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日,下午。
禹州市氣象臺,發布天氣橙色預警,今夜至28日有大暴雨到特大暴雨,市民加強防范,注意出行安全。
薛元桐在屋里整理床鋪,她自己的床下,擺了張床板,墊上涼席,確定尺寸合適。
根據姜寧預測,今晚暴雨特別大,劇烈降雨將致使各個水域水位大幅上漲。
得益于禹州的地理位置,雨下的大,卻遠遠達不到洪水的程度,不會沖毀房子,毀滅田地。
基本上每年夏季,會出現一次“發大水”,許多農村人習以為常了。
“發大水”是抓魚的好時節,所以,薛元桐提前通知了前桌的白雨夏,以及陳思雨和陳思晴。
三人決定來河壩玩耍。
薛元桐決定以農村漁人大師的身份,為三女演示如何抓魚。
可惜,楚楚不在,她在村里薅完了花生,又開始摔花生了。
薛元桐拍拍手,道:“收起來吧。”
姜寧稍微一扶,立起床板。
薛元桐走到門外的院子,仰望天空,天陰沉沉的,云朵黑的嚇人,仿佛流下來一般,天地之間,色彩似被抽離了,十分單調。
一絲風兒也無,空氣稠乎乎的,如同凝住了。
薛元桐用手扇扇風:“姜寧我好熱呀!”
姜寧沒搭理她,剛才收拾房間時,他暗中調節了陣法,現在她說熱,絕對不正常。
見到姜寧沒反應,薛元桐哼了一聲。
明明昨天那么好呢,今天他就變了。
薛元桐走出大門。
天氣一片沉悶之中,隔壁的狗在狂吠。
姜寧看了狗一眼,狗不叫了。
張嫂在罵張如云,錢老師在吟詩作賦,湯大爺感慨當年雨下的多么多么大。
平房最東邊一戶,門口停了輛黑色商務車,其住戶是畢大爺兩口子,他們乃是河壩平房,身份最為‘尊貴’的一戶。
據說以前是某個局長,當然,現在退休了。
張屠夫站在門口,大聲陰陽怪氣:“我滴個乖乖呦,這不咱畢大人嗎?怎滴,你不是到安城買房了,咋灰溜溜的跑回來了?”
畢大爺雖然住在河壩平房,但地位尊貴,經常嘲諷這邊房子垃圾,將這邊住戶貶為垃圾堆。
當初,張屠夫說這老小子不會做人,胡言亂語。
錢老師諷刺道,人家能混到那個位置,咋會不通人性?絕對是人精,只是人家純粹沒把你放在眼中,才敢這樣說。
張屠夫如何忍得了這等委屈,他一個屠夫,靠殺豬本領吃飯,不求任何人,受那股鳥氣?
有事沒事罵畢老頭兩句。
別說畢老頭現在退休了,哪怕沒退休,也奈何不得張屠夫。
人家張屠夫是遠近聞名的殺豬匠,一身橫肉,手底下有學殺豬的徒兒,當真天不怕地不怕。
畢老頭越想越氣,想他當年在單位,呼風喚雨,酒局上是無數人爭相討好的對象。
結果,拿個殺豬匠沒一點辦法。
后來畢老頭忍無可忍,選擇搬家,他手底下好幾套房子,小洋房,大平層,全都有。
奈何那些地方全是市區里,隔壁噪音,樓上裝修,畢老頭倒是勉強能受,可他老伴受不了一點點噪音。
更何況,河壩的平房,他老伴住了好些年的房子,故土難離。
畢老頭為了安靜,最近在安城,搞了一套頂樓的房子,帶個小花園,結果仍然有噪音,無奈之下,只得搬回禹州。
張叔抓住機會,痛打落水狗:“呦,又搬回來了,怎么不買別墅啊?”
他堵在人家門口罵街。
這時,屋里走出一位靚麗女子,大概二十五歲,女子盤靚條順,前凸后翹,一頭酒紅色長發。
她叫畢悅,畢老頭老來得女,寵的不得了了。
畢悅調笑:“我家那么有錢,我想住哪里住哪,你管的著嗎?我爸媽就愛住平房怎么了?你急了嗎?”
