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沿著遺棄之地的峭壁向上看去,只能窺見陰云密布的彷徨岔路,如今那罪惡之地消失了,朦朧的陽光居然能直接灑進這陰暗的裂隙之底,即便光芒減弱了許多,可這仍令霍爾特這種長年活在陰影里的人,感到了一絲寬慰。
“見鬼,原來我們一直生活在這種環境里嗎?”
寬慰之后就是無止境的抱怨。
絕境前哨站站長、霍爾特看著光芒下那彌漫的塵埃,用力地抽了抽鼻子,“我說我怎么總是犯起鼻炎了,全怪這個該死的地方。”
“組長,請安靜點,作為高階凝華者,鼻炎這種小疾病根本不會發生在你身上,而且無論你再怎么抱怨,也改變不了環境,更對接下來的行動無益。”
冷漠的聲音在一旁響起,霍爾特的副官、埃文說道。
“你沒聽出來我這是在講笑話嗎?”霍爾特反問著。
“組長,你確定這是個開玩笑的好時候嗎?”
埃文并不是很想理會霍爾特的笑話,目光從這不令人省心的組長身上移開,埃文對著其他人吩咐道。
“加大火力,我們不能放過任何一人、哪怕是一塊血肉過去!”
從灰石裂谷通往遺棄之地的狹窄要道處,外勤職員們早已把守此地,聽聞埃文的指示,頂在前線的職員們也確實如字面意思那樣,加大了火力。
數十條火舌噴發而出,將靠近的行尸與蔓延的血肉菌毯紛紛燒成灰燼,除此之外,槍火也一刻不停地朝著火海之中激射。
時不時有強烈的以太反應從火海之中升起,一道道流光砸向職員們,被籠罩在所有人之上的以太屏障抵消,一些高階凝華者在附近就位,隨時準備出動,獵殺敵對的高階凝華者。
早在灰石鎮陷落前,猩腐教派與忤逆王庭的聯合攻勢已經越過城鎮,沿著灰石裂谷推進,但在這要道處,他們遭遇到了秩序局的頑強抵抗。
狹窄的地形令雙方沒有任何避讓的空間,只能正面交火,刀尖相撞。
霍爾特站在人群之后,作為這次行動的負責人,他看似漫不經心,可目光從未從戰場上移開片刻。
守望遺棄之地確實是一份安逸的工作,可一旦遺棄之地出事,那就是大事。
此時霍爾特已經想好了一連串的應對手段,例如一旦防線潰敗的話,自己就會出手,砸垮巖壁,讓碎石堵死這條要道,如果敵人還能入侵進來,那么絕境前哨站將變成一個堡壘、炮臺,對著敵人繼續開火還擊。
不過以上這些情況的可能性不大,霍爾特不覺得敵人能越過這條嚴密的防線,真正令霍爾特感到不安的是另一件事。
“此世禍惡還穩定嗎?”
霍爾特轉頭看向灰燼籠罩的遺棄之地,即便隔了這么遠的距離,他依舊能清晰地看到那廢墟里升起的朦朧火光。
“核心區域還算穩定,但外部區域的血肉,變得越發躁動不安了,像是受到某種力量的干擾。”
組員的聲音在心樞之網內響起,除了他的聲音外,還有一連串弓弩齊射的聲響。
“我們正在盡力壓制。”
絕境前哨站的高臺上,巨駑持續開火,朝著下方蠕動的血肉射出一枚又一枚的黑箭,連綿的閃電迸發,在下方產生了一團低空的雷暴,雷鳴不止,延伸的血肉盡數潰爛,可數秒后,它們再度生長歸來,沿著峭壁迅速攀爬。
“有人在嘗試喚醒此世禍惡,是猩腐教派的人…我很好奇他到底在哪?”
霍爾特一邊督戰、穩定局勢,一邊散開以太感知,嘗試在這錯亂的戰場里,尋覓到敵方的重要人物。
只要找到了對方,以霍爾特守壘者的實力,他有信心快速解決掉對方,就算敵人有同樣的守壘者坐鎮,他也有信心在對方守壘者反應過來前,殺死目標。
但問題是,霍爾特已經搜索數次了,始終沒有發現目標,鬼知道猩腐教派與忤逆王庭又在密謀些什么,導致霍爾特只能穩定防線,不敢貿然出擊。
“灰石鎮那邊的情況如何?”
