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不會說英語。”李學武用英語回答了對方的搭訕,同時打量了對方。
女郎并未在意他探照燈一般的目光,因為這燈她也有。
“那浪漫的法語呢?”
“夜浪漫,人孤單。”
李學武輕笑著講道:“看來我們真的很有緣啊。”
“當然,你有元,我就有圓。”女郎見他有意,拋了個媚眼給他,道:“嗯哼——”
“嘖——”李學武微微搖頭,道:“可惜了。”
他在對方詫異的目光中聳了聳肩膀講道:“您的靚麗和美貌讓我的錢包深感慚愧。”
“你是打算白嫖嗎?”
女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懷疑地問道:“技術怎么樣?要不就白便宜你一晚了?”
“還是不要了吧——”
電梯門打開,他微微一笑講道:“免費的我看不上。”
說完也不等對方反應,李學武邁步走出了電梯。
“你說什么!——”
身后傳來了憤怒的聲音,可越來越小,電梯門關上了。
當女郎再次打開電梯時,走廊里早已沒了那人的身影。
“可惡——”
女郎恨恨地一跺腳,沿著走廊又找了一遍,確定人已經回了房間,這才低聲罵了一句。
她當然不滿,更因為對方說的那一句“免費的”。
女郎寧愿對方假惺惺地拒絕她,也不愿承受這份侮辱。
叮——
這一層的電梯門打開,女郎看見了身穿酒店服務生制服的上級,不甘心地走了過去。
“失敗了?倒也正常。”
服務生雙手抱在小腹前,并沒有去看剛剛上來電梯的女郎,只是言語刻薄了一些。
女郎瞥了他一眼,鼓起腮幫子不想狡辯,沒有意義。
什么正常,是她缺少必要的能力來完成這個任務正常,還是對方意志堅定她無法攻破正常?這可不是一個意思。
“下次不要把話說的太滿了,這一次就這樣。”
“那明天——”
就在服務生將要下電梯時,女郎忍不住追問道。
“明天就不需要你了。”
服務生頭也不回地講道:“尤利婭會接替你,或許對方喜歡清純的。”
“誰特么不清純了?”
電梯門關閉,女郎看了看自己皮質抹胸以及漁網絲襪,好像是跟清純不沾邊啊?
可她內心是清純的,是那個男人缺少欣賞的眼光。
啪——
吹爆了嘴里的口香糖,在展示了自己的嘴上功夫后,女郎恨恨地嘀咕道:“你都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確實,李學武真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一次被吹爆的機會。
可即便對方當時就展現出這種技巧,他也不敢接茬兒。
魯迅先生有一句話說的好:智者不入愛河,淹死概不負責!
他可不想淹死在東德這條小臭水溝里,天知道對方是個什么來頭。
如果拋開事業上給他帶來的影響力,就他這幅尊容,除非是有過去、有感情的女人,否則誰會對他一見鐘情。
別說什么東方魅力,身長體闊,身在異鄉,你會相信一見鐘情的愛情嗎?
凡是在警察局解釋不清楚的理由就別以身試險了。
你倒是想說自己丟了一樣重要的東西,被對方撿到了,你帶著她到房間感謝一番,最后給了對方200塊錢。
可是吧,誰信啊?
晚上剛剛在歡迎晚宴上放了一炮,他不信這么巧會有應召女郎在這個時間出現在他面前,更何況是在電梯里。
你想吧,這個時間還沒找到“工作”的女郎,不是工作提前結束就是質量不行啊。
他可沒有刷鍋的癖好,更沒有撿破爛的興趣。
常規理由都排除掉,那剩下的便是有人要給他下套了。
至于是誰,那倒是很好猜測,因為他今晚那場演講得罪的無非就是那么幾個。
首先,作為兩極之一的北毛自然是不滿他的挑撥離間。
不敢說東德的衛保部門都在北毛的控制下,也得說絕對不會超出影響范圍之外。
李學武敢如此大放厥詞,在對方查過他的身份以后,自然希望他掉坑里,打訪問團的臉。
這么說吧,當他帶著那女人回到房間時,一切就都解釋不清楚了,他會成為這次訪問的緊急事故,是一個恥辱。
而剛剛對國際秩序噴火的他也會成為國際笑柄。
所以說北毛想要坑他一把完全說得過去。
那么東德方面有沒有這種行動的動機呢?
