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爾特與攝政王的身影交錯重疊,極境之力的增幅下,兩者的速度常人的肉眼根本無法捕捉,只能勉強地看到一道道虛幻的殘影閃現,緊接著轟鳴的空爆聲裹挾著致命的沖擊波席卷而來。
漣漪層層疊加,竟在兩人之間形成了一道風暴的雛形,可當這股勁風將要宣泄出來時,它又詭異地凝滯在了原地,仿佛時間定格了般。
無窮的輝光在霍爾特的眼中閃滅,他成功遲緩了周遭的事物,也將眼前那道邪異的身影成功定格。
“受死!”
霍爾特低吼著向前,手中的裁鐵斷鋼之劍,閃爍著致命的輝光,它是如此刺眼,似乎僅僅是注視它,就會被割傷眼瞳。
“盡管來啊!”
攝政王大笑著,和充滿憎恨的霍爾特不同,他宛如游戲人生般,享受這場決斗。
琥珀的遲滯延緩了漣漪的爆發,又將以太的涌動也一并凍結,就連攝政王的身體也不由地陷入這無形的沼澤中,但攝政王與霍爾特一樣,都是至上的榮光者,鐵壁般的以太互斥彼此抵消,極大程度上削弱了琥珀對攝政王的影響。
攝政王的動作略顯遲緩,但遠沒到被完全定格的程度,但要知道的是,榮光者間的廝殺是如此致命,僅僅是被減速稍許,就足以算是巨大的破綻了。
秘劍直刺,拉扯出一道刺眼的純白劍光,攝政王手中的影刃也隨之爆發,蠕動變化的陰影介于虛實之間,它無限地延伸,又如雷霆般曲折突進。
兩位榮光者肆意呼喚以太,不待劍刃交錯,他們自身的以太便如膨脹的爆炸般,無情地對撞在了一起。
溢散的以太亂流中,兩道身影再度奔襲靠近,劍刃在空中交錯飛舞。
影刃纏繞在攝政王的周身,他的動作靈活且敏捷,落地,以腳為軸,腰部發力,影刃瞬間從一側揮向另一側,劃出一道半圓形的軌跡。
銳利的漆黑之影如鐮刀般橫掃大地。
霍爾特后仰身子,避開了這一擊,緊接著他挺直腰板,秘劍沉穩而有力地向前劈砍,每一次劍擊都如同山巒般堅實。
憑借著秘劍自身的裁鐵斷鋼之力,霍爾特命中大地,大地便分崩離析,與影刃交錯,就令影刃支離破碎。
這是何其強大的力量,在與秘劍接觸的瞬間,絕大部分的防具與武器都將崩潰,在這冰冷的劍下,每個人都像赤身裸體一樣。
可這股強大的力量對攝政王并不適用。
影刃時刻處于虛實的重疊狀態,哪怕被秘劍擊碎,它也會在數秒內重組在一起,并自由延伸,以更為曲折的角度朝霍爾特發動攻擊,就算霍爾特突破了影刃的防御,直接命中了攝政王,這依舊無法殺死這位強敵。
攝政王的身上流淌著夜族之血,強大的不死之力充盈在每一根血管之中。
“再快些!再快些!”
攝政王叫囂著,“你的劍還不夠致命,霍爾特!”
霍爾特沒有被攝政王激怒,他依舊按照自己的節奏進攻,兩位人的動作快如閃電,只能聽到劍刃劃過空中的響聲,如同狂風暴雨般急促。
撞擊、撞擊,再次撞擊!