“一個殺豬的,你殺半輩子的豬,能在安城買一套房子嗎?我就喜歡看你跳腳的樣子!”
“哎呀!”她伸手扇扇鼻子,露出厭惡的表情,“你身上臭味隔這么遠我都聞到了。”
說話間,她身后有兩個年輕男人,抱起成箱的名酒,往屋里面送。
畢悅見到張屠夫怒了,她繼續加把火:“你兒子考上一本又咋樣呢?不還是老老實實打工,三五千一個月,哎呀,我根本不用上班,有花不完的錢。”
她那股子優越感,錢老師隔著十米嗅到了。
他嘆了一口臭窮教書匠的酸氣,“官倉老鼠大如斗,見人開倉亦不走。健兒無糧百姓饑,誰遣朝朝入君口?”
張屠夫真的動怒了,額頭青筋崩的如同盤蛇,極為可怖。
侮辱他可以,但不能侮辱他兒張如云。
望見張屠夫的猙獰面孔,畢悅往后退了一步,兩個幫忙的男人,擋在她面前。
其中一個人,面無表情,掏出律師執業證,“考慮一下后果。”
張屠夫被氣笑了,他怒喝一聲:“我的好狗兒,來!”
霎時間,黑背狼犬齜牙咧嘴,涎液滴落,它狂吠著沖了上來。
人類面對如此恐怖的猛獸,往往會產生本能的畏懼,兩個男人受了驚嚇,下意識的避開。
畢悅尖叫一聲,癱坐在地,被黑背狼犬撲食,差點把膽子嚇破了。
倘若不是張叔及時阻止,只怕臉皮給生生撕了。
畢悅擺脫險境,神色驚魂未定。
男律師惱火了,讓心上人受驚了,他絕對失了很多分。
他再不復之前的淡定,厲聲道:
“我警告你,你教唆狗咬人已經涉嫌故意傷害!根據規定,我們可以對教唆者進行治安處罰!”
“你,犯法了!”
張叔一攤手,耍無賴:“它不是我家的狗啊,誰教唆它了?”
張叔踢了踢狗,呵斥道:“死狗,給老子滾。”
被拋棄的黑背狼犬,舔著狗臉,邁開狗腿,找到姜寧家門前。
男律師從后面追到這里,出示律師牌,嚴詞道:“我告訴你們,管好你們家的狗,不然后果自負!”
薛元桐傻傻的,什么情況呀?
姜寧將剛才發生的一切,弄得清清楚楚,他指著黑背狼犬:
“它不是我家的狗,它是野狗!”
男律師喝道:“好,既然是野狗,那么它傷人了,我們有權打死它!”
憤怒的畢悅跑過來,她恨死了張屠夫,更恨極了這頭野狗,她尖聲叫道:
“打死它,打死它,我要殺了它做狗肉!”
薛元桐冷眼旁觀,以前畢悅曾來過平房。
有一年冬天,對方在門口吃西瓜。
夏天的西瓜平平無奇,一到冬天,價格飆升,尋常人很少買的,薛元桐多望了幾眼。
畢悅嬌笑連連,將吃完的西瓜皮遞過來,居高臨下的說:
“你把西瓜皮吃了,我給你西瓜吃。”
當時媽媽看到后,什么也沒說,騎車帶她到市里,買了一個西瓜,花了好幾十塊。
畢悅后來譏諷:“你們一年掙的錢,我一天花完了。”
顧阿姨告訴她:“我們每一分錢,來的清清白白。”
畢悅捂嘴笑:“因為有你們這些辛辛苦苦當牛馬賺錢的人,才有我花不完的錢呀,你舒服嗎?”
回憶中,畢悅俯瞰的語氣,至今仍舊存于記憶。
“打死它,打死它,晚上燉狗肉火鍋!”
畢悅姣好的五官猙獰,手臂無意識的揮舞。
“你們幫我找棍子,我現在就打死它!”
被一頭畜牲嚇到,乃是畢悅的恥辱。
但,畢悅光說,卻不敢動手,凡是人,能看出她色厲內荏。
薛元桐給了姜寧一個小眼神。
她化身理中客:“你們別太沖動了,不一定非打死它,它是一條生命呢。”
畢悅惡狠狠:“惹到我了,我一定要它死,我要殺了它。”
薛元桐:“凡事有解決的辦法,姜寧,你說是吧?”
