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發生了,它在陰影里醞釀、滋生,像是土壤里生長的嫩芽般,一點點地撬開壓在身上的重石,直到破土而出,直到再也沒有任何事物可以遮掩它的存在。
“先賢議會的邀請嗎?”
霍爾特喃喃自語,沒有立刻回應靈神公爵的邀請,目光望向至圣樞紐,言談間,又有數座高塔熄滅,擴張的極光之路進一步收縮,融入中央的巨塔之中,璀璨的輝光纏繞著塔身,像是燃起七彩的烈火般。
“我想,這位就是本源公爵吧。”
霍爾特的視線越過黃袍的靈神公爵,看向了那位緩步而來的白袍公爵,此時霍爾特那松弛的神情終于稍稍繃緊了些。
諸秘之團由諸多的超凡家族構成,其中以四公爵所代表的四大家族為主體,他們掌握了諸秘之團絕大部分的資源與權力,進而在先賢議會內,占據了大量的席位。
四公爵之中會篩選出傳令官,最終,傳令官再晉升為議員,在這一模式的晉升體系下,先賢議會的每一位議員,都是一位極其強大的高階凝華者,他們團結在了一起,自身的利益超越了家族、諸秘之團,由眾多議員形成了概念層面上的終極凝華者。
對于常規勢力來講,他們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可怕力量,但在秩序局看來,這只是一群空有力量的老不死罷了。
霍爾特并不畏懼議員們,哪怕對方是榮光者、守壘者,可他們身負的煉金矩陣還是太舊了,空有著力量,卻無法把它發揮至完美。
除了他,這位本源公爵。
根據秩序局的情報,現任的四位公爵里,只有本源公爵抵達了榮光者這一階位,而且他還是諸秘之團內,唯一一個近三十年內晉升的榮光者。
和那些老古董不同,這位白袍的本源公爵,是需要霍爾特正視的對手,更不要說,霍爾特還發現,此時他身上正纏繞著絲絲的極光,就像靈神公爵一樣。
“我猜…我猜我們的副局長,應該就在那,和你們的人大打出手吧?”
霍爾特舉起手,指向了至圣樞紐,那里籠罩著大量的極光,而代價就是隱秘之土這座宏偉的城市接近停擺。
“很奇怪,副局長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用一些年邁的榮光者,可殺不了他,應該由你這樣的人去牽制他才對,”霍爾特疑惑地看著本源公爵,“為什么你反過來壓制我們呢?”
本源公爵一言不發,他只是保持著抬手的動作,可怖的窒息感籠罩在每一位的職員身上,像是有張大手扼住了他們的喉嚨。
正如他的尊稱那樣,本源公爵所擅長的學派正是本源學派,并且他的傾向與伯洛戈同樣,是針對秘能變化所細分出的無限狹銳。
以太匯聚在他的手中,化作一段跳動的熾白雷霆,隨著以太的緊密,這團雷霆就像鍛壓的鋼鐵般,一步步被凝實成了一把炫目的以太刀劍。
充斥在四周環境里的以太開始逃逸,連帶著無形的鐐銬也降臨在職員們的身上,將他們的煉金矩陣封鎖。
緘默與禁絕,鑄就成最嚴苛的以太封鎖。
在一位榮光者的壓力下,除了霍爾特以外,其余的負權者、禱信者,皆失去了對以太與秘能的掌控,這無異于變成羸弱的凡人。
“組長…”
埃文輕聲道,即便失去了超凡之力,他的手仍搭在腰間的劍柄上,只要霍爾特一聲令下,他便會朝著眼前的敵人發動斬擊。
可對此,霍爾特只是搖了搖頭,制止了埃文的行動,然后他對本源公爵問道,“也就是說,你們有外援,對嗎?一個足以牽制、乃至壓制副局長的強大外援,所以先賢議會才有余力派出你們兩位來解決我們。”
此時動手并不明智,先不說環繞在敵人身上的極光之力,在本源公爵對霍爾特一行人進行壓制的同時,靈神公爵也在一側警惕著,他的雙眼散發著微光,與他對視的瞬間,霍爾特便產生了暈眩與惡心感,渾身提不起力氣。
這是壓制凝華者的標配陣容,進行以太封鎖的同時,又進行心靈上的壓制,靈神公爵雖然只是守壘者,但經過極光之力的強化,他虛靈學派的秘能,足以直接癱瘓掉除霍爾特外的所有人。
“讓我想想,能對抗副局長,還能讓你們做出與秩序局敵對的勢力,”霍爾特繼續逼問道,“果然是夜族嗎?”