“最后的消息是十幾分鐘前傳來的,據說已經徹底淪陷了。”
另一個聲音在腦海里響起,是來自秩序局的心樞之網。
霍爾特嘆了口氣,這件事在他的預料之中,這次敵人發動的攻勢比他想象的要浩大的多,猩腐教派與忤逆王庭一并前進,仿佛他們背后的魔鬼同時下定了決心,要執行某個血腥的目的。
“決策室有什么新指示嗎?”霍爾特問詢道,
間隔了幾秒后,一個冷漠的聲音響起。
“恪守崗位。”
這樣的回答也在霍爾特猜想之中,他握緊了手中的劍柄,以太的威壓無聲地釋放著,這不僅是對敵人們的威脅,也在向敵人們釋放這樣的一個訊息。
在他們眼前的是一位守壘者,想要越過此界,必須付出應當的代價,例如讓另一位守壘者與霍爾特對決。
這是最快結束戰斗的方法。
以太的漣漪無聲地掠過所有人,可火海的另一端,敵人們的攻勢并沒有因此減弱多少,行尸們一個接著一個地沖出火海,朝著職員們撲來,癲狂的嗜血者躲藏在行尸潮中,搜尋著發動奇襲的機會。
霍爾特警惕地看著他們,直到某一刻他忽然產生了一種詭異的微妙感,似乎有什么東西緩緩地淌過了自己的身體,像是無形的清水般。
短暫的恍惚后,霍爾特當即提高了警惕,狂躁的以太咆哮釋放,猶如洪流般無差別地洗禮四周的空間。
埃文迅速向著一側撤離,他知道自己的組長腦子有些問題,可在一些關鍵的事情上,他從不失誤。
很多人都覺霍爾特是個慵懶頹廢的人,即便他是秩序局中最為年輕的守壘者,但只有埃文知道,能讓遺棄之地這么多年里,保持安定,可不是一個平庸放縱的人能做到的。
以太的洗禮中,霍爾特敏銳地察覺到了周圍空間的異常,有什么東西似乎正處在自己身邊,在一定程度上扭曲了物質。
“誰?”
霍爾特大喝著,煉金矩陣在體表蔓延、輝光高漲。
一瞬間空間歪扭的曲度變大,霍爾特仿佛要撕裂空間了般,奮力地揮起劍刃,憑借著高度凝聚的以太,硬生生地在身前斬開了一道歪歪扭扭的裂隙。
以絕對強橫的以太量,粗暴地擊穿了世界與世界的邊界,在那裂隙之中,霍爾特看到了猩紅的眼眸一閃而過,隨即一把漆黑的劍刃無限延長,如光束般高速疾馳而來。
霍爾特橫起劍刃,成功擋住了這一劍,可劍刃上傳導而來的巨力,還是把他逼退,乃至整個人被擊入了巖壁之中。
塵埃飛揚間,破碎的裂隙開始愈合,鏡像世界與物質界再次隔離開。
霍爾特從煙塵里沖出,如虎豹般警惕地看向四周,尋找著自己的仇敵,但任由他如何釋放以太感知,始終找不到對方的蹤跡,直到遺棄之地內再度傳來此世禍惡那悠遠的呼吸聲。
“怎么了?”埃文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有人突破了我們的防線,”霍爾特扭頭朝著遺棄之地的深處沖去,“是榮光者!”
“真是個敏銳的家伙,沒想到在這被發現了。”
鏡像世界內,攝政王收起了影刃,即便被霍爾特發現了,可他依舊是一臉從容的笑意,在他的身后跟隨的是伊德爾與漢莫。
此時伊德爾的狀態顯得有些萎靡,他剛剛釋放了一次血肉瘟疫,而這種瘟疫是在他的體內培養的,可以說為此他幾乎抽干了自身大半的血肉,才創造了這次可怖的行尸潮,一旁的漢莫則一臉的神圣,嘴里似乎在念叨著某種禱言,神態無比虔誠。
“你在與噬群之獸共鳴嗎?”