反相的世界扭曲變化,如同被用力彎曲的鏡面,當它再也承受不住時,徹底崩潰成消逝的碎片。
色彩反相的世界消退,狂風與血雨再度侵襲而來,荒蕪的地面也布滿了猩紅的菌毯,攝政王切換了鏡界決斗的力量,兩人再度回歸到瀕臨破碎的現實中。
風暴正一點點吞沒王城,高大的建筑群搖搖欲墜,只剩模糊且巨大的陰影投射在天地間。
霍爾特死盯著狂笑的攝政王,在先前的戰斗中,攝政王就連續不斷地切換鏡界與現實,有時候他會拖著自己一起切換,有的時候只有他一人進行穿梭。
不得不感嘆,攝政王把自身的秘能使用的極為精妙,兩界穿梭下,他可以輕易地避開許多致命的攻擊,同時又可以在鏡界內前進,從霍爾特完全察覺不到的角度發動奇襲。
但霍爾特并非是一個脆弱的人,遲滯的琥珀環繞在霍爾特的周身,任何直接突入霍爾特場域內的事物,無論是實體物質,還是虛幻的能量,都將遭到強烈的抗拒。只要爭取到一兩秒的反應時間,霍爾特就可以對來者展開疾風驟雨般的反擊。
兩人時而追逐,時而對峙在一起,猶如暴虐的雷霆,所到之處,只有源源不斷的毀滅緊隨。
攝政王的動作變得更加快速與靈活,連續的攻擊下,逼迫霍爾特不斷后退,而后攝政王發起一次強攻,影刃如同龍卷般旋轉著刺向霍爾特,高漲的以太如嘯浪般噴發。
類似的攻勢在先前霍爾特已經面對許多次了,他從容地發動秘能·琥珀,以絕對的遲緩之力應對影刃的突進,可這一次就在兩者快要接觸的瞬間,色彩反相的漣漪爆發,兩人再一次被拖入鏡界之中。
寂靜的世界內,霍爾特依舊保持著高亢的以太反應,目光死死地鎖定著眼前的敵人,沒有挪移分毫,隨著時間的推移,霍爾特已經跟上了攝政王的節奏,接下來他只需要尋找一個一擊必殺的機會。
突然,隱隱的痛意從霍爾特的胸膛蔓延,強行打斷了他的想法,而后疼痛感逐漸強烈起來,直到變成撕心裂肺的劇痛。
霍爾特低下頭,只見影刃居然突破了琥珀的遲緩,貫穿了自己的胸膛,傷口中溢出源源不斷的鮮血,還有以太化后的精純能量。
“你沒留意到嗎?”
攝政王平舉著影刃,臉上帶著高傲的笑意,“當我發動鏡界決斗時,你所處的環境也進行了更迭。”
霍爾特恍惚地眨了眨眼,揮劍劈斷了胸前的影刃,影子斷裂回收,而霍爾特胸膛的傷口,也在以太化的作用下,愈合止血。
些許的黑色顆粒從傷口中溢出,如同塵埃般,飄蕩在空氣中,消失不見。
“原來如此,先前都是在麻痹我嗎?”
霍爾特明白了攝政王的意圖,在世界切換時,霍爾特先前統馭的區域被強行剝離、消失,當他來到鏡界內,再一次統馭起周遭的區域時,會因世界的切換與統馭的過程中產生一個極為短暫的間隙,攝政王正是抓住了這一間隙,對霍爾特發動了攻擊。
只可惜霍爾特已經是榮光者,軀體高度以太化,哪怕這一劍命中了霍爾特的喉嚨、頭顱,只要一息尚存,也無法從根本上抹殺霍爾特。
可創傷已經存在了。
哪怕傷口愈合了,霍爾特仍能感受到胸口上傳來的隱隱痛意。
攝政王將影刃豎舉在身前,身子站得筆直,“我很喜歡決斗,你不覺得它就像一個神圣的儀式嗎?”
“一對一、試探、博弈,直到分出勝負…比起最終的結局,我非常享受決斗這一充滿榮耀的過程。”
影刃貼近了攝政王,掩蓋住了他大半的臉龐,露出另一半的蒼白與猩紅。
“在生死的間隙里,愚弄著死神,獲得無上的愉悅!”
霍爾特像是被攝政王逗笑了般,他臉上掛著難看的笑意,搖了搖頭,“你在說謊。”
“一個不死者在講述愚弄死神的歡愉?你是在開玩笑嗎?”