“你的話有些太多了。”
靈神公爵走上前來,照著霍爾特的腹部毫不客氣地給了一拳,霍爾特的身子微弓,但一點痛苦的聲音都未發出,只是直直地盯著對方。
“清點人數,帶走他們。”靈神公爵對著侍從們說道。
一陣清脆的金屬音響起,侍從們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鐐銬,將每一位職員都束縛了起來。
鐐銬的表面閃爍著復雜的銘文,這也是一件煉金武裝,它們的效果與以太封鎖相似,只是相比榮光者,這些束縛的強度太低了,并且被束縛的對象階位越高,它們的效果越弱。
直到現在,該如何束縛高階凝華者,對于絕大部分的勢力而言,依舊是個問題。
秩序局不在此列,自此世禍惡·噬群之獸被放逐以太界、被光灼燒盡后,秩序局就打算將靜謐防線籠罩的遺棄之地,改造成一處新的大型監獄。
聽到這些消息時,霍爾特的心情很平靜,甚至有些雀躍,他依舊是獄卒,但這次關押的犯人要溫柔多了。
“哦?這是你的個人愛好嗎?”
在給霍爾特加上鐐銬時,靈神公爵留意到了霍爾特的脖子上,也有著一圈形似鐐銬的東西,他敲打了一番,傳來金屬的鳴音。
霍爾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惡狠狠地看著他,然后突然發動一記頭槌,額頭用力地撞擊在了靈神公爵的鼻梁上。
靈神公爵掩面,鮮血從指尖淌個不停,本源公爵則大步向前,致命的以太刀劍直接搭在了霍爾特的脖頸上。
精純的以太躁動不安,像是燃燒的火劍般,傳來灼人的熱意。
他的聲音低沉,“老實點。”
“接下來你們要做什么?帶我們去面見先賢議會?還是找那些見不得光的東西,給我們挨個咬上一口?”
霍爾特舔了舔落在嘴角上的鮮血,此時的他顯得格外狠辣,“不然你們大可以直接殺了我們。”
“你們還有用,所以你們還能活著。”
本源公爵將以太刀劍逼近了幾分,霍爾特能感到皮膚被灼穿的痛意,傷口剛剛敞開就被燒焦在一起,鮮血還未滴落便被蒸發。
“哦,也是,反正凝華者對你們而言,也只是一種資源罷了。”霍爾特昂起脖子。
“閉嘴。”
靈神公爵走了過來,咒罵著,重重地給了霍爾特一拳,這一擊他使用了以太增幅,巨力貫通了霍爾特的血肉,他當即脫力半跪了下來,張口干嘔著。
“組長!”
埃文緊張道,他們試著保護霍爾特,但侍從們要比他們更快,一把把鋒利的劍刃出鞘,劍尖抵在埃文等人的喉嚨上,讓他們無法前進半分。
“我還好,這些人不會殺我們的,”霍爾特一邊說一邊吃力地站起來,“無論是把我們交易給夜族,還是他們自己留著用,我們活著都比死了更有價值。”
霍爾特吐了一口血痰,神情里依舊是那副猖狂的樣子。
“我對你很失望,霍爾特。”
忽然,本源公爵對霍爾特說了這么一句莫名奇妙的話。
“怎么了?”霍爾特問。
“我聽說過,你是個高傲的家伙,我以為你會無視階位的差距,亦或是險惡的環境,直接對我們大打出手,結果…結果你只是嘴上比較高傲罷了。”本源公爵道。
“我確實很高傲,這一點我自己也覺得,”霍爾特看了一眼埃文等人,“但我不蠢,我能活下來,我的組員不一定。”
“所以你就放棄了?”
“不然呢?”