與這些狂信徒交談后,攝政王也知曉了這頭此世禍惡在猩腐教派內的名字。
漢莫又念叨了一段時間,這才緩緩停了下來,他的雙眼布滿血絲,冷汗直流,他像是在承受某種巨大的折磨,哪怕是行走就已經用盡了全力。
“是的,它現在是一頭無意識的、僅靠本能行動的存在,而我的意識將短暫地取代它,去操控它。”
“有意思,”攝政王的嘴角微微挑起,“你說‘暫時’,那之后呢?你會被那頭怪物吞食嗎?”
“差不多,清醒是少有的,無序的瘋狂才是永恒,我會被那無盡的思緒扯爛,與它歸為一體。”
漢莫頓了頓,“但在我徹底失去意識前,這點時間足夠我們達成目的了。”
“我不明白,這為什么還要帶上我…”
伊德爾在一旁小聲說道,他以為釋放完血肉瘟疫,此次行動就和他沒什么關系了,可伊德爾還是被漢莫帶到了這,朝著風暴的核心大步向前。
沒人在意伊德爾的想法,他被裹挾在浪潮里,無能為力,也動彈不得。
攝政王帶著兩人抵達了一處高地,這里可以直接窺見下方神圣之城的廢墟,也能清晰地看到那如琥珀般巨大血肉。
“這里可以嗎?”攝政王問。
“可以。”漢莫點點頭。
“你還記得接下來要做的吧?”攝政王又問道。
“控制噬群之獸,壓制光灼,想辦法讓你踏入黃金宮內。”
面對漢莫的回答,攝政王露出滿意的笑容。
“當你覺得自己是第一人時,一定有人先你一步。”
混沌扭曲的黑暗里,伯洛戈在腦海里自我重復著這句話。
他曾以為自己是對抗魔鬼的先鋒軍,如今看來,自己只是踩著前人的尸體,沿著他們開辟的道路繼續前進而已。
所羅門王,他鋪墊了前進的基石,而伯洛戈要踩著這條道路,繼續向前,直到完成所有人的夙愿。
“呼…我覺得我開始習慣曲徑穿梭了。”
伯洛戈半跪在地上,舒緩了片刻后,他慢悠悠地站了起來,平復下心中的異感后,睜開眼環顧四周。
此時伯洛戈正處于一條筆直的廣場大道上,腳下的磚石大多已經碎裂,如同斷裂的音符,像是一首被遺忘的古老曲調,沿著視線的推進,厚厚的積灰遮掩了大道,仿佛把世界都埋葬了。
周圍高聳的尖塔如同凝固的煙霧,有的殘缺不全,如同被歲月侵蝕的記憶,崎嶇而頹廢,有的則搖搖欲墜,傳出陣陣低沉的呻吟聲,仿佛在訴說著某種不可言說的苦楚。
尖塔們將伯洛戈身處的灰燼廣場環繞其中,形成一道拱衛的高墻,它們似乎在捍衛此地,又像是在守望這處灰燼的墳場。
“雖然沒能直接抵達黃金宮中,但它把我們送到了黃金宮前。”
伯洛戈的目光不斷地上升,越過那些堆積成山的灰燼之丘,在這一切的盡頭,他看到了盤踞起來的扭曲血肉,還有那宛如白晝般的沖天火光。
僅僅是瞥見一眼,伯洛戈便立刻移開了視線,即便這樣,他還是感到雙眼傳來一陣灼燒的痛意,仿佛他再慢一步,就會被燒瞎雙眼。
深沉悠遠的呼吸聲響起,四周的灰燼被氣流裹挾著,紛紛奔向了那一座座堆起的灰燼之丘,伯洛戈知曉這意味著什么,立刻撲到了一側倒塌的巖石后,緊接著呼吸聲變得越發洪亮、震耳欲聾,所有被吸入的灰燼,被風暴兇狠地拋出。
“天啊!”
