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掉…耐薩尼爾?”
議員們低聲重復著這個提議,不待他們思考這意味著什么,一股深邃的惡寒感便從他們的體內擴散。
女人輕笑了起來,像是聽到了某個可笑的笑話,“殺死他?當我們向耐薩尼爾拔劍的那一刻起,就代表我們要對秩序局全面開戰了!”
先賢議會很清楚秩序局的強大,即便暗地里經營了這么多年,他們依舊不認為自己有對抗秩序局的能力。
“更何況,你覺得耐薩尼爾會被我們乖乖殺死嗎?”女人進一步地追問著,“他可是榮光者,哪怕我們有所勝算,可一旦在隱秘之土內開戰,這意味著我們多年搭建的一切,都將毀于以太的風暴!”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
聲音臨近了,伴隨著清晰的腳步聲,他走出陰影,出現在了議員們的眼前。
男人穿著一席漆黑的長袍,將身體完全地籠罩了起來,幾乎要與陰影融為一體,留著一頭棕色的短發,猩紅的眼瞳如同寶石般鑲嵌在眼中。
淡淡的血腥氣息縈繞在空氣中,仿佛男人的衣襟下浸滿了血液,只要輕輕地擠壓,就剩滲出一道道猩紅的汁水。
男人提議道,“既然如此,只要把耐薩尼爾放逐此界,不就可以了嗎?”
“放逐此界?你指的是什么?喬斯。”女人質問道。
“哦,你們還不知道這條情報,”喬斯明白了女人的困惑,自言自語道,“這倒也是,這可是秩序局搞出來的東西。”
他清了清嗓子,高聲道,“很簡單,現在我們所處的至圣樞紐內,就有著數顆集合在一起的以太渦流點,伱們通過它,把它打造成了一處以太熔爐,為極光之路提供無窮無盡的能源。
只要把耐薩尼爾引到以太渦流點處,再想辦法增強以太渦流點的以太濃度,令其突破臨界,與以太界接觸、重疊。”
喬斯雙手比劃著,面帶笑意暢想著對耐薩尼爾的圍獵。
“我們甚至不需要完全打通兩界,只要處于重疊點的邊緣處,就可以對耐薩尼爾進行狩獵,那會是一處干凈的戰場,任何肆虐的以太風暴,都會直接灌入以太界內,不會對物質界造成任何影響。”
“以太界…”
女人低聲念叨著,隨著以太濃度的攀升,不止有秩序局注意到了世界的變化,諸秘之團也是如此,他們也曾對其展開調查,推測出了以太界的存在,但從未直接觀測到過。
每個勢力的利益不同,主導的研究方向也不同,先賢議會們顯然不會在意以太界這種無法延續自身長存的東西,但也不是對其完全一無所知。
“你確定嗎?”女人問。
“我確定,而且,你們除了相信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吧?”
喬斯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秩序局已經對你們起了疑心,就算你們老老實實,什么也不做,那么你覺得你們能通過耐薩尼爾的審查嗎?還敢直面耐薩尼爾、強硬地表示諸秘之團要保持獨立嗎?”
女人說,“我們不想參與任何紛爭…”
“不不不,我親愛的朋友們,當你們與忤逆王庭達成合作時,你們就已經被自身的欲望卷入紛爭中了,”喬斯將手搭在女人的身上,在她身旁繞行,“你們怎么可以這么自私,妄圖置身事外。”
“你們與秩序局的分裂是注定的,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爭取最大的利益。”
喬斯在她的耳旁輕語,“請放心,我們不會拋棄任何盟友的,當你們吸引起秩序局的注意力時,忤逆王庭就會出擊,我們會向著誓言城·歐泊斯進軍,一同進軍的還有科加德爾帝國,我們將兩面夾擊,吞并那座城市,就像圣城之隕時那樣。”
女人鐵青著臉,一言不發,她并不是因喬斯的話感到震撼,類似的說辭,她已經聽過很多次了,真正令女人動容、令所有議員動容的,是那個站在陰影里的身影。
眼前的陰影依舊漆黑,視覺無法辨認任何東西的存在,雙耳也聆聽不到任何波動,就連以太的感知,也察覺不到絲毫的異樣,可女人就是本能地意識到,有人站在陰影里,正默默地注視著所有人。
像是一頭隱匿起來的黑豹,隨時準備沖出遮掩,咬斷他人的喉嚨。
女人知道那個人是誰,那個快要被世人遺忘、潛藏在陰影里的魔鬼。
“我知道這個抉擇很難,但想想你們理想的社會。”
喬斯仰起頭,對著位于蜂巢之中的議員們高聲喊道,“你們掌握著超凡的力量,本應成為天神,卻要被條條框框的束縛,與凡人一并同行。”
他的聲音低啞了起來,用力地攥緊拳頭,“在凝華者至上的引領下,人類的文明將突飛猛進,不是嗎?”