可以說某些人會有。
當然是不希望本次訪問有實際性成果的那部分人。
不用懷疑,歐洲這地方,哪個狗窩里沒有一堆臭狗屎。
內部傾軋是很正常的事。
通過陷害李學武來達到羞辱訪問團的目的,進而破壞掉中方在國際上的形象,同時摧毀這一次的合作準備。
這里是東德,也是東柏林最好的酒店之一,社會主義體制下會有應召女郎隨意搭訕?
這不是對李學武的羞辱,而是對東德體制的羞辱。
反正李學武不相信“外教”會主動來找他教外語。
在知曉房間已經被竊聽的前提下,李學武在回到房間以后便將此事匯報給了帶隊領導。
這才是正常反應,正規程序,他不匯報才是不正常呢。
如果他回到房間沒有任何反應,監聽那頭也會懷疑他。
所以當李懷德聽說有應召女郎出現在電梯里時,首先想到的便是他休息的太早了。
“長得很漂亮嗎?”
“嗯?”
這特么與李學武想到的回答不太一樣啊,你關注啥呢?
“沒仔細看,聽她主動搭訕我就躲了,看著不像好人。”
“哦,咳咳,我問的是她的外貌特征,得防備她嘛。”
老李好像在刻意地解釋著什么,或許是剛剛失神下的沖動。
是了,長夜漫漫,異國他鄉,如果有個冬妮婭那該…
至于說李學武在電話里信誓旦旦講述著自己在面對誘惑比保爾柯察金還要堅定的意志時,他表示誰信這話誰特么就是傻狗。
李學武多雞賊個人了,以往的工作經驗能看不出問題?
對方這是誤打誤撞,不知道李學武以前的工作經歷,把他當沖動小年輕來釣了。
“行吧,我跟領導匯報一下,你那邊也提高警惕。”
“好,我知道了。”
李學武肩膀夾著電話,手里檢查著自己的m1911手槍,在重新填滿子彈后拉拴上膛頂火,一條龍下來干脆又利落。
聽到電話對面傳來的槍栓聲,老李忍不住愣了愣。
讓你提高警惕,可沒讓你提高風險等級啊。
你特么是怎么把那玩意帶來的!
他不知道李學武作為曾經的保衛干部,是有持槍證的?
可是吧,這證件也就在紅星廠有用,在外面李學武還有一層身份呢,根本不需要證。
所以沒人會去跟他提卸任保衛處以后需要交槍的問題。
可問題是這次行動根本沒說讓他帶武器的事,因為他既不是保衛干部,也不是保密干部,帶那玩意兒有啥用?
哎!你看現在不就有用了。
李學武將床上的被子卷成卷順著疊好,又從柜子里找了條毯子蓋在上面,做好偽裝。
自己則是走到角落里的沙發上坐下,隨手將槍放在茶幾上,拉滅了屋里最后一盞燈。
啪嗒,臺燈熄滅,只剩下月光透過窗簾灑在地毯上。
黑夜里床上似躺著一個人,而真正的房客正坐在與門斜對角的沙發上假寐養神。
甭管今晚會不會有人來訪,李學武都不打算睡實了。
訪問團成員客死異國他鄉這種事在后世都時有發生,更何況是這個混亂的年代。
他可不想成為訪問團索要補償的籌碼,他想好好活著。
至于說不請自來的家伙,他會送對方一顆子彈問候他。
翌日清晨,等了一宿只聽見門口有一陣不規律腳步聲的李學武睜開眼睛,長出了一口氣。
說真的,真有人進來他也不能抬手就開槍。
至少等對方表現出明顯的攻擊意圖以后才能還擊。
否則他的武器來源就說不清了,到時候會給訪問團帶來麻煩,也會給他自己惹麻煩。
真出了事?