畢悅絲毫不聽勸,堅決的叫囂:“只有它死,我才能消氣!”
聞言,姜寧點點頭,“既然如此…”
他掏出一把小巧的裁紙刀,真心實意:“用我這把刀吧,殺的快。”
畢悅握住裁紙刀,只見,刀刃還沒她手指長,她突然愣住了,不知所措。
薛元桐催促道:“刀給你了,殺呀?”
姜寧煽風點火:“你害怕了,或者,你不如狗?”
回到家后。
薛元桐笑嘻嘻的:“姜寧,你好聰明哦!”
她一個眼神,他立刻會意了,不愧是吃她家飯長大的。
面對一條大型狼犬,畢悅哪怕有裁紙刀,絲毫不敢動手,體現出了她色厲內苒的本質,最后尷尬的離開了。
姜寧笑呵呵的,尋思給畢悅找點麻煩,以他對桐桐的了解,一般情況下,別人沒招惹她,她不會使壞的。
下午,薛元桐到姜寧屋里,姜寧本來想放宮崎駿的動畫電影。
薛元桐表示,老頭子的動畫電影越來越少了,放一部少一部,她想留到以后在班里用投影儀看,那樣氛圍感更加棒。
姜寧考慮一番,打算讓邵雙雙給四中教室的投影儀升級一下,仔細一想,或許正因為現在老舊的投影儀,放映老電影才有那味。
索性放棄了。
他選了一部‘機器人瓦力’。
薛元桐弄了一筐毛豆,慢慢的剝,準備晚上做毛豆炒雞腿。
她還想吃排骨,奈何張叔最近收斂了許多,居然不賭了,真是人生一大遺憾。
電影結束之后,白雨夏打來電話,她十分鐘后到河壩平房,還表示雙胞胎在她家車上。
薛元桐:“等我洗洗手,接她們。”
姜寧起身:“嗯好。”
河壩,一輛寶馬5系,緩緩停靠。
白雨夏身影出現,她素白色短袖襯衫,搭配一條黑色薄款修身牛仔褲。
簡單干凈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反倒襯托出了她的不凡,白雨夏長期練習舞蹈,拉丁,芭蕾,身材儀態極好,氣質上佳。
薛元桐瞄了瞄她,暗道一個暑假不見,白雨夏又長高了。
緊隨其后的是雙胞胎,相對之下,兩女活潑了許多,一個是黑T恤黑短褲,另一個是白T恤和白短褲,貼在一塊,如同黑白無常。
“薛元桐。”
“桐桐!”
三人打了招呼。
隨后,寶馬車駕駛位,下來一位高挑的女士,她眼神帶了點審查的意味,不過轉瞬間消失了,她周身的氣場舒緩了許多,交代:
“你是姜寧吧,我家雨夏麻煩你照顧了。”
姜寧點點頭:“還行,不麻煩。”
馮醫生是白雨夏媽媽,關于姜寧的事跡,她在女兒口中聽過許多次,知曉這個男生品質極好,她心里雖有些擔心,可也不愿拂了女兒心意。
寒暄了幾句,馮醫生驅車離開。
陳思雨和姐姐陳思晴,笑吟吟的望向姜寧,異口同聲:
“姜寧,我爸媽把我們姐妹倆交給你了,你一定善待我們吶!”
白雨夏無語,說什么話啊?
薛元桐搶先回答:“你們放心好了,好酒好菜管上,包你們滿意!”
作為頭一次來她家的同學,薛元桐一定好好宴請她們。
去了平房之后,雙胞胎和白雨夏參觀姜寧住處,整潔有序的房間,清新的氣味,窗臺盛放的花,古色生香的書桌,外表炫酷的高配電腦,火柴制成的雄鷹,各種玉雕,石雕…
“姐姐姐姐,原來男生的房間長這樣?”陳思雨驚訝。
陳思晴說:“你傻呀,男生的房間當然不能娘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陳思雨說。
白雨夏沒理她們,她被一種東西吸引了注意,那是擺在書架的兩支白色玉瓶子,她認出了瓶子的材質。
和田玉籽料,玉瓶子呈現出淡雅清新的色調,表面光滑圓潤,有種獨特美感。
僅僅是瓶子,價值不菲,白雨夏有一個同樣籽料制成的玉鐲。
她的思緒,沒在玉瓶上停留,反而冒出探尋的想法,‘玉瓶里裝了有什么?’