霍爾特嘲笑道,“每個走向決斗的人,都抱著有去無回的念頭,但你不一樣,你可是高高在上的不死者,就算被人砍斷頭顱、刺穿心臟又如何,你總能活過來。”
“沒錯,你之所以喜歡決斗,你只是單純喜歡毫無顧慮地殺戮,反正你是不死者,你是不會倒下的。”
攝政王的笑意逐漸冷了下去,他失望地放下了影刃,“你根本不懂決斗的禮儀。”
“哈,哪有什么禮儀,只是你們這些不死者們營造出來的、自我欺騙的手段罷了,用這些虛幻的儀式,證明自己的高貴,還自稱什么榮耀,真是笑死人了。”
霍爾特毫不客氣地嘲笑道,“你們都是一群膽小鬼,怕死的膽小鬼,以為經過這樣的試煉,就能證明自己的勇氣。”
“真荒謬。”
語畢,霍爾特的身影扭曲成一團模糊的虛無,剎那間消失在了原地,與此同時他腳下的地面崩碎。
像是有一連串的雷管在地面引爆般,地面持續爆裂出了一道坍塌的軌跡,而這正是霍爾特奔走的軌跡。
攝政王沒有退讓,架起影刃,果斷地揮舞起巨大的圓弧,橫掃向霍爾特行進的軌跡,按照他的預計,這一擊足以阻擋霍爾特的行進,可當影刃落到霍爾特頭頂時,影刃詭異地凝滯在了半空中,動彈不得。
就像斬入了一片無形的泥沼之中,無法揮下,也難以回收。
此時再看向霍爾特,他已來到了攝政王的眼前,攝政王察覺到了周遭的異樣,以太互斥的影響下,琥珀無法完全控制住攝政王,但這不代表它無法凝滯影刃的行進。
在攝政王麻痹霍爾特施展致命一擊時,霍爾特也在對攝政王施以計謀,他們都在互相揣摩著對方,尋找對方的弱點。
霍爾特大喝道,“停下!”
榮光者的力量竭力釋放,既然無法完全遲滯住攝政王,那么就干擾他,在控制影刃后,霍爾特當即在攝政王的身邊營造出了數個差速地帶。
手掌可以自由行動,但手臂受到了遲滯的影響,軀干被強制凝滯,大腿又得以自由行動,接著是被控制住的腳踝…
霍爾特無法突破攝政王的矩魂臨界,進行更加細微的差速變化,但眼下的種種已經足夠了。
幾乎是在一瞬內,攝政王就感受到了身體的影響,無需霍爾特動手,動作的慣性下,攝政王自己便將自己的身體扭斷,肢體變形彎曲,皮膚下骨頭斷裂起明顯的凸起,肌肉粗暴地拉傷。
榮光者的沖突下,霍爾特的力量僅僅影響了攝政王數秒而已,但在這數秒內,攝政王的身體就已被自己扭成了畸形的模樣。
琥珀破碎,鏡界翻轉。
兩人再一次歸回到了物質界中,同時攝政王憑借著鏡界翻轉時,霍爾特力量的真空間隙,影刃掙脫了束縛,如游蛇般刺向霍爾特。
“太慢了!”
霍爾特痛斥道,影刃在逼近霍爾特脖頸處時,再一次被強行凝滯,與此同時霍爾特刺出了秘劍,命中了攝政王的腹部。
頃刻間,佛時間被凍結了般,空氣中彌漫著冷冽而肅殺的氣氛。
裁鐵斷鋼之劍無情地分裂著自己觸及之物,攝政王的身軀在它的影響下,就像被無數刀刃殘忍切割,整個腹部變得血肉模糊,鮮血如狂風中的暴雨般傾瀉而下。
他那華貴禮服與藏在衣襟下的鎖甲在刀刃的沖擊下發出清脆的破碎聲響,仿佛在為他的痛苦伴奏。
眨眼間,充滿威嚴和力量的身軀,便被割得千瘡百孔,皮肉綻開,鮮血噴涌而出。
霍爾特再一次邁步向前,秘劍高高挑起,以雷霆之勢劈下,攝政王怒目圓睜,自身的以太高漲澎湃,周遭的空間詭異地蠕動著,無情地擠壓攝政王的身體。
鏡界再次翻轉,只是這一次,霍爾特沒有被吞沒進鏡界之中,只有攝政王一人躲藏進了那倒影世界里。
雷霆的一擊落空,擊穿了空氣與大地,轉瞬間,霍爾特身下的大地完全崩塌,如同有巨人犁過大地,崩塌成大小不一的碎塊。
霍爾特張開自身的秘能,琥珀把周邊的地區包裹,只要攝政王一現身,霍爾特將立刻發現他的位置,而在鏡界之中,攝政王站在荒涼的世界里,神情嚴肅。
鏡界雖然可以庇護攝政王不受來自物質界的影響,但同樣的,鏡界也無法去干涉物質界,在鏡界之中,攝政王看不到霍爾特的位置,只能按照鏡界翻轉時,霍爾特所處的大致位置判斷。
低下頭,裁鐵斷鋼的力量在攝政王的身上留下觸目驚心的傷勢,傷口深淺不一,有的劃開了皮膚,暴露出下面的肌肉,有的深深割裂了骨骼,血肉翻卷,慘不忍睹。
攝政王的臉上扭曲著痛楚與憤怒,雙手緊緊地攥拳,試圖減輕一些疼痛,但那無數刀刃的割傷實在太過嚴重,讓他連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
榮光者間的交鋒就是如此,要么彼此化解,要么一擊重創。
空氣中彌漫著濃厚的血腥味,令人窒息,攝政王的身子漸漸顫抖了起來,可這時他的臉上不再有絲毫的痛苦,反而是莫名的興奮感。
“你會在哪呢?”