真有人敢襲擊他,就不會有人追問他的武器來源了。
當然了,就算有人追問,他也有底氣頂回去。
沒有當然最好,也許是對方在門口徘徊良久也沒拿定主意,最終還是明智地選擇了放棄。
“您昨晚沒睡好?”
李學武洗漱過后走出房門,見老李頂著一對黑眼圈出來,驚訝地抬了抬眉毛。
是特么我謹慎了一宿,跟你有個毛的關系。
“我擔心你啊——”
老李大言不慚地感慨了一句,微微搖頭往前面走去。
李學武站在門口扯了扯嘴角,心想你要是擔心我,睡不著,怎么不來給我站崗呢?
“虛驚一場,也許是我太敏感了。”
李學武輕笑著走在老李的身后,解釋道:“也許這是人家酒店的特色服務呢?”
“你罵人真臟啊——”
老李瞥了他一眼,道:“領導說了,讓你謹慎小心。”
“這話是領導說的?”
李學武好笑地看向他問道:“我聽著怎么這么耳熟呢?”
“哼哼——別不當回事。”李懷德沒理會他的調侃,認真地講道:“至少要防范暗箭傷人。”
“如果說這種強度的試探也能被稱作是暗箭的話。”李學武意味深長地看向老李講道:“那現在咱們的頭頂已經是萬箭齊發,十面埋伏了。”
“你還是太自信了。”老李微微搖頭講道:“鋒芒畢露必然會引起對方警覺。”
“當然了,我也不是說你昨晚的表現不好。”
他倒是想起了杜憲杜主任對李學武的欣賞,回轉話頭強調道:“我也是為了你好。”
“你出去幾天也好,就當是避一避風頭吧。”
他回頭看了李學武講道:“不要迷戀那些記者的追捧,那都是虛名,做不得真的。”
“當然,您說的對。”
李學武好像沒聽出他話里話外的酸意,點頭附和著。
似乎是對他的態度很滿意,老李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兩人閑聊著德國的天氣,便一路來到了早餐廳。
這家酒店還挺時髦的,宴會廳是宴會廳,早餐廳是早餐廳,早餐不做晚餐,夠新穎。
“有什么發現嗎?”
就在挑選自助餐的時候,李懷德見他警惕地左右張望著,淡淡地問了一句。
李學武回頭看了看他,提醒道:“怎么沒見魔都機電的邵康邵主任?”
“嗯?”李懷德似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也向餐廳內瞧了一眼,“你認識他?”
“昨晚一桌吃飯來著。”
李學武解釋了一句,再看見京城汽車王友寒過來時愈加覺得邵康的缺失有點不對勁。
“李主任,早。”王友寒端著碟子走過來笑著問好道:“李秘書長,早。”
李懷德沒拿他當回事,點點頭往前面去了。
一般這樣的招呼他都會交給李學武來負責,真正需要同他交談的人是不會讓他走的。
“怎么沒見邵主任?”
李學武往自己的盤子里夾了一塊豬排,貌似隨意地一問。
“你不知道嗎?”王友寒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見他看過來的目光確實充滿了疑惑,這才知道對方不是在逗自己玩。
“他臨時有事回國了。”王友寒淡淡地解釋道:“早晨四點多鐘就走了。”
原來夜里門口的猶豫不決是因為有人出事了,不是對方足夠明智啊。
他還以為是被自己給嚇跑的呢,感情白自戀了。
“四點多就走了?”李學武有些驚訝地問道:“回去的這么匆忙?”
