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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踐踏廟號體系

  夜色朦朦天上帶著一輪猶彎鉤之月,長安延綿不絕的建筑在夜色下隱沒,大半個長安城漆黑一片,皇城中處處大亮,貴人區域中有星星點點的光。

  大將軍府中,燈火通明,夜晚時分,卻有不少人聚在這里,眾人圍著曹承嗣而坐,都是曹承嗣的親信,曹承嗣摩挲著手下的扶手,緩緩道:“如今國中初定,今日將諸位召集而來,是有一番話要交待。”

  眾人立刻都直起腰板,垂首聽著曹承嗣言語,曹承嗣微微笑道:“皇帝年幼,需要賢臣輔佐,如今有幾位大臣共同輔佐皇帝,然而人無首不能行。

  自古以來,從未聽過有幾位臣子輔政而不分上下尊卑的。

  現在這般,我認為是取亂之道,諸位以為呢?”

  眾人聞言當即應和,“卑職以為左將軍所言有理,且國家有能者居之,左將軍有匡扶天下的才能和志向,應當成為執大魏之牛耳者。”

  雖然沒人直接明說,但所有人都知道曹承嗣這是發出了奪權宣言,要開始準備斗倒其余的輔政大臣,成為大權獨攬的那個人了。

  在魏國中,有這樣的“優良”傳統。

  當年曹睿讓曹爽和司馬懿共同輔政,輔佐曹芳,最后的結果是曹爽和司馬懿爭斗激烈,甚至發展到生死相向,曹爽大權獨攬,司馬懿完全失去了權力。

  有這樣的優良傳統在,曹承嗣又怎么會甘心和其他人一起輔政呢,況且權力這種東西,曹承嗣有一句話說的很對,必須要有一個領頭之人。

  曹承嗣的堂弟,也是他從小到大的玩伴,河東王的三子曹成沉吟后抱拳問道:“兄長,現在朝廷初定,先帝的那些舊部該要如何去處理?

  涼州和益州都有大行皇帝的人,尤其是益州,鎮守益州的將軍就是先帝的人,弟擔心他會因為先帝的事,而背叛大魏,益州士族也都是首鼠兩端之輩,只想在蜀中茍安,指望他們是不可能的。”

  魏國重用宗親在洛水之誓后是貫徹到方方面面的,不僅僅是朝中重用宗親,各方面的鎮守大將就更不必說。

  鎮守益州的將軍自然依舊是宗親,而且還是曹髦血緣上的近親屬,是曹髦未曾過繼給曹睿前的叔父。

  但正是宗親,才更可能害怕被朝中弒君之人清算,人的利益是不因血緣身份而變化的,正如燕國慕容氏奪取燕氏皇位時,還有燕氏皇族站在慕容承光一邊一樣。

  曹承嗣臉色微變,若是鎮守益州的大將背叛,那魏國將遭遇重創,將會徹底變成中原四國中最弱的那個國家,而且僅僅憑借關中和涼州,真的能夠扛得住燕國的繼續進攻嗎?

  曹承嗣可不是為了做亡國之君的,他的目標是成為那個一統六合八荒的承天受命之人。

  益州曹律會不會背叛?

  曹承嗣捫心自問,如果不做什么補救,只要梁國愿意接納,那曹律是一定會背叛的,這都不需要如何去思考。

  必須拖住曹律,至少短時間內不能讓他投向梁國。

  這個念頭幾乎在瞬間出現在曹承嗣腦海中,“諸位認為該要怎么辦?”

  先是一陣沉默,然后有人提議道:“如果真的想要穩住曹律的話,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將他召回朝中,暫時將他穩在蜀地,許諾在他生前不將他召回來,讓他成為真正的封疆大吏,這樣他就能感受到朝廷的誠意。

  等到國中的局勢徹底穩定,之后再做什么,那就有裕度了。”

  這番話和曹承嗣的想法不謀而合,就是一個字,拖字訣!