攝政王在鏡界內行走,夜族之血高速治愈著他的傷勢,除了霍爾特那殘留的以太有些難以消退外,就和霍爾特的自愈一樣,以太化與不死之力,令攝政王煥然一新。
他走到了荒蕪的一角,深吸一口氣,以太觸發的同時,鏡界翻轉,他再一次降臨物質界。
“在這嗎!”
幾乎是在攝政王回歸物質界的瞬間,他便聆聽到了霍爾特的怒吼與風暴的鳴響。
破碎的大地、升騰的塵埃、狂舞的氣流、激蕩的鮮血與淅淅瀝瀝的小雨,萬物的所有,都在霍爾特的意志下定格在半空中,連帶著攝政王的身體一并如此。
如同一幅絕美的畫卷,可惜的是,裁鐵斷鋼之劍破空而至,將這份絕美無情扯爛。
經過上一輪的博弈后,攝政王已意識到,面對霍爾特的差速遲滯時,自己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要做。
只要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避免自身的移動把自己扭斷,那么就可以很大程度上保護自己的安全,接著就是等待以太突破重圍就好。
一股強大的、足以沖散榮光者力量的以太。
“我發誓…”
攝政王輕吟道,“我向您發誓。”
猩紅的目光落向了那混沌中心的高塔,他的聲音宛如一段咒語般,在冥冥之中與邪異的存在共鳴。
加護·狂驕障儀。
仿佛無窮無盡般的以太從攝政王的煉金矩陣內涌出,他發出陣陣的獰笑聲,激蕩的以太毫不保留地從宣泄而出,以太互斥如同破籠而出的野獸,癲狂地撞開了霍爾特的封鎖,硬生生地在攝政王的周邊驅散出一片安全地帶。
這一次攝政王做到了,擴展的場域硬生生地將霍爾特的場域擠開,強行驅散了他的力量,但秘能的紛爭只是暫時的,真正的勝負是從刀尖之上決出。
此時,裁鐵斷鋼之劍已近在咫尺。
攝政王毫不畏懼,提起影刃迎難而上,他喊道,“讓慶典更熱烈些吧!”