“也許吧,我也是早晨起來以后聽人說了一嘴。”
王友寒似乎對昨晚剛剛結交的朋友并不關心,至少沒有眼前的豬排更關心。
“沒想到還有敞開了隨便吃這種飯館子。”他有些感慨地搖了搖頭,道:“這要是在國內,絕對經營不長久。”
李學武好笑地瞥了他一眼,不知道該怎么給他解釋什么叫時代的變遷,宿命的輪回。
“你們今天隨團走還是自己走?”
李學武端著餐盤往前走,嘴里隨意地問道:“今天走還是明天走?”
“你們呢?什么時候走?”一提起工作,王友寒便豎起了耳朵,警惕的眼神像老彪子曾經養過的那條狗。
“今天就走。”李學武的回答沒有任何營養,但他真的在回答了,比王友寒更直接。
“我們也是今天走。”
王友寒防備他比防備敵人還要嚴肅認真,不打算透露一點消息。
李學武好笑地瞥了他一眼,道:“別咱們走到一起了吧?”
他也是壞透了,故意提醒道:“去萊比錫的行程可不近,去晚了可能回不來了。”
“誰說我們要去萊比錫的?”王友寒盯了他一眼,隨即強調道:“我們就在柏林。”
“呵呵——”人與人之間一點信任都沒有了!
李學武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不管你們去不去,反正我們是要去萊比錫的。”
他也不管王友寒逐漸認真的目光,很隨意又很無奈地解釋道:“我們李主任似乎對w50汽車勢在必得了,沒辦法。”
“你們要生產卡車?”
王友寒皺眉提醒道:“鋼汽已經有那么多車型了,還要跨越技術障礙引進卡車生產?”
“小心貪多嚼不爛。”
“這話你最好勸勸我們李主任。”李學武回頭看向他誠懇地講道:“他太迷戀這種技術與營收快速轉化的樂趣了。”
可惡,又被他們裝到了!
早知道他就不接這個話茬了,誰能想到他要拉屎呢。
什么特么迷戀技術與營收的轉變,說你們有錢就完了。
要是沒有錢,還提特么什么技術采購,他在吹牛皮。
當然了,紅星廠的人也有資格吹這個牛皮,誰讓人家已經實現既定目標了呢。
“要不要一起坐?”
李學武示意了李懷德所在的餐桌,熱情地邀請了王友寒。
王友寒則客氣著搖頭拒絕道:“我看見朋友了。”
“那吃完早飯一起走啊?”李學武多壞了,這個時候邀請道:“路上也有個伴。”
“再說吧,再說——”
王友寒落荒而逃,他也是沒想到李學武會這么的臭不要臉,竟然還在套他的話。
李學武看著他的背影笑了兩聲,再來到老李這桌時,他臉上的笑容還沒有完全消失便講了一則讓老李笑容消失的新聞。
“魔都機電副總邵康提前回國了。”
“什么!什么時候?”
老李表現出了足夠多的驚訝,因為這種情況幾乎不可能在訪問團中發生。
再說了,就算發生了,也不會這么的隱蔽,有事說事唄,除非是出了事的…
“發生了什么?”
“不知道。”李學武看了他一眼,又示意了喧鬧的早餐廳輕聲解釋道:“剛剛王友寒說的,凌晨四點鐘就走了。”
“也許是有急事。”李懷德想要為對方找個理由,可這個理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李學武并沒有深談這個話題,老李似乎也失去了聊天的興趣,早餐很快就這樣用完了。
“秘書長,請等等。”
就在李學武收拾完行李匯合了沙器之準備走出大廳上車離開的時候,劉斌追了上來。
他拉住了李學武的胳膊往一旁走了走,在警惕地掃了周圍人一眼后,附在耳邊講道:“領導讓我提醒您,魔都機電邵康昨晚出事了,是刀傷。”
“嗯,行,我知道了。”
李學武面色平淡地點點頭,看著劉斌講道:“幫我跟領導解釋,我們會注意安全的。”
“再見,秘書長。”
見李學武已經明白了他轉達的領導話的意思,劉斌便站在了一旁,對著上車的眾人揮手作別。
什么特么刀傷,在酒店里,訪問團成員怎么可能遭受刀傷,這特么是老李的暗語。
呵呵,色字頭上一把刀。
“碼的,滿嘴跑火車!”