議員們沉默不語,作為凝華者至上的堅定支持者,他們一直渴望走出陰影,君臨世界,將以太技術完全接入世界之中,可這些年來,他們一直受到秩序局的制約。
如今諸秘之團選擇在這紛爭之始時表露自己的欲望,正是想憑借著這一切擺脫秩序局的控制,去踐行自己的理念。
無論秩序局能否撐過這輪紛爭,它必定會元氣大傷,而這正是諸秘之團崛起的好機會。
“其實如果你們愿意的話,我們完全可以把你們轉化為夜族,享受真正的不死之身,而不是躲藏在這由空想種編織的夢幻現實里,維系著虛假的永生。”
喬斯又拋出了一份沉重的籌碼,但無人肯接。
“夜族?還是算了吧。”蜂巢內傳來一名議員的聲音,“關于不死的形式,我們有著自己的想法。”
喬斯嘲笑道,“繼續躲藏在這…水晶的棺木里?”
議員并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著,“那在這之后呢?忤逆王庭所許諾的,你們能夠保證嗎?”
“當然,這件事我們已經討論了很多次,甚至簽訂了契約啊。”
喬斯暢想著那美好的未來,“永夜的帝國將重新崛起,但這一次我們不會再無序的擴張,畢竟這個世界是需要一定的流動性的,完全主宰世界的帝國,等待它的只有僵死。”
令人意外,夜族們居然真的吸取了破曉戰爭的教訓。永夜帝國擴張至極限之時,內部的體制便陷入了完全的僵死,所需的資源也成倍增加,但如果有一個競爭對手,一個處于白日下的帝國,兩者進行那無盡的循環,或許能帶來一個截然不同的答案。
喬斯繼續說道,“我們將掌管黑夜的世界,白日的所有,則交付給你們、凝華者們。”
議員們沉默了下來,不久后更多的私語聲響起,他們彼此交談著,分享著各自的想法,大家或許各有矛盾所在,但每個人都同意這樣的一個道理。
諸秘之團沒有別的選擇了,自與忤逆王庭接觸那一刻起,他們就被綁在了欲望的戰車上,要么殺至棋盤的底線,要么死在路上。
很顯然,沒有人會坐以待斃。
女人說,“耐薩尼爾沒那么好殺,我們需要幫助。”
喬斯滿意地應答道,“好,只要你們能把耐薩尼爾引到重疊點內,我們就有把握殺死他,但要記住,我們同樣需要你們的協助。”
“那其他人呢?”女人說,“耐薩尼爾可是帶領了一支軍團而來。”
“他們?你們難道還打算留他們當談判的籌碼嗎?”
喬斯看向蜂巢的中心,那一枚枚耀光心臟的集合體,“他們是一群高階凝華者,很適合被提煉成空想種,就留給你們當造夢的資源好了。”
聽到這,女人的神色變得緊張了起來,喬斯能看出來這些是空想種,在她的預料中,可她沒想過,喬斯居然連這一點也察覺到了。
空想種是專屬于幻造學派的力量,也唯有幻造學派凝華者,才能凝結出這樣的心臟,但隨著諸秘之團多年下來的研究,他們成功搭建起了一套系統,哪怕是其他學派的凝華者,也可以在空想種的領域內被殺死、進而扭曲出一枚新的空想種。
依靠著這種手段,先賢議會籌集了大量的空想種,再憑借著空想種的力量,長此以往地維系自己的生命。
喬斯展現起自己的力量,進一步地說道,“你們需要大量的空想種,好令這扭曲現實的范圍不斷擴大,以至于覆蓋整座城市,這樣,隱秘之土將成為真正的地上天國,生活在這里的人將不再受到生老病死的困擾。”
女人質問著,“你為什么知道這些?”