聆聽著那充滿狂熱的言語,霍爾特不由地產生一絲疑惑,永夜之地已經陷入如此危難了,但攝政王看起來完全不心急。
攝政王不在意王城的毀滅,也不在乎始源塔的聳立,作為忤逆王庭的領導者,他明明該前往戰場的核心,去主持大局,可他卻寧愿在這邊緣地帶,與自己進行這無聊的決斗。
要么攝政王仍有底牌,要么…他確實是一個癡迷于決斗的瘋子。
霍爾特看不懂這個人,但這不妨礙彼此劍鋒相對。
致命的劍斗一觸即發,鋒刃間每一次碰撞都像是驚雷的炸裂,震撼著周圍的空氣,每一次揮舞劍刃,都像是狂風中的巨浪,掀起一陣陣劍氣的風暴。
兩人伴隨著風暴的推進,互相追逐,戰場也從邊緣地帶推進到王城的高墻之下,霍爾特一劍劈塌了一面高墻,廢墟之中攝政王又再次崛起,鏡界翻轉將兩人吞沒。
片刻之后,他們的身影從高墻的另一端顯現,雙方的身上都帶著傷,熱氣升騰,冒著熾熱的白氣。
消失、顯現,再消失。
兩人的決斗貫穿了物質界與鏡界,交織出殘酷且激烈的畫面,劍勢如流水般連貫,快慢結合,攻守交替,又像是在演奏一首致命的交響樂。
霍爾特逐漸忘記了周遭的事物,他的眼中只剩下了攝政王那令人煩躁的獰笑,同樣,攝政王也死盯著霍爾特,視線絕不從那劍尖之上挪開。
劍刃劃出一道道弧線,猶如夜空中的流星,絢爛且致命,每一次交擊,都會引發一片火星四濺,而在這些火星中,他們的身形快速移動,時隱時現,如同鬼魅。
許多人已經注意到了兩人的決斗,兩位榮光者如此高亢的以太反應,想不注意到都不行,但注意到了也沒用,根本無人能插手榮光者們的決斗,他們只能遠遠地觀望著,期待一方永久地倒下。
終于,在這樂此不彼的決斗中,又一次的鏡界翻轉下,像是中場休息般,兩人的身影顯現,卻沒有再次拼殺在一起。
霍爾特一手拄劍,一手捂住腹部,氣喘吁吁地站在原地,此時他的身上已經多出了數個血洞,血像是流盡了般,傷口下只剩精純的以太在蠕動。
疲倦、疼痛縈繞在霍爾特的心神上,以太消耗了大半,接連的重創下,就連煉金矩陣上也浮現起了些許的裂痕。
自晉升為榮光者后,霍爾特頭一次這樣狼狽,但同樣的,他的對手也不好過。
攝政王完全倒在了地上,渾身血肉模糊,致命的傷口橫貫了他的肩膀,幾乎把他半邊身子都砍了下來,內臟流了一地。
這種程度的傷勢,就算是榮光者也不好過,但攝政王是不死者,片刻的死寂后,血肉自主蠕動了起來,它們互相粘連在了一起,縫縫補補,直到蒼白的肌膚將它們包裹了起來。
干癟的胸膛再一次鼓了起來,攝政王猛地睜開眼,痛苦地咳出血塊,喉嚨里的窒息感,這才緩和了不少。
他上下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又驚又喜地看向拄劍的霍爾特。
“我剛剛是死了嗎?”
攝政王意識的連續出現了片刻的中斷,那片漆黑昭示著自我的死亡。
“不愧是秩序局最為年輕的榮光者啊,你居然真的殺了我一回。”
攝政王站了起來,撫摸著自己的喉嚨,在光滑的下頜上,他能摸到些許的粗糙的凸起,那是剛剛才愈合的疤痕。
霍爾特沒有理會攝政王的話,在攝政王自愈的同時,霍爾特自身的傷勢,也經由以太愈合。
按理說,霍爾特作為最年輕的榮光者,在煉金矩陣的優勢上,他足以超越所有的榮光者,但這也僅僅是霍爾特唯一的優勢了。
攝政王不僅是不死者,他還具備著魔鬼的加護,起初,霍爾特還能占據優勢,但隨著戰斗的推移,兩人逐漸勢均力敵了起來。
如果再繼續糾纏下去,霍爾特會一點點地被攝政王消耗掉所有的以太,直到被影刃割開喉嚨。
霍爾特低聲道,“不死者未免也太麻煩了。”
不死者,該死的不死者,這些殺不死的東西就像一團難以剁碎的爛肉,任由你把他們擊倒一次又一次,他們還是會崛起地站起來,對你進行無聲的嘲笑。
霍爾特有些受夠了,不由地抱怨道,“所以啊,不死者的決斗就是個笑話,你誓言中的公平又算什么嗎?”
“誓言?公平?”攝政王疑惑了一下,不由地笑道,“你不會覺得,我加護的誓言,是所謂的公平決斗?”
“不然呢?”