很怕被李學武搶了頭籌,提前出發做好準備的王友寒卻收到消息,紅星鋼鐵集團的車隊并不是往萊比錫方向開的。
無論是在來時的飛機上,還是落地以后的閑談碎語中,李學武給大家講的都是對萊比錫的汽車工業咬死了不放手。
結果呢?就這?
你特么去哪了!
“東德的鐵路網非常發達,咱們到羅斯托克只需要不到三個小時,中午完全可以享受當地的美食。”
沙器之翻看著手里的材料主動為李學武介紹著此次行程的最終目的地。
是的,沒錯,李學武此行并不是奔著萊比錫去的,甚至不是一個方向。
如果去萊比錫,以東德優秀的高速公路網,開著汽車過去更加的方便。
此行之所以選擇乘坐火車出行,是因為他們要往北走,幾乎是東德的最北邊城市:羅斯托克。
你沒有記錯,這就是李學武建議京城化學應該關注的城市,但能夠引起京城化學關注的不是這里的氮肥生產能力。
“您覺得京城化學會來嗎?”
沙器之作為此次東德行李學武的關鍵助手,是知曉他的一些計劃的,包括誘導京城化學來當墊腳石的意圖。
“不知道,來了更好。”
李學武從窗外收回目光,看向沙器之講道:“即便他們不來,咱們不也得全力以赴嘛。”
“沒錯,我們有絕對的信心。”
輪到沙器之表態了,他言辭認真地講道:“如果這種布局之下都拿不到最終想要的結果,我們國際事業部就太無能了。”
“不要把話說的太滿了。”
李學武拍了拍他的膝蓋,轉頭繼續看向窗外,汽車飛馳而過,街道上的景色顯得有些失真。
這個年代東德老百姓的生活還是很不錯的,在享受社會主義福利的同時還能被對面時不時地引誘和關心。
還有什么能比得上墻頭草的生活更好。
“我聽說領導給您上壓力了?”
沙器之輕聲試探道:“是不是跟我們的提前準備有關系?”
“不要胡思亂想。”李學武回過頭瞅了他一眼,講道:“你從哪聽來的這些亂七八糟的話?”
說完也不等沙器之解釋,他繼續講道:“領導給下面上壓力是很正常的,時局維艱,工作不順嘛。”
“但要說領導因為咱們提前準備就給咱們上壓力,這種話純屬扯淡。”
“是。”沙器之點點頭,算是承認了這一點。
“不要過度解讀昨晚領導的召見。”李學武看著窗外穿著紅色裙子的姑娘講道:“那僅僅是一次普通的見面。”
大冷天,竟然穿紅色的裙子,真是稀奇。
沙器之可沒有心情關注大街上有穿紅色裙子的姑娘,他的心思都在領導剛剛的那句話上。
什么叫不要過度解讀,什么叫那僅僅是一次普通的見面。
這話說的好像昨晚兩人只是在走廊碰面打了個招呼一樣,可實際上呢?
他也是在工業體系內有了一些關系,可還從沒聽說杜主任私下里找誰喝酒的呢。
杜主任這個人吧,看來很隨和,但卻是出了名的講原則,允許下面的人做事,但不允許下面的人做錯事。
昨晚的消息他也聽到了一些內容,不過并沒有多打聽,很怕給這次本就不是很順的行程增添困難。
為什么杜主任不找李主任談話,偏偏卻在半夜里找了秘書長李學武?
是不是上面對集團的領導班子有什么意見或者看法,甚至是特別關注此次行動的意義。
如果能在這一次的行動中創造佳績,那對秘書長來說是不是意味著因功再進?