  先把現在的魏國穩定住,至于以后的事情,一件件的解決,總有全部解決的一天,現在就是要控制著局勢,不讓它往更差的局面滑落。

  至于將曹律封成封疆大吏會不會讓他尾大不掉,那不是曹承嗣現在考慮的問題,只要梁國不變強即可。

  “不僅僅是曹律的問題,還有其他人,或者說是整個大魏中,和先帝有關系的臣子,都有這種問題,如果不解決,大魏現在的政治危機就不能解決。

  如果人心不能安定下來,我們大魏就會在諸國的競爭中落在后面,甚至陷入亡國的危機中。”

  曹承嗣沉吟了一番,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一些東西,他將之講出,滿堂震驚,爭論幾番,漸漸歸于平靜。

  翌日。

  太陽照常升起,自政變后,大朝會的頻率比過去那些年多了太多,這么高頻率的大朝會,自然不是商量政務,而是給所有人一個溝通的場合。

  太后抱著皇帝出現在大朝會上,四位輔政大臣站在所有人之前,這四人全部都是曹氏宗親,以曹承嗣的威望,自然不可能全部繼承曹林的政治遺產,他能一躍而起,已經是占據了身份和政變時的得利。

  群臣站在殿上,曹承嗣上前,他要開始講昨晚所商議的,當然他不可能說曹律可能會背叛,弒君這件事沒有證據,在魏國官方層面上,這是梁國奸細以及被梁國收買的宦官一起做的。

  在眾人的目光中,曹承嗣高聲開口道:“諸位同僚,近日在國中有一些流言在別有用心的人之間流傳,本公很是心痛啊。

  這些人難道是要毀了大魏的名聲和社稷嗎?

  這些人難道不知道這些話會成為敵國刺向我大魏的刀劍嗎?

  這些人難道不知道這樣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嗎?

  本公聽到了列祖列宗在唾罵,本公聽到了大魏的百姓在厭棄,本公見到了無窮的血淚,這種情況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先帝崩于奸人的手中,這是我們所一起確定的,青史上記載著,就算是山無棱也不能改變,就算是黃河消失也是真相,但是先帝的些許舊部,擔心先帝是死于國中大臣之手。

  本公深深的悲痛,我們本是袍澤,卻落到了現在這種相互懷疑的境地,本公又深深的理解他們,因為他們對先帝的忠誠,就如同本公對陛下的忠誠一般。

  本公在長安城,于是能夠知道真相,他們都遠在千里之外,不能知曉長安城的局勢,于是被奸人和謊言所迷惑,這是合理的。

  本公認為,為了不發生同室操戈之事,為了不讓燕國和梁國能夠趁此機會進攻我大魏,給予鎮守益州的鎮南將軍曹律更大的恩典。

  讓他知道,朝廷對他的忠誠是萬般認可的,本公建議,擢升曹律為征南將軍,食邑增加一千三百戶,再加使持節,讓他世代鎮守益州,有了這些,想必他能夠知道朝廷的誠意了。”

  曹承嗣此言一出,立刻就在宮殿中引起了軒然大波,但凡是對政治敏感的人都知道,曹承嗣這是在安撫先帝舊部的人心,然后就聯想到益州可一直都是梁國和魏國交鋒的重點,曹承嗣這是擔心曹律直接投降梁國,才許下這樣的重諾。

  但這種直接分陜而治的賞賜,還是有些超過眾人的心理底線,而且僅僅這些不一定能安撫住曹律的心,這種政治承諾,在魏國中早就沒人相信了。

  實在是魏國從建立的時候,就卸磨殺驢,而且短短幾十年實在是太亂,讓人心中都不安穩,越是現在給的多,曹律可能就更擔心,這是緩兵之計。

  雖然在某種情況下,的確是沒錯,這就是緩兵之計,等有機會,曹承嗣肯定要將曹律抓回長安生吞活剝的。

  曹承嗣見到所有人都在沉思,沒有什么人反對,于是又說道:“本公還有一個想法,現在就講于諸位聽,本公認為先帝于我大魏有大功德,應當給先帝上廟號,以向后世夸耀。”

  廟號!

  在曹承嗣說出這句話后,整座宮殿都安靜了下來,幾乎是落針可聞,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望著曹承嗣,他們無法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

  廟號?

  給先帝曹髦上廟號,他配嗎?

  但曹承嗣神情肅穆,完全沒有半分開玩笑的心思,那些心思活泛的人立刻就猜到,這還是在向曹髦的那些舊部示好,這是要徹底的蓋棺定論,但用廟號來蓋棺定論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當即就有人高聲問道:“左將軍,廟號制度事關重大,先帝的確是有大功,但上廟號是不是有些不妥?