霍爾特將秘劍插進腳邊的土地中,“先前你和伯洛戈的決斗,你明明有能力殺死他的,卻說什么公平起見,還有…還有遺棄之地內時,和我的決斗,那時我才是守壘者,你同樣有能力殺死我的。”
說完這一切后,霍爾特覺得更疲憊了,這一刻真如中場休息般,他和攝政王誰也沒有動手,難得的和平中,霍爾特看向遠方。
風暴中閃爍著榮光者的偉力,伏恩還在盡情地廝殺著,殊不知,他所引導的風隕之歌,已經將王城的一角徹底摧毀了,高墻坍塌,遍地廢墟,再這么下去,整座王城都將被吞沒。
不…不用等風隕之歌來摧毀,在王城的另一端,屠夫之坑內的血戰仍在繼續,霍爾特不清楚那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但他能遠遠地看到那些林立的赤色晶體、隆起的黑暗,以及那徹底垮塌的現實。
天啊…
想到這些,霍爾特自己都忍不住地笑了一下,鬼知道那里到底發生了什么,是伯洛戈他們干的嗎?那未免也太出色了,照事態這么發展下去,用不了多久,整座王城都將墜入以太界,如果災難進一步擴散,引動了怒海之上的以太渦流點,說不定整個永夜之地都將從物質界中抹除。
休息結束。
霍爾特將秘劍重新握緊,目光如炬地看向攝政王,攝政王注意到了霍爾特的目光,他也將視線從遠方收了回來,和霍爾特對視在了一起。
“難道我猜錯了嗎?”霍爾特問,“你的誓言不是所謂的公平?”
攝政王聽擺低頭看了眼地面,又自顧自地搖了搖頭,終于,他再次抬起頭,微笑著皺眉,肯定道,“那不是我的誓言,真的,怎么會有人把誓言定為公平之類的東西呢?”
“那為什么呢?”霍爾特不理解,“既然不是的話…”
霍爾特的聲音戛然而止,他明白這一切的緣由了,有些意外,又有些不敢相信。
“那不是什么誓言,只是我對自我的約束,”攝政王攤開雙手,“我和你一樣,霍爾特,我們都是高傲的人,都會有些固執的追求,不是嗎?”
霍爾特那副冰冷的面容上流露出些許的笑意,“我突然覺得你有趣了起來。”
與其說是高傲,倒不如說,霍爾特與攝政王都是恪守某些準則的人,自我的約束令他們與野獸劃分出來,從而帶來內心的滿足與尊嚴。
霍爾特好奇地問道,“那么,你真正的誓言又是什么呢?”
“真正的誓言?”
攝政王遲疑了一下,目光不自然地落向那聳立進陰云之中的始源塔上。
最終,他沒有回答霍爾特的問題,而是側過身子,左手背到身后,右手舉起影刃,纖細的陰影薄如羽毛。
攝政王問道,“下一回合?”
山崩地裂的毀滅中,霍爾特予以肯定的回應。
“下一回合。”
正當他們決意忘我地拼殺時,天穹之上,突然爆發出一道轟鳴的爆炸聲,如同野馬狂奔在天穹之上,打破了寧靜,讓人瞬間驚醒。
兩人齊齊地向在聲音的方向看去,一片熾紅填滿了視野。
那火光熱烈而明亮,以無法阻擋之勢,瞬間燒遍了整個天空,把昏暗的大地映照得蒼白無力。
循著光芒的根源看去,只見始源塔燃燒了起來,一個巨大的疤痕于塔身上綻開,猶如被巨大的利刃刺穿。
從那傷口中,滾燙的烈火兇猛地噴薄而出,化作一場火雨,紛紛揚揚地揮灑向塵世大地,接著又沿著塔身傾倒,火光浴滿王城。
望著那一幕,霍爾特的內心毫無波動,此刻這里就像末日的前夜,發生什么樣的災難,都不會引起霍爾特的震驚了,倒是攝政王,在看到始源塔上的火光時,他的表情立刻嚴肅了起來。
霍爾特剛打算繼續與攝政王的決斗,攝政王看都沒有看霍爾特,整個人直接潛入鏡界之中,消失不見。
空曠荒涼的廢墟上,忽然只剩下了霍爾特一個人,他眨了眨眼,像是沒反應過來一樣,待察覺到攝政王的以太逐漸消散時,他這才明白,攝政王放棄了決斗。
緊接著,霍爾特意識到,能令這么高傲的有些愚蠢的家伙,放棄決斗的唯一理由,那么只有他那真正的誓言了。
此時再看向燃燒的始源塔,霍爾特沒有片刻的停留,朝在王城的中央快步前行。
始源塔宛如一個巨大的火炬,煌煌燃燒,無論處于永夜之地的哪個位置,只要抬起頭,都能窺探到這耀眼的光芒。
梅麗莎等血民望在那光芒淚流滿面,夜族們則因這燃燒的光芒惶恐不已,它是如此耀眼,就像故事中的啟明星般。
每個人都看到了,就連深陷黑暗虛無的瑟雷也是如此。
黑暗快要將瑟雷完全淹沒之際,燃燒的光點刺穿了黑暗,這一刻,在這信息湮滅的沼澤里,迷失的方向感歸來,瑟雷以光點為參照物,成功找到了脫離的方向。
向上!向上!