“凱瑟琳現在應該已經到路德維茨費爾德工廠了吧?”
當車隊趕到柏林東站時,李學武邁步下了汽車,抬起頭打量了一眼來德旅游必經打卡地,其實也就是那么回事。
他回頭看向沙器之問道:“賽琳娜在哪了?”
“施特勞斯貝格監獄。”
沙器之拎著包,走在他身側介紹道:“昨天傳回來的消息,情況有些不明。”
“不著急,慢慢來。”
李學武帶頭邁步走向火車站,嘴里則講道:“給她一點時間,畢竟這里不是港城。”
“您安排的這一步暗棋…”沙器之想要問個明白,但見周圍的人多了,隨他們一起行動的外事秘書也跟了上來,便止住了嘴里的話題。
“其實羅斯托克沒什么好玩的,對吧。”
李學武轉回頭對跟上來的外事秘書笑著問道:“不過那里的海鮮一定不錯。”
“那您一定是想錯了。”
本以為訪問團普遍會向南走,即便不往南走也不會往北走這么遠的,萬萬沒想到啊!
他也是昨天夜里才知道此次的行程并不是往南,而是一路向北,直奔海港城市羅斯托克。
“造船業和海港貿易如此依賴的城市,您覺得海鮮的味道會很美味?”
“美味不一定,但味道一定很豐富。”
李學武笑了笑,一只手插在大衣兜里,大邁步向前走著,看他走路都帶著風一樣。
外事秘書沒好眼神地瞅了他一眼,提了提氣還是快步跟了上去。
沒辦法,訪問團被授予了臨時組織訪問的權限,可以去東德任何一家企業拜訪和考察。
這也是東德對此次訪問接待所表現出來的為數不多的慷慨態度。
此前謹慎且別扭的態度著實讓大家感受到了不舒服,東德老鐵表示他們一個,大家別在意。
“味道確實很豐富——”
外事秘書在走進站臺前提醒李學武道:“羅斯托克往東不遠就是諾爾德核電站,那邊的魚蝦味道更美味。”
“哈哈哈——”李學武爽朗地笑著走進站臺,頭也不回地講道:“紅星鋼鐵不關注什么核電站,不過京城化學就說不定了,如果你對那里了解多的話,可以給朱總或者白副廠長介紹一下。”
外事秘書被他頂的差點破防,這種話他只能對李學武講,二一個他都不會胡說八道的。
不過諾爾德核電站在羅斯托克東邊是真的,就在盧布明市,這座電站為全國提供大部分電能。
也正是因為擁有諾爾德核電站,所以羅斯托克地區才能利用進口的原料發展起以氮肥為主的化學工業。
當初為什么李學武只提了一嘴,京城化工便像打了雞血一般地瞄向了這里。
呵呵,他們能靠近就算李學武白來東德了。
不過有京城化工打掩護,甚至以考察氮肥等化學工業為幌子的行為也會幫紅星廠一個大忙。
東德的行政區域劃分有點復雜,多半是以城市經濟或者工業圈為核心劃分的。
比如李學武他們要去的羅斯托克、什未林以及新勃蘭登堡區,這三個區域瀕臨海洋的位置,有利于通過海港發展貿易,所以就以三座城市圈來劃分邊界。
這三個區域普遍存在缺乏能源和礦物資源,人口稀少,歷史上經濟開發較差,工業基礎薄弱等難題。
但缺少工業基礎的反方向就是農業地位突出。
別看這里有核電站,有氮肥工業圈,可化肥生產是為什么經濟服務的?
沒錯,農業經濟。
這三個地區提供的商品性肉類和牛奶占全國的1\/4。
當地人利用農產品和魚類進行食品加工,其產值占全國食品工業產值的1\/5。
說是缺少工業基礎,可這里擁有得天獨厚的造船基礎,擁有充沛的電力資源,所以造船、電機為主的機械制造業占重要地位。
目標城市羅斯托克是全國最大的海港和本區經濟中心,要想拿到選定的目標,就得先去這里。
“您好,我可以坐在這里嗎?”
