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慵懶且無力,正如某個懶洋洋的趙國公子。
紫女深邃且神秘的紫眸笑意盈盈的看著趙嘉,嘴角噙著一抹溫柔且寵溺的笑容,似一位知心大姐姐,帶著幾分無奈的口吻,輕聲的說道:“還是公子有閑情雅致,外面都如此熱鬧了,公子卻絲毫不關心。”
“你怎知我不關心?”
趙嘉靠在紫女雙膝之上,聞言,抬了抬眼眸,半開的雙目完全被兩座高山阻礙,只能看到紫女的雙眸,卻看不到她的全臉。
這或許便是所謂的低頭不見腳尖 著實驚人。
令人忍不住想要用手丈量。
可惜,趙嘉的膽子還沒大到那種地步,他與紫女之間的關系屬于朋友之上,戀人未滿,偶爾可以享受紫女的貼心照顧,可若想借此得寸進尺,那估計得試試對方腰間的軟劍是否鋒利。
紫女抿了抿嘴唇,微微甩了甩有些酸脹的玉手,笑道:“公子這幅樣子可不像。”
“有些事情關心了沒用,不該關心的,何必瞎操心。”
趙嘉閉目養神,輕聲的說道。
紫女目露些許探究,試探道:“看來公子對求娶紅蓮公主的事情并不怎么上心”
如今趙國的使臣已經入韓了,那趙蔥在趙國的地位可不低,論其身份,對方可是趙嘉的叔父,來此為趙嘉的婚事奔波,可見趙國對此事的重視程度,但趙嘉的反應倒是有些怪。
這場婚事本就是趙嘉策劃的,甚至韓趙兩國重修舊好也是對方的謀畫。
怎么如今到了臨門一腳,趙嘉卻突然安靜了下來。
事出反常必有妖。
紫女對于趙嘉接下來的打算非常好奇。
趙嘉隨口解釋道:“求娶紅蓮公主的事情,自會有我叔父為我奔走,事情到了眼下這一步,我又何必插手,多此一舉,只需靜候佳音即可。”
他入韓的真實目的都已經完成,若非明面上還有這場婚事,他或許已經返回秦國了。
不過這件事情只有他與楊彪等有限的幾個人知曉。
說到底。
趙嘉最重視的是代郡那塊未來的基本盤,他的諸多想法與謀劃都需要楊彪以及李牧為其完成,比如東北之地的黑土地、精鐵鍛造工藝等等,許多東西,都需要時間與人手,而這些事情他在秦國顯然干不了。
還需要幾年時間…
紫女自然不知道趙嘉私下里的謀劃,不過趙嘉不愿意說,她也不會無趣的多問,眨了眨眸子,略顯慵懶的御姐音溫柔的響起:“看來公子對此事很有把握了。”
“兩國結盟,對于兩國而言都有好處,這種情況,個人的意愿還重要嗎?”
趙嘉緩緩坐起,目光平靜的看著紫女的雙眸,輕聲說道。
“公子覺得不重要嗎?”
紫女眸光微閃,語氣略顯復雜的說道。
“我是趙國公子,一言一行自當為趙國考慮,這是我的責任,也是我的義務,就像韓非,他明明更喜歡喝酒游玩,偏偏卷入韓國這個是非圈,這是為何?因為他沒得選,誰讓他是韓國的九公子,在韓國如今的處境下,他不得不回來。”
趙嘉笑了笑,似看透了一般,輕嘆道:“身為一國公子,很多人羨慕我們的出身,卻不知道我們身上背負的責任。”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
“同理,紅蓮公主亦是如此,她性格天真浪漫,偶爾有些刁蠻任性,這是韓國給予她的保護,這是幸福,也是不幸,韓王對其越是寵愛,她自身的價值就越高,未來必然會用來聯姻。”
紫女抿了抿嘴唇,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若是紅蓮公主不愿意…公子打算如何?”
“個人的意愿很重要嗎?”
趙嘉不答反問道。
“…不重要嗎?”
紫女柳眉輕蹙,低聲輕語,一時間似乎不知道該如何與趙嘉進行這個話題。
趙嘉目光溫柔的看著紫女,柔聲的說道:“紫女姑娘若是有的選,還會選擇來新鄭開一家紫蘭軒嗎?”
紫女被問住了,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
趙嘉像個哲學家,緩緩說道:“人活在這世上,必然會有牽絆,也會有責任,這些會令你做一些你本不想做的事情,這便是人生。”
“人生…那公子想要的人生是什么樣的?”