瑟雷如同溺水之人奮力上浮般,他眼中的光點變得越來越大,黑暗的沼澤再也難以束縛住他,破暗而出。
一瞬間,嘈雜的噪音、冰冷的颶風、腥臭的血氣…那些喪失的感官紛紛回歸,激動的瑟雷險些流出淚來。
絕對寂靜的黑暗不止在蠶食瑟雷的肉體,更對他的精神施加難以想象的壓力,那里不止沒有方向感,就連時間的感知也變得無比模糊、漫長。
沖出黑暗,瑟雷重重地摔倒在晶體叢中,他連忙起身,抬起頭,隆起的黑暗近在咫尺。
這回瑟雷可不打算以身涉險了,反正夜王如此仇恨自己,就算不踏入黑暗虛無,也足以引起他的恨意,進而牽制他了。
瑟雷忍不住地抱怨道,“真不容易啊。”
大大小小的血洞布滿瑟雷的身體,好在他也是不死者,很快這些血洞就自愈了起來,但正當瑟雷打算繼續自己的計劃時,他發現眼前的黑暗虛無正一點點地退去,重新滲透進廢墟之中,藏匿至始源塔內。
瑟雷抬頭看了眼那熊熊的火光,大量的以太正在始源塔的周圍激蕩,很顯然,那里已經率先沉入以太界內。
“該死的,你就這么怕死嗎!”
這回反倒是瑟雷在追逐黑暗虛無了,他邊跑邊罵。
瑟雷太了解自己的父親了,他察覺到了始源塔的危機,哪怕這股危機只是個守壘者引發的,但只要對自己產生一絲一毫的威脅性,夜王就會完全緊張起來,以至于他可以放下對瑟雷的仇恨。
任由瑟雷怎樣叫罵、發動攻擊,黑暗虛無依舊固執地回防著,見此情景,瑟雷心急如焚,一旦這鬼東西縮回去了,那么伯洛戈等人就被包圍在了始源塔中。
瑟雷倒不擔心伯洛戈他們,但奧莉薇亞還在他們身邊。
用一個不太恰當的比喻來講,瑟雷就像一個發育期遲緩的孩子,時隔多年他才正視起了奧莉薇亞對自己的意義,以及自己身為父親的職責。
雖然有些晚,好在一切還來得及。
瑟雷發力狂奔,他說什么也要攔住夜王的回防,可突然數道荊棘拔地而起,它們不止攔住了瑟雷的去路,還施展沉重的一擊,將瑟雷抽倒在地。
翻滾了幾圈后,瑟雷迅速地起身,秘能無差別地襲向荊棘叢,但除了引爆幾個埋在廢墟下的尸體外,這些荊棘完全不受瑟雷的影響。
它們無血、也無肉,非要究其本質的話,那是超越凡物的,魔鬼的碎片。
瑟雷看到了那魔鬼碎片的化身。
那是頭徹徹底底的怪物,甚至說,用怪物也難以形容的他的存在,那完全是超越人類認知的生命形態,由無盡的血腥和瘋狂構成的實體,被無數荊棘所包裹。
伴隨著他的前進,掛在荊棘條上的尸體和內臟紛紛搖晃著,它們就像狂歡的裝飾品,宣告勝利的戰利品。
瑟雷咽了咽口水,駭人的荊棘條叢生,它們扭曲且怪異,刺破了約克的皮膚,深深地扎入肉中,甚至觸及了骨頭,然而,約克卻沒有任何的痛苦表情與悲鳴,反而,隨著軀體被切割,狂喜與滿足止不住地涌上心頭。
以荊棘為衣,以尸體為飾,以血腥為食。
“又來一個。”
沉重的壓力落在了瑟雷的肩頭,原本約克被蜂擁而至的不死者們壓制住了,但隨著戰爭的進行,越來越多的死亡與鮮血,本被壓制的約克,反而在這一連串的獻祭下,力量獲得了進一步的壯大,成為了戰爭的化身。