艾繆在伯洛戈的腦海里悲鳴著,伯洛戈則召集了所有的菱形盾,盡可能地護住自己的身子,隨即海量被燒紅的灰燼從伯洛戈的身側狂掠而過,紅色的火光將伯洛戈所處的掩體完全吞沒。
致命的流火從巖石的邊緣迸發,伯洛戈努力蜷縮起身子,避免觸及任何一縷火光,高溫炙烤著他的身體,伯洛戈能在轟鳴聲中聽見輕微的噼啪聲,那是他的頭發正被烤焦。
致命的流火持續了足足有一分多鐘,這才緩慢地停了下來,滿地盡是燒紅的灰燼,隨著此世禍惡深沉地呼吸,它們再度聚攏到此世禍惡那龐大的軀骸旁,堆起一個又一個的灰燼之丘。
伯洛戈踩著滾燙的地面,從巖石后撤出,他強忍著雙眼的異感,強行直視眼前的光源。
正如伯洛戈先前在尖塔上遠眺看到的那樣,一座座灰燼之丘后,是一頭龐大扭曲的巨大肉團,它猶如一座城堡般巨大,體內散發著強烈的光芒,將它的血肉之軀映照的如同琥珀般通透,堆砌起來的內臟器官與蛛網般的血管清晰可見。
淚水不受控制地從伯洛戈的眼角里流出,在那刺目的光源盡頭,伯洛戈艱難地窺見到了一個模糊的輪廓。
宮殿的輪廓。
呼吸聲再度響起,伯洛戈熟練地躲進巖石后,只是這一次他變得輕松了許多,甚至說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你在笑什么?”
腦海里,艾繆大聲質問著,她覺得伯洛戈瘋了,在這種鬼地方都能笑的出來。
伯洛戈在心底給予回應著,“我們終于到這了,艾繆,終于到了!”
艾繆愣了一下,她勉強地能理解伯洛戈的心情,在那漫長歲月之前,伯洛戈就便朝著這座宮殿沖鋒,如今他終于要做到了 這件事和什么陣營、利弊、善惡,完全無關,僅僅是出于伯洛戈個人的、一種奇怪的遺憾感。
就像童年時你滿懷期待著看著過山車,直到成年后才第一次踏上一樣,這似乎是一種彌補童年缺陷的滿足感…真見鬼啊,誰的滿足感會是這種東西啊?
“我們該怎么進去?”
艾繆反問著,本以為薩琴的權限可以直達黃金宮內部,如今看來,她們都把這件事想簡單了。
“還能怎么辦,連魔鬼們都要強攻的地方,可沒有什么彎彎繞繞密道留給我們。”
伯洛戈深呼吸,趁著焚風的間隙,沖出掩體,此時灰燼還沒有被重新吸納回去,伯洛戈眼看著灰燼散去后,露出了廣場上一個又一個被掩埋的身影。
那是一個個手拉著手的人形雕塑,它們全部面朝黃金宮的方向,仿佛是在舉行某種盛大的神秘儀式。
那不是雕像,而是被光灼燒成鹽柱的人們。
歷經了無數的歲月,它們依舊屹立于此,哪怕焚風再怎么吹打,發出凄厲的咆哮,也只是在這些鹽柱的身上掛起一層厚厚的灰燼殼而已。
留言里薩琴曾說過的,除了宴會廳的儀式外,其它區域的儀式也在有序進行。
伯洛戈心底涌現起了一種莫名的情緒,圣城之隕時,雷蒙蓋頓的學者們選擇了集體自殺,以進行某種神秘的儀式。
一場盛大的獻祭。
這是獻給誰的?
無人應答,焚風將至。
伯洛戈看到了遠處的另一個掩體,那是一座尖塔的殘骸,它自高空倒塌了下來,破碎成了一地的廢墟,形成了一面矮墻,勉強地擋住了焚風的侵襲。
拔出怨咬,漆黑的劍身上,蛻虛劍油泛起光斑,連帶著周遭的空間都像是扭曲了般,伯洛戈向前奮力斬擊,而后挺身穿過曲徑裂隙。
身影閃現至矮墻后,新一輪的焚風已然掠過,可這一次死寂的世界里多出了些許不諧的音律。
地面傳來隱隱的震動,灰燼也隨之抖落,不等伯洛戈多想,一根粗壯的觸肢刺破灰燼,兇猛地砸開了矮墻,朝著伯洛戈卷來。
“我們被發現了!”艾繆驚呼著,此時她才想起另一件事,“靜謐防線!”
