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宮,群臣聚集,氣氛凝重。
嬴政那陰沉的面色,是個人都看得出來,多年以來,群臣還是頭一次見到秦王政露出這番神情,可見成蟜一事在他心中造成的傷害有多大,畢竟成蟜與嬴政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不是親兄弟,卻勝似親兄弟,以往朝堂之上,長安君成蟜都是站在嬴政這邊的,為此多次與呂不韋正面對抗。
如今這位被嬴政寄予厚望的兄弟卻在他最需要對方的時候,毫無道理的從背后捅了他一刀,這換做是誰都無法接受。
“長安君發布的檄文,諸位應該也有所耳聞,此事該作何處理,今日須得有個結果。”
嬴政目光冰冷,看著在場的群臣,冷漠的說道。
話音落下的瞬間。
群臣之中不少人都將目光看向了呂不韋,檄文之事,在場之人豈能不知,尤其是檄文之中的內容涉及秦王政與呂不韋,甚至還包括了王太后趙姬,此事群臣哪敢隨意開口。
長安君成蟜與嬴政的關系,眾人豈能不清楚,此事如何處置,他們豈敢亂說。
能站在朝堂之上的,又有幾人是蠢貨。
殿內安靜了一會兒。
呂不韋才緩緩的說道:“長安君乃是大王的同胞兄弟,其秉性如何,大王應該知曉,所以,臣覺得長安君此番干出這等事情必然是受人驅使,不妨先調查清楚,再做決定。”
“受人驅使?”
嬴政眉頭微皺,目光微凝的看著呂不韋。
呂不韋不急不緩的說道:“長安君年紀尚淺,被人蠱惑,此事可以諒解,他若愿意解釋,也不必為此過分處置他。”
老狐貍…昌平君聞言,忍不住掃了一眼呂不韋,此話看似為長安君開脫,實則是準備將長安君趕盡殺絕,連與他有關系的人都不放過,畢竟長安君若是受到蠱惑,其身邊的人必然是首當其沖。
若真按照呂不韋此話處置,將成蟜身邊的人全部“調查”了,那成蟜就算活著又能如何?
四肢都被砍了,活下來,此生也別想再踏入秦國的權力中樞了。
偏偏這番話還說的極為漂亮,令人挑不出一丁點毛病。
“不過。”
就在這時,呂不韋話鋒一轉,輕撫胡須,目光幽冷的說道:“長安君如今手握十萬精兵,他若真的生出什么不該想的想法,大王也許早做打算。”
嬴政沉默了,呂不韋所言正是他擔心的事情,那十萬精兵足以對秦國造成不小的麻煩。
最關鍵,自己人干自己人,這事情扔在任何一個帝王的身上都是極為惡心的事情。
相比起秦國朝堂之上的壓抑氣氛,另一邊,李斯也是如喪考妣,臉色難看的坐在趙嘉對面。
數日之前,他還在謀劃之后的道路,卻不曾想到長安君成蟜給自己來了這么一手,發布的一道檄文直接將自己的前路給斬斷了,若是早知道成蟜是這種人,他豈會生出投靠的想法。
說到底還是被成蟜搞懵逼了。
他若真有造反的想法,也不該這么簡單粗暴啊!
真以為十萬精兵就能起事?
他還沒上車呢!
若是能等等他,由他謀劃…或許又是另一番前景。
比起李斯復雜的情緒,熟知劇本的趙嘉卻是淡定無比,因為成蟜的事情無法給他造成什么影響,身為質子,此事再鬧也鬧不到他身上,總不會有人覺得此事是他蠱惑的吧?
“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
趙嘉手中端著茶杯,看著李斯,開口詢問道。
李斯看著面色淡定的趙嘉,皺了皺眉頭,有些疑惑的詢問道:“公子為何如此淡定,難道對長安君所行之事一點也不驚訝?”
“自古王位爭奪,哪有親情可言,此事見多了,又何須驚訝。”
趙嘉淡淡的說道。
李斯聞言頓時想到了趙嘉的人生,眼中多了一抹釋然,旋即輕聲的說道:“李斯出生貧寒,對此事知曉不多,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讓公子見笑了,至于接下來,我打算去呂相國那邊碰碰運氣。”
他并未瞞著趙嘉,此事也無需隱瞞,這段時間相處,他對于趙嘉還是有些好感的。
對方雖然是一國公子,但身上卻并無那種臭毛病,對他極為禮遇。
只能說一句傳言不假。
公子嘉確實德行端謹,令人心生敬佩。
“可惜我給不了先生任何幫助。”
趙嘉搖了搖頭,輕嘆道。
李斯輕笑道:“公子已經幫了我許多,人生的道路終究得自己去走,希望未來有一日,李斯能以秦國朝臣與公子見面。”
說完,他起身對著趙嘉深深一躬,表示感謝,同時也斷了趙嘉可能會勸說的想法。
趙國對于李斯并無吸引力。
當世唯有秦國才有一統天下的能力,既然選擇了秦國,他便不會輕易放棄。
李斯走了。
大司命從一旁落了下來,衣袂翩翩,露出兩條被淺紫色花紋包裹的筆直大長腿,可惜開叉的位置有著黑色的安裙褲,令人無法一窺全貌,她雙臂抱胸,冷艷的眸子有些不解的看著趙嘉:“你為何如此看好他?他不過一個儒家的弟子而已。”
“他師承荀子,你覺得他會一般?”
趙嘉抿了一口茶水,目光欣賞的看著眼前這個高挑冷艷的御姐,輕笑道。
大司命抬手輕掃了一下額前的劉海,淡淡的的說道:“我沒有感覺到他的不一般。”
“這只能說明他對我沒啥興趣。”
趙嘉緩緩起身,拿著茶杯走到大司命身旁,目視遠方,輕嘆了一聲,他何曾不想招攬李斯,可李斯這樣的人,注定不是三言兩語可以招攬的,若非他真的是趙國的大王,或許有可能說服他。
可眼下,他只是秦國的質子,哪有資格被李斯看重,就算他說的天花亂墜也無用。
李斯這人是講究實際的,畫大餅毫無作用。
至于夢想啥的,更不用說了。
原來是沒看上你,那你還熱臉貼冷屁股…大司命目光微動,淡淡的說道:“要不要我幫你殺了他。”
“伱們陰陽家的人這么喜歡殺人嘛?”
趙嘉不由得看向大司命,反問道。
大司命反駁道:“不能為你所用,那還留著他做什么?”
“或許有一天,可以合作呢?”
趙嘉笑著說道。
“合作?他!”
大司命眼中疑惑之意更濃了幾分,越發搞不懂趙嘉的腦回路了,這么多天就為了混個臉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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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月底,長安君成蟜真的造反了,樊於期將屯留附近的青壯年盡數編入軍隊,于五月連續攻占長子、壺關,一時間聲勢極大!
五月中旬,趙國陡然出兵十萬,與蒙驁率領的秦軍于堯山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