  在漢朝時,只有漢太祖、漢仁宗、漢太宗、漢高宗、漢中宗、漢世祖這六個廟號,除了漢仁宗之外,另外五人都是能夠競爭古之圣王的君王。

  我大魏,是不是…”

  他說話還是比較委婉的,沒有直接說曹髦不配,況且就連曹操都沒有廟號,曹髦怎么可能得到廟號這是眾人普遍的心理。

  曹承嗣內心中一陣嘲諷,這些人腦子完全轉不過來,什么傳統,那有什么用,只有利用這些規則的人才能夠得到更多。

  他肅然道:“諸位,漢朝的君王的確是有大功德,但我魏國的君王并不比漢朝差,諸位不可厚彼薄此,如今之世,誰能比先帝更有資格取得廟號呢?”

  這問題問的就讓人很難回答,難道他們還真的能找到一個外國的君王去說,比曹髦更強嗎?

  曹承嗣環視一周后說道:“看來諸位同僚都是認可本公之言的,本公就知道,先帝乃是天縱之姿,得到一個廟號,豈不是輕而易舉。”

  曹承嗣實在是過于離譜,有些要臉的士人受不了了,直接出列大聲問道:“左將軍,下臣有一言想要問,就連武皇帝和文皇帝以及明皇帝都沒有廟號,難道您認為先帝得到廟號是合適的嗎?

  武皇帝開創魏國都沒有得到廟號,后世子孫又有什么資格能夠得到廟號呢?”

  殿中大部分人都不由自主的點點頭,是啊,說的對啊,就連打下現在魏國基業的武皇帝都沒有廟號,文皇帝也沒有廟號,曹髦有什么資格,就連天下都沒有一統,上廟號實在是丟人。

  曹承嗣卻不這么覺得,曹髦會不會被笑,他不在意,但這能表現出自己對曹髦的忠誠,這就足夠了,這么好的東西他都給曹髦上了,誰還能說自己對曹髦不忠心。

  如果不是謚號這東西給姬昭看,曹承嗣還有一點點敬畏之心,當然也是因為魏國其他人也有敬畏之心,不讓曹承嗣亂搞,曹承嗣一定給曹髦選一個上好的謚號。

  聽到士人的問話,曹承嗣仿佛恍然大悟的說道:“這是本公的疏忽啊,只想到了給剛剛崩逝的先帝上廟號,卻忘記了列祖列宗也是可以追封的,本公認為應當給武皇帝上太祖廟號,給文皇帝上太宗廟號,給明皇帝上高宗廟號,有了這些廟號,想必列祖列宗在九天之上也能夠顯耀起來,這是作為子孫的一些孝心。”

  殿中又是一片寂靜,曹承嗣是故意的,誰都能看的出來,他又不是個傻子,怎么可能聽不出來這話中的意思,他早就準備著給曹操他們都一起發廟號,他就是故意等一個人提出來。

  剛才說話的士人只覺搖搖欲墜,他臉漲得通紅,幾乎就要被曹承嗣氣的暈倒在地,以前沒發現曹承嗣是個這么無恥的人,現在才發覺他的本性,但已經有些晚了,而且說一千道一萬,曹承嗣這真的算是孝心,無論如何給先祖加死后哀榮也不能算是不妥之事。

  眼見這么下去就真的要讓曹承嗣做成了,又有人出列說道:“左將軍,廟號所啟用的商朝和漢朝,對廟號的授予都非常重視,如果我朝這么輕易的授予,難道不會成為天下的笑柄嗎?

  而且左將軍就不擔心洛神的怪罪嗎?”

  曹承嗣聞言隨意的擺擺手,而后感慨的說道:“在為先帝選擇謚號時,本公就覺得謚號選擇太過于差,先帝是能夠配得上一個更好的謚號的,但是謚號要上報素王上皇,諸位都堅持要給一個悼字,那本公就只能接受。

  現在選擇廟號,這并不上呈任何神靈,和素王以及洛神也沒有什么關系,本公終于可以稍微彌補對先帝的忠誠,漢朝和商朝授予的廟號少,是因為他們的皇帝能力不行,先帝的天賦之高,本公是清楚的,若不是為了孝心的話,本公甚至認為先帝可以授予祖的廟號。

  在司馬逆亂政之后,陛下能夠穩固現在的魏國,這種功績實在是太大,本公每每想起都心向往之,諸位以為呢?”

  以為?

  群臣互相對視幾眼,彼其娘也!

  胡說八道,臭不要臉!