為了遏制住此世禍惡與光灼,秩序局在遺棄之地內設下了足以創造以太真空的靜謐防線。
與絕對封閉的墾室不同,雷蒙蓋頓的開放區域有很多,就例如這灰燼廣場,在雷蒙蓋頓內,因虛域的原因,還能有大量的以太存在,可在外界,這里可是一片死寂,伯洛戈斬開曲徑裂隙的行為,直接引起了此世禍惡的注意。
“如果當初封的不那么嚴實就好了。”
伯洛戈一邊抱怨著一邊騰轉挪移,伐虐鋸斧猛地揮起,直接將整只觸肢砍成兩半,可緊接著觸肢斷面的血肉開始劇烈蠕動,一分為二、二分為四,轉眼間就延伸出了密密麻麻、猶如藤蔓的觸手群。
“讓開!”
伯洛戈震聲喝道,以太外泄為實體,化作席卷血肉的沖擊波,一舉蕩開震碎了觸手群。
新一輪的焚風蓄勢待發,同時伯洛戈的反擊已引起了此世禍惡的注意,像是地震了般,四周一陣天搖地動,一道又一道的巨型觸肢拔地而起,正當它們要分次砸下,徹底碾死伯洛戈時,耀眼的光芒迸發。
伯洛戈撤回矮墻后,屏住呼吸,熾熱的焚風灼燒著一根根毫無防護的觸肢,血肉瞬間燒焦、潰爛,即便此世禍惡具備極強的復生能力,但它的復生速度只能勉強與焚風持平,湮滅為漫天的灰燼。
不等熾熱的風暴徹底停息,伯洛戈閃出掩體便開始一路狂奔,他現在的想法很簡單,那就是一路莽過去。
如今光灼漸息,它的強度遠不是當初那般強大,憑借著蛻虛劍油展開的曲徑裂隙,只要伯洛戈把握住機會,他有很大概率可以直接避開光灼的侵襲,一劍斬進黃金宮內。
想法很美好,可就在伯洛戈抱著死志,向前沖鋒時,另一個以太反應出現在了伯洛戈的感知內,他抬起頭順著以太反應的方向看去,灰蒙蒙的高空之上,一個身影高速下墜著,他的目標是此世禍惡。
一瞬間,萬千的觸肢拔地而起,迎接那墜落之影的同時,致密的骨質層在觸肢的尖端構成,變幻為林立的骨矛,試圖將那個身影撕碎,吃干抹凈。
可就在兩者快要接觸之際,足以令伯洛戈感到窒息的以太反應毫無顧慮地釋放。
伯洛戈熟悉那個以太反應,來自攝政王的、榮光者的以太反應。
“怎么可能?”
伯洛戈不可置信地仰望著這一切,一道無限延伸的影刃卷起無數的灰燼,干凈利落地劈斷了所有的骨矛。
墜落之影消失在了漫天的碎肉中,頓時間,整個世界都仿佛寂靜了下來,緊接著眼前那琥珀般的巨型血肉竟瘋狂蠕動了起來。
它像是厭倦了在此地的漫長休眠,快要完全蘇醒過來了般,血肉的表皮處迅速增殖出了一個個碩大的肉瘤,肉瘤破碎,一顆顆猩紅的眼球睜開,胡亂地掃向四周,隨即又統一看向一處。
此世禍惡注視著伯洛戈。
面對如此可怖的龐然大物,伯洛戈也不由地放慢了腳步,望著那無數的目光,伯洛戈忽然產生了一個荒誕的想法。
這頭無序瘋狂的怪物重拾了理智。
在伯洛戈的注視中,血肉劇烈震顫著,輕易地撼動了雷蒙蓋頓,無數的灰燼揚起,觸肢橫掃,推倒了一根又一根鹽柱。
血肉高速復生的強大封鎖下,漸息的光灼一時間被壓制住了,所有的流火都被封藏在堅韌的血肉之中,緊接著數只血淋淋的大手從堆積的灰燼下翻起,它們沉重地按壓在地面上,仿佛要撐起整個身體。
伯洛戈聽到了一連串深沉的碎裂聲,像是建筑被巨力一點點地掰開、扯爛。
于是那宏偉龐大的血肉造物,一點點地扛起了燃燒的黃金宮,托舉著它,匍匐在雷蒙蓋頓之內,如同神話里里的巨人撐起了天空。