紫女雙手交疊在雙腿間,坐姿優雅成熟,深邃的紫眸打量著趙嘉,問道。
“以前沒有答案,現在的話…我希望我的人生里面有你的存在。”
趙嘉看著紫女,一本正經的說道。
紫女聞言一愣,旋即明白了趙嘉的意思,不由得白了一眼趙嘉,道:“公子現在的人生沒有我嗎?”
趙嘉輕聲的說道:“有,因為你在我眼前,可又沒有,因為你只在我眼前。”
“…公子的嘴巴一直這么厲害嗎?”
紫女頓感招架不住,頗為無奈的投降認輸,比起遇到趙嘉這樣的軟磨硬泡,她還是更擅長對付韓國的那些權貴,至少對付他們,只需要動手就可以了,而趙嘉這種,動手都不知道怎么動。
總不能因為趙嘉說兩句話,她便直接拔劍吧。
她又不是那種兇殘的女子。
趙嘉沒有繼續撩撥,轉移話題道:“弄玉與胡夫人相處的如何?”
這幾日發生的事情比較多,導致他沒有去找胡夫人談心,畢竟要是碰到弄玉亦或者紫女,那當真有些尷尬。
他與胡夫人的那點事情,終究是見不得光的。
當然。
趙嘉也挺喜歡這種偷偷摸摸的感覺。
古人又云: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
說到底,男人在這方面都有點賤,得不到的永遠最好。
紫女聞言,目光略帶感激的看著趙嘉,點頭說道:“胡夫人的性格與弄玉頗為相似,二人相處的很好。”
“那便好。”
趙嘉點了點頭,隨后又將話題引導了紫女自己身上:“紫女,要不要考慮一下,隨我一起返回秦國,韓國就這么大,韓非與衛莊足夠折騰了,你來秦國幫我,這樣也能幫到韓國。”
“公子要加入流沙嗎?”
紫女看著趙嘉,不答反問道。
趙嘉想了想,點頭笑道:“你要是隨我去秦國,也不是不可以,畢竟日后我與流沙的合作不會少。”
“公子都已經帶走弄玉了,還不滿足?”
紫女白了一眼趙嘉,道。
“你不一樣。”
趙嘉很肯定的說道。
紫女款款起身,顯然不打算與趙嘉繼續聊下去了,感覺再聊下去,氣氛那就變了,她目前還不想考慮男女的那點事情,對于趙嘉是有些好感,可這份好感顯然還無法轉換成男女之情。
愛情這玩意,對于紫女而言是奢侈品。
她很理智。
隨著紫女離去,趙嘉也是緩緩起身,走到窗口的位置,俯瞰著下方的景色,沉默了少許,開口說道:“戲看夠了嗎?”
“刷”
一道黑紅色的倩影自上方滑落,優雅的倚靠在窗口的位置,冷艷的眸子打量著趙嘉,玩味的說道:“沒想到公子還是一位癡情種。”
“其實我心中也有你的位置”
趙嘉聞言笑了笑,上下打量了一下大司命,調侃道。
大司命頓時心中一顫,笑不出來了。
趙嘉沒有與大司命繼續開玩笑,他目光看向遠處,輕聲說道:“蒼龍七宿的事情,陰陽家打算如何處置?”
“…此事按理由東君大人負責,若是不出意外,她應該會親自來一趟。”
大司命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因為趙嘉與東君的關系似乎比她想的要復雜,若非如此,對方又怎會這般淡定的說出蒼龍七宿這四個字。
“來便來吧,正好清理掉一些人。”
趙嘉低聲自語。
此事他事先就猜到了一些,不過他并未阻止,因為隨著事情的發展,他這邊的人手明顯不足了,單憑一個驚鯢極有可能壓不住場子,如今,他尚未搞清楚趙蔥的真實意圖。
對方若是真的為他的婚事奔走,理應與他多交流才對,可對方卻一直住在姬無夜的府邸。
此舉頗為耐人尋味。
郭開的膽子有這么肥嗎?