瑟雷難以估量約克的力量,從超凡的角度來講,他只是一個一階段凝華者,就算被畸變成了這副模樣,他也算不上所謂的此世禍惡。
但這不代表約克很弱,相反,這個特殊的存在,具備著暴怒之罪的碎片,他權柄的一部分,說不定,這家伙的危險性比夜王還要大。
不管威脅性如何,這個混蛋確確實實攔住了瑟雷的去路,瑟雷除了砍斷這沒完沒了的雜草外,沒有其它的選擇。
瑟雷眼中閃爍著危險的紅光,約克也展開了自身的姿態。
荊棘在空氣中狂涌揮舞,猶如一群瘋狂的蛇,時而向上躍起,時而在空中翻滾,時而又向四周伸展,每一根荊棘都呈現出一種極度扭曲的狀態,仿佛是在承受著某種無法忍受的痛苦。
瑟雷深呼吸,準備應對這未知的強敵,然而,就在這一片混亂和狂亂之中,荊棘突然凝滯在半空中。
清脆的破碎聲傳入瑟雷的耳中。
一道道清晰的裂痕蔓過世界,而后現實崩塌。
就在兩者將要拼殺之際,兩界的重疊蔓延到了這里,海量的以太如潮水般浸過,把現實拖入以太界內,同時,整個世界都仿佛陷入了靜止。
那些剛才還在狂涌揮舞的荊棘,現在就像被無形的力量固定住了一樣,停止了所有的動作,瑟雷自己也僵硬地站在原地。
這一刻,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詭異且緊張的氣氛,荊棘在半空中靜止,仿佛在等待著什么,就像是一群伺機而動的獵豹,緊緊地盯著獵物,準備在獵物最疏忽的時刻,給予致命的一擊。
瑟雷則感到有什么不可見的存在正在悄然逼近,帶給人一種極度恐懼的感覺。
腳步聲在瑟雷身后響起,他試著轉過頭,但脖頸完全凍住了般,瑟雷什么都做不了,直到那個布滿疤痕的身影越過自己。
“賽…賽宗?”
望著那道冒著火苗的身影,瑟雷懷疑自己看錯了,但事實就是,賽宗來了,親臨這地獄之中。
一瞬間,瑟雷心頭那緊繃的緊張感松懈了下來,賽宗來了,這位執掌暴怒權柄的選中者來了,有他在,瑟雷想不出有什么對手能擋住他們了。
“最后還是要刀劍相向啊。”
另一道聲音響起,這并非是由賽宗發出的,而是從瑟雷的正前方傳來。
“不然呢?”
賽宗回應道,“除了刀劍外,還有什么東西能強行改變你我的意志嗎?”
瑟雷向著聲音的方向看去,一道漆黑的身影在廢墟中慢步走來,
那道身影非常單薄,似乎一陣風就能將其吹倒,但在這末日般的景象里,他猶如鋼鐵般堅毅,不受影響。
男人是璀璨的湛藍,仿佛有片深邃星空被鑲嵌進了他的眼中,除去這雙美麗的雙眼外,他的面容完全隱藏進了黑暗里,如同一道突兀的剪影。
沒有人告訴瑟雷男人的身份,可在見到男人的瞬間,瑟雷感受到了一股遠超血脈的聯系,看到了維勒利斯家罪孽的源頭。
瑟雷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了起來,他分不清這是因興奮還是恐懼,一個充滿罪惡的稱呼從瑟雷的腦海里升起。
傲慢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