“死亡,所有生命的終點,也是所有生命用盡一生以反抗的結局,”喬斯像是吟詩般,高聲頌唱著,隨即聲音又緩和下來,像是在講述一段神秘的過往,“我見過許多反抗死神的手段,像你們這樣的手段,已經見怪不怪了。”
喬斯又說道,“我還在書上讀過,有人利用空想種無限回溯自己的時間,也就是大家熟悉的超凡災難·時軸亂序。”
“他把回溯的時間定格為一天,因此同樣的一天他過了無數遍,起初他還很新奇,但漸漸的,他意識到自己被囚禁在了這一天。
我不知道他究竟在同一日度過了多少次,我只知道,當空想種的力量耗盡時,他也就迎來了時軸亂序的終點,他全部的力量被榨干,變成一具枯骨消失在原地…他以為自己獲得了虛假的不死,但在其他人看來,他只是忽然在某日死掉了。世界的主時間軸并沒有因他而停留半分。”
喬斯像是一眼看到先賢議會的結局般,他接著說道,“也就是說,或許你們心心念念的地上天國,最終也會變成一座囚籠,當它無法再束縛你們的欲望時…”
“那就收集更多的空想種,進一步擴大領域的范圍,直到我們所踏足之地,皆是不死的凈土。”
議員們轟隆隆的聲音從蜂巢里傳來,經過周圍墻壁的反射,回音如同雷鳴般在喬斯的耳旁炸裂。
聽聞這些,喬斯臉上的笑意更盛,他確定了先賢議會那膨脹無法控制的欲望,因此他也相信,先賢議會將成為欲望最忠誠的奴隸,絕不背叛。
“到時候就算是凝華者也會變成一種資源,來服務至高的存在嗎?”喬斯喃喃道,“你們和我們還真像啊。”
“好吧,既然已經確定了這些事,那么我便先行離開了,各位。”
喬斯向眾人露出一個刻意的微笑,優雅地行禮,隨即向著陰影里撤去。
他離開了,就像從未降臨過,巢心之內,只剩下了議員們保持著沉默。
“確定嗎?”
“沒有別的路的了…也別再優柔寡斷了!”
又一番激烈的交談后,議員們的想法達成了一致,一陣蠕動的聲音后,又一名議員從蜂巢里鉆了出來,穩穩地落在地面上。
他沒有像女人那樣,直接幻造出一身衣服披掛在身上,僅僅是赤著身子,將那健碩的肌肉完全展露出來。
“耐薩尼爾不會束手就擒的,西提。”男人道。
“我會派三位公爵纏住他,依靠著極光之力,他們應該不會那么容易倒下。”被稱作西提的女人說道。
“不,這還不夠,這場戰斗必須有同樣階位的榮光者介入。”
男人依舊不放心,他用力地活動了一下身子,肌肉充血泛紅,整個人像頭暴怒的野獸。
“那你可以嗎?吉魯。”西提擔憂道。
“沒辦法,我是距離加入戰斗年限最近的榮光者,而且我本就是善于征戰的那一類,”吉魯抬頭看向蜂巢中蜷縮起來的身影,“而他們,把這些老東西派出去,只是白白送死而已。”
這一次議員們保持沉默,見到這番景象,吉魯嘲諷似地笑了笑,他說道,“我們需要團結,但也別忘了應有的利益。”
聲音漸息,一位議員回答道,“事件結束后,你將獲得更多的資源配給。”
“好。”
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吉魯也不再多說什么,他轉身走向升降機,在戰斗開始前,他需要緊急補給一輪,西提跟在吉魯的身后,這場戰斗,她多半也要參加。
只是在徹底離開巢心前,兩人都不由地望向那耀光的蜂巢,即便是在先賢議會內,依舊區分著階級。
“你覺得地上天國現實嗎?”吉魯突然問道。
“怎么了?”
吉魯笑著搖搖頭,“不,沒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