霍爾特露出一副無奈的神色,仿佛他真的被現狀打倒了,除了接受外,也無能為力。
本源公爵再度逼近,明晃晃的以太刀劍緊貼著霍爾特的臉頰,只要他稍稍下壓手腕,這一劍就能劈開霍爾特的腦袋。
兩人保持著對峙,直到本源公爵松懈了下來,“我們太高看你了,應該把更多的力量,用來對付耐薩尼爾才對。”
霍爾特笑了笑,對于本源公爵的嘲諷坐視不理,只是在他那滿不在意的目光下,卻潛藏著一些其他的情緒。
耐薩尼爾已經與敵人主力交戰了,那么這些人又是想做什么呢?
就在霍爾特思考之際,侍從突然開口道,“少了兩個人。”
“什么?”
靈神公爵轉過頭,不可置信道,“少了誰?”
“按照名單,少了伯洛戈與帕爾默,一位守壘者及負權者。”侍從回答道。
“怎么回事!”
本源公爵再度怒視著霍爾特,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你剛剛是故意的嗎?轉移我們的注意力?”
“怎么會呢?我們一開始就被你的以太禁絕捕獲了,我們有多少人,你應該很清楚,”霍爾特辯解道,“也就是說,在你來之前,他們就逃掉了。”
“你給他們指派了什么任務!”
本源公爵繼續追問道,他就知道,霍爾特不是什么善類,他怎么可能這樣束手就擒。
“沒有任務,他們連我的組員都不是,我沒有權力向他們發布任何命令。”
霍爾特坦然地笑了起來,他沒說謊,霍爾特真不知道伯洛戈與帕爾默哪去了,這兩個來自特別行動組的家伙,總是給人帶來驚喜。
本源公爵死盯著霍爾特,沉默數秒后,他對著其他人發布命令。
“拉響警報,抓住他們!”
“我們到底要去哪?還有剛才那是什么東西,你的煉金武裝嗎?”
自陰影里脫身后,帕爾默就纏著伯洛戈嘰嘰喳喳叫個不停,他的聲音沒完沒了,弄的伯洛戈有些心煩意亂,但又想到接下來的行動,得帶上這個家伙,有些事必須告知帕爾默。
“我們?”
伯洛戈把帕爾默拉進了一處陰影里,一本正經地說道,“現在我們就是決策室的調查組、欽差大臣!”
“查…查什么?”帕爾默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還能查什么?諸秘之團啊!”
伯洛戈用力地搖了搖他的肩膀,“清醒點,帕爾默別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帕爾默咽了咽口水,他逐漸意識到情況的不妙,果然,糟糕的情況還是發生了,更糟糕的是,帕爾默完全不清楚這到底發生了什么。
“還有,關于剛剛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帕爾默,我要給你介紹一位臨時隊友,你可能對她有些眼熟,也可能會感到震驚,但我希望你老實點,保持理智,可以嗎?”
伯洛戈循循善誘道,他從不懷疑自己搭檔的工作能力,但想讓帕爾默進入正經的工作狀態,需要為他進行充足的心理建設。
真該死,絕大部分的外勤職員都抱有一些崇高的想法,進行著工作,可帕爾默就是其中異類,他是純粹的日子人,工作什么的,只是過日子而已。
樸實到令人發指。
“哦哦哦,你繼續。”
帕爾默點點頭,他有些好奇自己的熟人會是誰…帕爾默的熟人并不多。
話音剛落,兩人身處的陰影忽然蠕動了起來,帕爾默警覺地抓起匕首,要不是伯洛戈及時制止,帕爾默差點刺穿了陰影。帕爾默的思維方式和本能仿佛是兩套系統。
只見一個纖細的身影從陰影里浮現,隨后覆蓋在她身上的陰影像是雨水般脫去,露出了罩著朦朧黑紗的身影。
望著那張模糊的臉、紅寶石般的眼瞳,帕爾默愣了一陣,一些久遠的記憶狂奔而來。
與此同時,嘹亮的警報聲在高塔間響起,一名又一名凝華者騰躍至高空中,搜尋著失蹤的二人。
從陰影里上潛而來的奧莉薇亞,對著帕爾默露出微笑。
“好久不見啊,伯洛戈·克萊克斯。”
聽到這個拼湊的假名,帕爾默的臉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