火車上,李學武等人選擇了硬座區域,因為臥鋪票買不到。
不用懷疑,這里可是革命老區,當初馬克思和恩格斯都在這里奮斗過的。
現在的東德更是紅的發紫,與國內相同的弊病自然存在。
你要想買臥鋪票?
可以,坐臥鋪得有對應的身份吧,你得為國家和社會主義做出了一定的貢獻吧?
李學武等人的身份倒是可以享受這種待遇,但將這一趟列車的高級車廂全部占據,好像也說不過去。
所以,與其引起更多的歧視和厭惡,倒不如“到群眾中去”就選坐普通車廂。
硬座其實也就是那么回事,真讓他們買臥鋪也犯不上,誰會上車就睡覺?
李學武會,因為他昨晚幾乎沒睡過整覺。
突然入耳綿柔異常的聲音讓他不由得睜開了眼睛,到底是怎樣一雙明亮純潔的眼睛啊。
一襲配有白色毛皮領子的灰色大衣,將婀娜身側包裹的清秀又俏麗。
尤其是明亮艷麗的外表,不施粉黛便有著窗外白雪一般的氣質與美貌。
李學武他們買了小半個車廂的車票,自然靠著一頭就坐。
正因為都是黑頭發的東方面孔,火車另一半的東德人雖然好奇地張望,但并不愿意走過來。
唯獨這個姑娘。
只有他身邊和對面沙器之身邊的座位是空著的,因為隨團的保衛人員去了車廂的兩頭。
“當然可以,你的法語說的很好。”
李學武微笑著看向她問道:“你怎么知道我能聽得懂法語?”
“不好意思——”女孩羞澀地理了理耳邊金黃色的頭發,在坐下來以后才回答道:“我只會這一門外語。”
“呵呵呵——”
李學武輕笑著看了一眼對面的沙器之,沙器之則不動聲色地站起身,往車廂一頭走去。
“我坐那里吧。”
似乎畏懼李學武剛剛顯露出的側臉,女孩俏生生地講了一句,起身坐到了李學武的對面。
這可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因為剛剛她還只是側面對那張疤臉,現在好了,正對著。
似乎真的很怕他,從落座以后便低著頭,看著剛剛從書包里慌亂掏出來的書。
李學武打量了她一眼,微微合著眼睛繼續裝睡。
沒錯,人都送上門了,他還怎么睡踏實。
碼的,沒完沒了是吧!
已經打過一次臉了還要再扇一巴掌是吧。
魔都機電邵康是怎么走的,別人只知道出事了卻想不明白原因,可他還想不明白嗎?
昨晚那個陷阱他沒跳進去,道貌岸然的邵康掉進去了。
李學武完全相信邵康擁有組織多年的培養和信念,但到底是怎么掉進坑的他不知道。
昨晚那個太燒,今天又送來個純的?
看對面的小姑娘,這純…純屬虛構吧?
李學武不搭理她,她也不敢看李學武,就使勁看著手里的教科書,擺青春的譜。
沙器之從車廂連接處回來,剛剛還有保衛人員看了這邊,確定對面那姑娘的相貌和狀況。
這個時候的火車票有些特別,不是特別嚴格規定你買的票是坐票還是站票,更沒規定你要坐在哪個位置上。
也就是說,剛剛起身出去的沙器之回來只能坐在李學武的身邊,或者小姑娘的身邊。
座位誰坐到了就是誰的,是有點奇葩的。
李學武知道沙器之回來了,可還是沒睜開眼睛,他就想知道對面的姑娘能忍到幾時。
其實對面的“白雪公主”也很著急,我都柔弱給你看了,你怎么不跟我搭訕啊?
