨意,他們定會存著今年交田賦的糧啊。”知縣怕了他的執拗,“府尊,朝廷旨意未下,如何能擅自告訴百姓今年免田賦?南直隸賦稅重地,朝廷豈會下這旨意?”

  “本府如何吩咐,你就如何做!出了事,本府一力承擔!你若不聽命,本府先辦了你!”

  北方仍舊風和日麗,秋風未起,暑熱難當。

  秀女們已經在這里度過了兩個月,孫茗因為一些女官和太監若有若無的尊敬被越來越多的人盯著。

  她已經越來越想念皇帝,而朱厚熜眉間的憂色并不因為林清萍有了身孕而消散幾分。

  世事殘酷于每一個人而言都是,帝王需要作出的抉擇更多。

  “傳旨鎮遠侯,若廣東需要,即順靈渠而下!”他頓了一下,又說道,“傳旨麥福、陳金、張孚敬、汪鋐、趙俊,提前收網!”

  釣魚歸釣魚,朱厚熜從來沒有拿廣東百姓性命兒戲的意思,錦衣衛嶺南行走雖然換了人,但并沒有虛度這近一年的時間。

  如今他們露出的馬腳雖然還不夠多,但天災既至,也顧不得會漏掉一些人了。

  御書房里,參策們神情各異。

  他們并不知道林清萍已受孕的消息,蔣太后嚴令沒有懷穩三月之前不得申張。

  可他們知道廣東那邊為了避免各種亂因疊加,只怕會出快刀,以至于遠在湖廣的總兵官鎮遠侯顧仕隆都要做好南下準備。

  而廣西礦民又恰好在這酷暑天里鬧了事,朱麒必須留在廣西。

  旨意從北京的艷陽天里奔赴風雨交加的南方還需要時間,廣州府內秀才們在大雨天里繼續著鄉試。

  翟鑾這個提學要關注著鄉試,隨后一份名單遞到了他這里。

  “皆查有實據,撫臺藩臺之意,當革其功名!”

  翟鑾看著其上長長的名單,手指不由得顫抖起來。

  這樣真的不會有問題嗎?

  廣州府內,鄭存忠在自家私宅里頗為驚喜地問道:“真的一起狀告楊慎和解昌杰去了?”

  “一點都沒錯!楊慎逼捐,鐘家家主懸梁自盡,鐘家大兒子正在巡撫衙門口跪著,好多家都派了人去作證!”

  鄭存忠興奮地站起來:“大事成了!狀告五品知府、三品參政,巡撫衙門必須接了這案子!張孚敬都不能輕易壓下去,快把這個消息盡快送到京城給魯御史!”

  廣東巡撫衙門前,一個渾身披麻戴孝的中年人跪在門口,雙手高高舉著狀紙,旁邊家丁為他撐著傘。

  大雨之中,還有十數人一起賠跪著。

  “請撫臺大人為草民作主!廣州知府逼死良善,跋扈鄉里,廣州百姓苦不堪言!”

  巡撫衙門就在廣州府內,廣州府衙的胥吏心驚膽戰地回報:“府尊,大事不好了!鐘家到巡撫衙門狀告您!”

  他不是普通的知府,他是內閣首輔的親兒子啊。

  楊慎心里其實驚了一下,隨后沉默片刻就灑然笑道:“讓他們去告吧,本府無愧于心。不過,來而不往非禮也,去傳番禺甘家、李家、葛家苦主,本府明日升堂問案!”

  “…府尊,荀舉人在城南設的粥棚是最大的,他每天都在那里…”通判心驚膽顫地提醒他。

  “既有苦主,自當傳訊。”楊慎冷笑道,“怎么?他會立即撤了粥棚?”

  巡撫衙門內,張孚敬已經知道了衙門口的情況。

  “先接了訴狀,讓他們回去聽侯傳告。”張孚敬隨口吩咐完之后就對著面前的三人說道,“蔣總兵,汪臬臺,趙指揮,諸事拜托了!”

  三人齊聲說道:“末將領命!”

  張孚敬拿起了那柄“劍”,寒聲吩咐:“去鄭宅!”

  廣州府街頭,雨還沒有停歇。

  有很多人看到巡撫大人重新配起了那把天子賜劍,在諸多護衛親兵的簇擁下徒步走向城西。

  沒人知道他是要去何處,鄭家宅中,鄭存忠剛剛寫完一封信,臉帶笑容地吹干了墨跡。

  管家拿著信遞給一個家仆之后,家仆背著包裹從正門離開。

  走往城中的車馬行之時,身前忽然被兩個人堵住了去路。

  他低著頭想繞開,但面前有兩只手一起探了過來。

  “你們干什么…唔!”

  巡撫的儀仗穿街過巷,在眾目睽睽之下到了鄭存忠家門口。

  不遠處有不少小店里,許多人臉色不由得一變,隨后急匆匆地離開。

  張孚敬耐心地等著鄭存忠家的下人開門,門一開,按例來說是要讓家仆通傳的,但張孚敬直接抬腳邁了進去。

  前院里的管家往這邊瞥了一眼,臉色大變之后先堆起了笑容迎上來:“這位大人…”

  “鄭存忠何在?”

  張孚敬腳步不停,穿過前院后院之間的門之后就看見前方庭院旁一個青衫讀書人手里握著書卷愕然站起來。

  鄭存忠確實呆住了,他不知道堂堂巡撫為什么親自來到了他家。

  視線里,只有佩著天子賜劍一步一步走近的張孚敬,這個巡撫的臉上看不出什么來意。

  “…巡撫大人大駕光臨,學生有失遠迎…”

  “鄭舉人看的什么書?”張孚敬走到他面前,露出一個微笑,和煦地問道。

  “…學生正在備考,讀的是朱子的四書集注…撫臺里面請,寒舍蓬蓽生輝,不知是否有幸向撫臺請教學問…”

  “先賢學問啊。”張孚敬笑著在他旁邊這廊下露天書軒里坐了下來,“本撫正要考較一下你學問如何。”

  “…學生慚愧。”鄭存忠正要招呼管家去沏茶,前院又走進來一人。

  沾了雨的飛魚服在行走間灑出水珠,那人大步過來之后只是默不作聲地把一封信從懷里掏出來,遞到了張孚敬手上。

  鄭存忠眼神凝固:那是他剛剛寫好送出去的信。

  張孚敬微微笑了笑:“字很不錯。”

  說罷當著他的面拆開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紙抖了抖,鄭存忠想站起來阻止,終究還是口干舌燥地瞥了瞥他腰間的天子賜劍。

  “都察院左僉都御史!”張孚敬感慨不已,“你考了四回,同科都已升到這等高位了啊?”

  鄭存忠緊緊盯著他。

  “學問呢?”張孚敬看著他,眼里笑意漸漸凝固問寒意,“既然明年還要應禮部試,先賢教誨,你應該一字不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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