  這番話上了青史,我們都成了溜須拍馬的奸佞之臣了,曹承嗣自然知道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但他對人性有更深的認識,他相信等到自己這么做之后,以后一定會有人效仿,效仿的人多了,自己這個始作俑者就沒什么了,而且最關鍵的是,他不在乎以后,只要這一輩子能有用,那就值了。

  幾條理由都被曹承嗣一一堵了回去,而最真實的理由是沒人敢說的,現在魏國中的氛圍是有些奇怪的,曹昂那種政治清明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現在的魏國中甚至就連諍臣都幾乎見不到,整個國家已經走到了一個非常危險的程度。

  這種狀況的出現是正常的,國勢過了幾十年后,走到現在這一步很合理,但問題是,現在只有魏國最嚴重,究其根本就是魏國皇帝換的實在是太多,在其他國家普遍才兩三代甚至一代的時候,魏國已經是第六代皇帝。

  這種頻繁的換皇帝導致四國中,只有魏國沒有進行過大規模的改制行動,于是遭遇了現在的無數問題。

  曹承嗣見到已經徹底沒人說話,朗聲大笑道:“看來諸位同僚是都同意了,先帝在天之靈想必會欣喜吧,翌日告祭宗廟時,便將此喜訊告祭先祖,再向大魏的每一個郡縣都發下國書,使整個魏國官吏都知曉,日后在匯報的文書中,要使用廟號和謚號的合稱,這是最大的問題,務必要遵守。”

  有關于皇帝的稱呼改變問題,從來都不簡單,與之相對的是許多文書的格式都要改變,所以曹承嗣有此一說。

  魏國不少臣子都如喪考妣的離開殿中,一群人結伴而行,回頭望著那巍峨的宮殿,以及壯闊的廊柱,那宏大的蒼莽仿佛一座山般淹沒了他們,他們只覺有些喘不過氣來。

  “斯文掃地。”

  “千古笑柄。”

  “怎么會走到現在的地步呢?”

  “我無能,我無能。”

  “又能如何做呢?他舉著孝的大旗,難道我們能讓他不孝嗎?”

  “孝也不能踐踏古已有之的規則啊!”

  “踐踏的還少嗎?”

  “古已有之的規則,到了現在還剩下多少呢?”

  “這天下怎么有些陌生呢?”

  “在以前這些事會如何做呢?”

  “洛氏不在了,于是洛氏所提出的東西,便不再被遵守。”

  沉默。

  一行人如同行尸走肉的走著,今日發生的一切,再次深深打擊了他們,一樁樁事情的發生,讓他們目不暇接,但都是以前從未想過,從未見過的東西。

  “我想乞骸骨了,我想去歸隱山林。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諸位,今日回到家中,我便會遞上請辭的折子,告老還鄉,回鄉中教書育人,這里可能不太適合我。”

  又是沉默。

  魏國在大朝會上的消息,震驚到了各國的細作,這些細作立刻快馬加鞭的將這個震撼人心的消息傳回了自己的母國。

  所有人的反應都如出一轍,那就是震驚,不敢相信,尤其是漢國,完全傻眼。

  劉諶望著手中傳來的消息,翻來覆去不敢相信的問著一眾重臣道:“諸位愛卿,這魏國是瘋了嗎?

  曹賊怎么敢稱太祖的?

  我大漢高皇帝可是橫推六合八荒的天子,昭圣王以素王上皇的名義,親自為高皇帝加冕,普天之下,別無二人推翻暴秦,繼承周祚天命,他一個國不過千里,還是篡位登基的人,如何敢稱太祖?”

  劉諶這番話深得其他人贊同,實在是太搞笑了,而且還有一個非常深層次的原因,那就是曹操可以稱祖,但漢國的皇帝是萬萬不能的。

  漢國是劉氏后裔,想要給廟號,那是一定要考慮過往皇帝的,劉備有一些功業,但這份功業稱祖肯定是不夠的,就算是稱宗也不夠。

  因為在漢國的政治邏輯中,起碼得是大一統的天子才有這個資格,哪里有不稱天子就有廟號的,那簡直荒謬。

  劉諶將手中信件扔開,皺著眉頭問道:“諸位愛卿,這件事我大漢需不需要反應,總覺得廟號如果被魏國這么搞,瞬間就沒有含金量了,唉。”

  “陛下,此事應當向魏國發書,嘲諷魏國一番,主題可以圍繞著‘什么垃圾也配和我大漢圣王先帝用一樣的廟號’來寫,讓魏國這件事成為一個笑柄,就如同邦周時期寫就的《滑稽集》一樣,這大概是我等唯一所能夠做的。

  等到日后我大漢再次君臨天下之時,便將那些亂七八糟的廟號全部取消掉,現在只能先忍了。”

  劉諶沉吟了一番,滿臉不爽道:“只能如此,找我大漢最好的文人,給朕多寫一些詩賦,將此事寫進去,還有魏國弒君之事,魏國遮遮掩掩,都寫進去,朕看就是那個曹林弒君,記下來,不要讓后世之人被魏國的小人所蒙騙。”

  “遵命!”