以昨晚好姐妹帶回來的情報看,這位顯然不是什么好人,卻是有賊心沒賊膽的那種。
可這會兒都遠離柏林境內了,他怎么還忍得住,就沒有對自己的一絲絲沖動嗎?
那他到底喜歡什么樣的?
小姐妹無疾而終的試探差點丟掉了全年的獎金,幸好在樓下咖啡廳有所斬獲。
那是一個來自東方,喜歡喝咖啡的男人,小姐妹只裝作身體不舒服便栽倒在了對方的懷里。
那真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兩人也不知道怎么便滾到了一起,最終被拍了照片。
歡呼慶祝,她拿到了回國的機票,可自己還得接替她完成這個糟心的任務。
沒錯,只要拿下眼前這個人,她就能得到比小姐妹更多的獎金,這是任務升級后的必然條件。
她喜歡接這種任務,雖然這種男人往往很能裝,但瘋狂起來也很帶勁兒。
只要對方能表現出本性,那她的任務就算完成了,未來一年都不用面對這種老…他不老唉!
“呼——呼——”
嗯?對面的呼嚕聲將她忘了翻頁的書差點驚得掉在地上,尤利婭抬起頭,滿眼不敢置信地看著對面。
我就坐在這里,你竟然睡著了?
那我從柏林乘坐汽車飛快地趕到你前面的車站,就為了上車找到你,豈不是白來了?
她似乎忘了對面不是一個人,那驚訝和錯愕的表情全被沙器之看了干凈。
而早就受沙器之提醒關注這邊的保衛也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但是這里并不存在隔離區,他們更沒有資格驅離對方,或者要求對方改去其他位置。
原因很簡單,對方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惡意,也沒有影響到其他乘客的休息。
他們也是這趟列車的普通乘客,沒有理由要求更多。
所以,在對面那姑娘驚訝的時候,已經有多道目光盯上了她,這可是個危險的信號。
只是她的通訊員此時已經無法上前,因為他發現這里全是黑頭發的東方面孔。
他是希望尤利婭能直入虎穴,拿下昨晚那位明星人物,可結果是他們一上車便暴露了。
為什么說暴露了,看這一車的人就知道了。
半個車廂的目光都匯聚在如此狹小的區域,誰帶著心虛和目的一眼便能看清楚。
此時的他也恨急了領導,為什么偏偏這么著急,選擇在火車上與對方接觸呢。
如果換個地方,或許他們還有更廣泛的施展空間,比如去羅斯托克制造偶遇。
現在好了,尤利婭困在了里面無法動彈,他想上前幫忙都不行。
因為對方正在等他的到來,那時候才是收口的關鍵,他會和尤利婭一起落網。
不行,他必須斷開與尤利婭的聯系,不能兩個人全都載在這。
所以保衛和沙器之等了許久,都沒見什么特殊人物出現,難道是領導猜錯了?
這個姑娘就是個普通的大學生?
“嗯,幫我倒杯水。”
李學武的鼾聲突然停了,卻是沒有睜開眼睛,只對身邊的沙器之吩咐了一句。
沙器之將保溫杯的蓋子打開,遞給了他。
李學武接在手里,這才睜開了眼睛,慢慢地喝了一口。
而對面的姑娘正驚訝地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側臉看。
這么一看,不見那道觸目驚心的疤痕,這個男人還是很英俊的。
是東方外表,卻也有著明媚的凈神。
“你是德累斯頓工業大學的學生?”
李學武掃了一眼對面,她的書包就擺在小桌板上,有學生證好巧不巧地被他看見了。
“呃——是這樣的。”
尤利婭差點沒反應過來,自己是德累斯頓工業大學的學生,這是她的新身份。
不用懷疑,在德累斯頓工業大學此時一定能找到關于她的學籍,甚至有認識她的同學。
“不用上課嗎?”李學武淡淡地打量著她問道:“今天你們有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