按理說。
趙王偃還活著的情況下,對方應該會收斂一些才對。
大司命聽著趙嘉說話的口吻,細眉緊蹙,她怎么感覺趙嘉像是在拉打手,那可是她們陰陽家的東君大人,可不是趙嘉的下屬,任由趙嘉拿捏,對方憑什么敢這么說。
不知內情的大司命顯然有點懵。
日落西斜,夜幕降臨。
新鄭城外。
兩列車隊緩緩抵達了城門口。
通過馬車,李斯打量起了新鄭,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踏足韓國的王城,不過比起秦國的咸陽城,新鄭顯然要小上許多,繁華程度更是遠遠不如,像是一個被剝削許久的難民。
路人布衫襤褸,大多數都是面黃肌瘦…這里可是韓國王城啊。
“韓國…”
李斯眼中閃過一縷精光,顯然從這一幕之中看到了韓國羸弱不堪的國力。
“刷”
另一邊的馬車車窗被打開,旋即露出了韓非那張帶著微笑的俊朗面容,他對著打量新鄭的李斯笑道:“師弟應該是第一次來韓國…無論明日如何,今日我得盡地主之誼,師弟不許拒絕!”
“好。”
李斯聞言沉吟了少許,便是點頭應了下來。
他也想看看韓非能玩出什么把戲,對于自己這位師兄的手段,他也想好好見識見識,至于趙嘉那邊,不必急于一時。
此刻的紫蘭軒,已然燈火闌珊。
門口處開始陸續有著富商貴族乘坐著馬車亦或者騎馬,三三兩兩聚集了過來,令得紫蘭軒熱鬧了起來,不一會兒便是有著女子嬉鬧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令屋外的行人駐足,帶著艷羨的目光掃過紫蘭軒。
相比起前院的熱鬧。
紫蘭軒后院一處房屋內卻顯得頗為安靜,一盞油燈散發著微弱的光暈,驅散這屋內的黑暗,同時也照亮了屋內的兩人。
這二人正是韓非以及李斯,至于蓋聶,他剛剛來到紫蘭軒,便被一道身影攔住了去路,隨后二人很有默契的向著遠處走去,對此,韓非與李斯皆未阻止。
鬼谷傳人好久不見,打個招呼實屬正常。
至于他們怎么打招呼,那就與二人無關了。
李斯打量了一下紫蘭軒的布局,不由得看向韓非,打趣道:“師兄還是喜歡這種熱鬧的地方。”
熱鬧確實熱鬧,甚至有些熱鬧的過分了。
韓非卻仿佛聽不懂,抬起酒壺為李斯倒酒,笑道:“我一直都喜歡熱鬧的地方,因為這樣能讓人放松一些,而且師弟不覺得在這個地方思考問題很容易找到思路嗎?”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做事的風格和愛好。
韓非身為酒鬼,自然喜歡在喝酒的時候考慮問題。
“可據我所知,此處紫蘭軒有些不同尋常,且剛才那位鬼谷傳人似乎也從這里走出去,師兄不解釋解釋嗎?”
李斯輕聲的說道,以他的眼力豈能看不出紫蘭軒那獨特的布局,那股縱橫之意實在太過顯眼,再加上剛才衛莊陡然出現,更加驗證了他的猜想。
“看來師弟查過一些東西。”
韓非目光閃爍,輕笑道。
李斯淡定的說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與師兄做對手豈能不調查清楚。”
面對韓非,他不想輸,尤其是如今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
他又怎會輸給韓非。
“你還是老樣子。”
韓非搖了搖頭,似乎有些無奈的說道。
李斯看著韓非,沉聲的說道:“師兄,你我如今代表秦韓兩國,此番交鋒,師弟豈敢懈怠!”
“…咱們不如先玩個游戲。”
韓非沉吟了少許,突然甩出一枚金幣拋擲半空中,隨后握住,在李斯面前攤開,露出金燦燦的金幣,雙目炯炯有神的盯著李斯,道。
“游戲?”
李斯笑容微微一凝,有些不解的看著韓非。
韓非不急不緩的說道:“你我各執一枚,同為正,我給你三金,同為反,我給你一金,若一正一反,你需給我兩金,以八次為限,最后看誰獲得的金多,誰就勝,如何?”
“同為正,師兄可是輸我三金,如此一來,豈不虧之。”
李斯聞言,瞇了瞇眼睛,緩緩的說道。
韓非平靜的說道:“游戲尚未開始,師弟怎知結果?”
“可有些事情,從一開始便已經決定了勝負!”
李斯意有所指。
韓非這一刻鋒芒畢露,雙目認真,沉聲的說道:“世上之事從無定數,你覺得必贏的局,也許必輸!”
“那便試試。”
李斯目光一閃,抬手接過韓非掌心的金幣,眼神同樣銳利了起來,道:“師兄,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