  蕭衍坐在殿中品茶,眼神則時不時瞟向殿中的角落,洛顯之端坐在那里,已經保持了這個姿勢一段時間,蕭衍非常能夠理解洛顯之的心情。

  廟號體系雖然是周王朝的死敵商朝所建立,但現在的這個改良般廟號體系,卻是洛氏的先祖在漢朝所建立的,這是洛氏留在這世上匡正帝王的又一道法寶,這是洛氏的政治遺產。

  而現在洛氏所留下的東西,一件件被破壞,洛氏嫡系才消失幾十年,就已經被破壞了這么多,洛顯之現在肯定是很難受。

  過了許久,洛顯之終于站起身來,來到蕭衍對面坐下,蕭衍問道:“靈秀,不要太過在意,這是遲早的事,沒有曹承嗣也會有另外一個人,魏國連弒君都能掩蓋下去,更不要說這種事情。”

  洛顯之臉色復雜的說道:“臣只是覺得自己無能,不能為先祖守住天下的底線,廟號是為了匡正天子而設立的,廟號為天子歌功頌德,而不是為帝王貼金的工具,現在被魏國搞成了這個樣子,臣實在是不知道以后會變成什么樣子。

  陛下,您會想要一個廟號嗎?”

  蕭衍聞言一怔,緩緩道:“哪個君王不想要一個廟號呢?若是沒有青云和你,朕還真的很想要一個太祖或者高祖的廟號,但現在就算了。

  若是朕能一統天下,那什么贊譽都是朕應當得到的,廟號自然就會冠在朕的頭上。

  若是不能那是朕和廟號無緣,是朕不配。”

  蕭衍倒是非常誠實,直言不諱的說自己的確是想要,甚至如果沒有洛有之和洛顯之輔佐他,他也會要一個廟號。

  洛顯之聞言眼神一暗,這就是現實,沒有約束的皇權,會一項項的打破約定俗成的政治底線,皇權會將世上所有的權力都攬過去,然后將責任全部拋出去,這正是洛氏所一直在避免的東西。

  洛顯之知道那不是自己或者說江東洛氏所能夠做到的,甚至現在嫡系回來也不行,如果嫡系真的還有這份能力,那就不會躲在遼東舔舐傷口了。

  洛顯之不知道嫡系什么時候能夠回來,他躬身向著蕭衍作揖“臣多謝陛下厚愛,臣影響不了天下,能夠影響江東一國,即可。

  只希望有朝一日,能憑借一身能力,輔佐您成為真正的太祖。”

  蕭衍微微感慨道:“不提這些事了,靈秀,此番魏國這番舉動,可謂是又快又狠,我們策反益州之事,你覺得還有沒有戲,朕覺得有些難了。

  魏國給了益州曹律分陜而治的資格,這幾乎就是讓曹律當益州王,若是朕,朕也不會投降。”

  洛顯之聞言微微笑道:“陛下,先不提魏國是不是真的會給曹律分陜而治的資格,就算現在是真的,也不代表以后是真的,政治信任哪里是那么容易建立的,而且只要蜀地暫時能夠在大梁和魏國之間中立,臣認為就足夠了。

  益州不急于一時,等到我們拿到魏國中央朝廷對益州真正的態度,再去策反曹律,臣相信并不算是很難,魏國中央曹承嗣絕不可能真的將益州交給曹律。

  現在臣以為我大梁所需要的是,整肅國中,然后從南陽郡出發,進攻河洛,配合燕國在河東的攻勢,這才是我們的目標。”

  實際上,廟號體系的崩壞,是意料之中的,正如筆者在前言中所寫的,南北朝時期是舊秩序徹底崩塌的時代,曾經在洛氏維護下的道德體系,在某種程度上是獨木所支的空中樓閣,在洛氏不再支撐后,這幢壯觀的大廈便轟然倒塌,這是大裂變的時代。——《諸夏裂變:洛氏消失之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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