晚飯,有朋自遠方來,薛元桐親自下廚。
一共五個菜,毛豆炒雞腿,煎豆腐,綠豆芽馓子,小炒肉,牛雜燉土豆。
還用南瓜煮了大米,和飯店的南瓜粥不同,薛元桐煮的南瓜,仍然是成塊的。
陳思雨咬了一口南瓜,軟糯軟糯的,甘甜可口,特別好吃。
“桐桐,你放糖了嗎?”
“沒有哦,我選的南瓜有甜味。”
說著,白雨夏飲了一口南瓜湯,甜絲絲的,好喝。
她又嘗了一塊煎豆腐,表皮有點點酥,還有韌性,里面是軟嫩的豆腐,混雜了孜然,蔥花,口感非常棒。
白雨夏媽媽是副主任醫師,爸爸是大學副教授,很厲害,可爸媽在燒飯上并不出色,與薛元桐的廚藝對比,實在差了太多了。
薛元桐驕傲:“好吃吧!”
雙胞胎不得不承認:“好吃。”
“哼。”薛元桐贏麻了。
飯桌擺在門口,天氣悶熱,在外面吃飯更為享受,幾個女孩很喜歡,她們住的樓房,很少有這種體驗。
這邊歡聲笑語一片。
另一邊,張嬸罵兒子:“瞧瞧人家,再瞧瞧你!”
張如云同嘆了口氣,怎的姜寧福氣那么好,能和那個容貌特別漂亮的女孩,還有雙胞胎一起吃飯的?
想想他張如云,堂堂一本土木專業大學生…
再東邊,畢悅瞧著薛元桐家的熱鬧,臉上有嫉恨。
之前她嚷嚷殺狗,實則為發泄,結果那薛元桐那臭丫頭,竟然讓她出丑。
回頭想想,越想越氣。
畢悅忽然笑了,她拿出化妝鏡,照了照自己,自信的走向遠處的飯桌。
薛元桐正在吃飯呢,瞧見畢悅來了后,小臉微微一沉。
白雨夏敏銳的察覺到了問題,她旁若無人,又夾了一塊牛雜。
她本來不愛吃牛雜,耐不住雙胞胎熱情,淺淺嘗了一次,立刻喜歡了。
畢悅瞧著這位白襯衫的女孩,心里閃過記恨,對方臉蛋嫩的快出水了,她支起笑容,打起招呼:“你同學?”
薛元桐:“嗯。”
“你同學長的很好看呀。”畢悅道,她撫摸自己的定制款LV包包。
薛元桐:“我還有個好姐妹,也很好看。”
畢悅撫摸自己的美甲,又撩了撩她的酒紅色長發,道:“你們知道嗎?美貌是最容易貶值的東西。”
“我有個同學,和我一樣年齡,現在老的像35多歲,哎呀,年輕時她比你們還好看。”
薛元桐:“你多大了?”
畢悅:“25。”
薛元桐:“我15。”
畢悅眼角抽動,壓住嫉恨,繼續講:“年輕女孩的容貌,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白雨夏默默咽下食物,喝了口南瓜湯,潤潤嘴巴。
她詢問:“那么請問最值錢的是什么呢?”
畢悅聞言,嬌笑的花枝亂顫,肩膀一抖一抖的:“最值錢的當然是錢了,我有錢可以買包包,車子,房子,能夠改善自己的生活條件。”
“而且,所有接觸到的東西,全是最好的哦,相比之下,美貌是最沒用的東西。”
說著,她自得的笑了,露出八顆牙齒。
白雨夏冷不丁的說:“下面的虎牙是假牙吧?”
畢悅心里一慌,面色驚駭:“你怎么知道?”
白雨夏繼續:“我還知道你的雙眼皮是割的。”
畢悅差點沒站穩。
白雨夏:“哦,你的鼻子也挺翹的。”
接下來,她目光下移,至畢悅胸口。
考慮到姜寧在,她沒說出口,只是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